明州


    陳朔雙手插兜走出覓覓科技大樓,司機已經開著總裁座駕恭候多時了。


    方可莉拉開後座車門,扶著門框。


    陳朔看了眼,擺手說道:“今天不坐公司的車了。”


    方可莉沒搞懂陳朔什麽意思:“朔總,這是您的車。”


    “這不是我的車,這是公司的車,我隻是替全體員工行使24小時使用權。”陳朔歎了口氣,“現在公司舉步維艱,這破車開一趟得花多少油錢啊,我舍不得。”


    “得做出表率啊,叫輛滴滴得了。”陳朔歎了口氣。


    方可莉倒吸口氣:“朔總,不必搞成這樣吧,您就算騎自行車去,別人也不會以為覓覓科技明天就要破產了啊?”


    陳朔眼前一亮:“對哦,我怎麽沒想到呢,快,去搞輛自行車,你來蹬,我坐後麵。”


    方可莉忙掏出手機開始叫網約車。


    再說下去得用兩隻腳走到阿裏園區了。


    滴滴在14年就上線了,15年開始各種燒錢搶市場,國外的uber也攻略國內市場,現在打車和叫外賣都一樣,純純的做慈善,商家、用戶、司機都賺錢。


    uber那時候還搞了個總裁網約車,由各種公司的老總當網約車司機,打到車的應聘者可以和老總交談十五分鍾,如果順利的話,就能拿到offer。


    嘩眾取寵罷了。


    現在打滴滴,還真有可能打到豪車,都是些有錢人富二代感覺新鮮,過來體驗生活。


    方可莉打到了輛尋常代步車,兩人輕車從簡,前往阿狸。


    阿狸今天,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尋常員工倒是沒啥感覺,高層那邊都明顯感受到了馬老師的興奮開心。


    這種小確幸,從兩天前陳朔預約要見馬老師時就開始了。


    ‘不是,陳朔來拜訪,值得馬老師這麽開心嗎?’


    眾人腦海裏縈繞著這個疑惑。


    穿搭簡單休閑的馬老師麵帶笑容走進辦公室,指揮服務人員:“把我那盒茶葉拿出來,窗戶再擦一擦,對對,就那盒。”


    囑咐完,馬老師回頭問秘書:“陳朔出發了沒?”


    秘書立刻說道:“剛才和朔總的秘書發了消息,朔總一行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好,好啊。”


    馬老師微微一笑:“快到了跟我說一聲,我下樓去接他,陳朔最近過得可不舒坦啊。”


    秘書都覺得有點兒無語了。


    現在馬老師的情緒怎麽形容呢.


    秘書想了好久,終於有了個較為貼切的比喻:就像你家裏有個不服管教的逆子,在外麵興風作浪,搞出了很大的成績,但突然,逆子遭遇了過不去的坎兒,最後實在沒辦法了,隻能回來求助於長輩。


    馬老師現在就有點這種感覺。


    他,大人得誌了。


    滿臉都是那個意思:你小子也有今天!


    從當初阿狸的投資部門想要強行收購陳朔的直播平台開始,陳朔和馬老師的孽緣就開始了。


    在各個場合還有業務比拚上,陳朔就沒對阿狸有過好臉色,天天不是噴這個就是噴那個的,把阿狸噴的一無是處。


    現在好了,你再噴一個試試?


    還不是乖乖的要來拜碼頭,叫爸爸了?


    馬老師也知道,現在網上很多屌絲年輕人喜歡喊自己‘馬爸爸’,馬老師隻覺得晦氣。


    但如果是陳朔的話


    美滴很,美滴很!


    “馬總,朔總還有一個紅綠燈就到了。”秘書說道。


    “好,我們下樓,把在家的高管喊上幾個。”


    “是!”


    幾個總經辦的行政人員跟在後頭,小聲嘀咕。


    “現在覓覓科技內憂外患,你們說馬總會幫陳朔嗎?”


    “我估計懸,之前陳朔把咱們馬總都得罪成什麽樣子了,真以為來拜訪一下就能翻篇,馬總什麽時候脾氣這麽好了。”


    “我覺得也是,陳朔那小子跟個無賴似的,上次還恬不知恥要走了那麽多建材。”


    眾人來到園區主大樓前麵的廣場,馬老師依然笑眯眯的。


    然後一輛網約車唰的開了過去,然後一個急刹,接著慢悠悠的倒車來到馬老師麵前。


    一名行政高管頓時臉色大變。


    “這誰這麽沒規矩啊,把車子開這裏來了,趕緊讓他走!”


    “是該出台一個內部政策了,外來車輛登記怎麽做的!”


    馬老師擺擺手,蹙眉說道:“別說了。”


    這時,網約車的後座門被推開,陳朔從車裏走了下來。


    眾人紛紛錯愕的看向他。


    “馬總!”陳朔抬手招呼,“好久不見,甚是想念,近來可好~”


    馬老師也愣了下,隨即哈哈大笑:“你怎麽坐滴滴的車子過來了,怎麽,日子已經這麽艱難了嗎?”


    陳朔和馬老師握手,歎氣說道:“最近公司經營出了很大的問題,我做了表率,已經把所有座駕都賣了,填補虧空。”


    “問題這麽大?”


    “是啊,舉步維艱,再過幾天連打車的錢都掏不出來了。”


    死鴨子嘴硬。


    這邊說陳朔嘴硬,倒不是真覺得他窮到打車的錢都沒了,而是無論陳朔遇到多麽大的麻煩,他都習慣用跳脫的行為來展現這一切。


    馬老師笑著調侃:“那吃飯的錢恐怕也沒了吧,晚上我管飯,不用你掏錢。”


    “那感情好,這樣,我給公司打個電話,以後覓覓科技的員工就來您這搭夥吧?”


    “.”


    一老一小,一高一矮對視了眼,隨即爽朗大笑。


    笑完就進屋了。


    來到馬老師辦公室,陳朔坐下後,雙手放在膝蓋上,背挺得筆直,目不斜視。


    一名副總級別的高管親自在布茶。


    馬老師笑嗬嗬的看著陳朔:“朔總今天怎麽這麽拘束呢,放開點,我還是喜歡你之前那種桀驁的樣子。”


    陳朔謙虛的很,擺手說道:“今時不同於往日,不敢桀驁了。”


    “哈哈哈哈哈哈,這才對嘛。”


    “?”


    馬老師洋洋得意,笑得無比開心,一個字:爽!


    “來,喝茶。”


    陳朔端起茶碗:“我怎麽能喝這種茶呢,太上檔次了。”


    說完,一飲而盡。


    馬老師嘛,教師出身,爹味十足,平時雖然喜歡吹點牛逼,但在公司內部,已經鮮少有人能讓他提起教育的興趣了。


    但今天陳朔來了,馬老師感覺自己有必要再上一次講台。


    不要問講台是誰,這麽嚴肅的場合,都給我端莊點。


    端著茶碗,馬老師笑著看向陳朔:“朔總啊”


    陳朔嘿嘿笑道:“馬總喊我小陳就行。”


    “那好,小陳啊。”


    你還真特娘敢喊?


    陳朔應了聲:“哎~~”


    馬老師做了個請的手勢:“自在點,隨便抽煙,煙灰缸都給你準備好了。”


    “好的,好的。”


    陳朔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皺巴巴的紅雙喜。


    那名副總見狀,心想這演戲也演過頭了吧,於是把自己的和天下掏了出來給陳朔點上。


    馬老師翹起二郎腿:“上次首都開完會回來,我就知道你最近的日子會過得很緊張,雖然直播平台順利出手,但也意味著最大的賺錢業務沒有了。”


    陳朔:“您說的對。”


    他把那包和天下揣進了兜裏。


    副總眼角抽了抽,又掏了一包出來。


    馬老師繼續說:“我倒還真幫你縷了下關係,最近盯上覓覓科技的人確實非常多,你的行事風格呢,年輕張揚,開拓期間大開大合,沒走精細化管理,導致公司內部如今龍魚雜處。”


    “是是是,您高見。”


    馬老師笑容更盛:“其實隻要打掉幾個實力最強的,其餘人都會散去。”


    “巧了,那些人,我正好有些交情。”


    說完,看向了陳朔。


    陳朔放下茶碗,拉了拉衣服下擺,起身走到馬老師身旁坐下,拍了拍他的大腿,滿臉感激。


    “馬總,什麽也別說了,謝謝您,大恩大德小弟我銘記在心,今後在明州看見您的座駕,我絕對繞著走!”


    馬老師“?”


    不是哥們,我有說要幫你了嗎?


    你這也太自來熟了吧。


    馬老師笑嗬嗬的看著陳朔:“現在說這個為時尚早,你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我來跟你詳細說說,哎哎,你怎麽走了?”


    陳朔:“我準備跪著聽,方可莉,給我拿個靠墊,地磚太硬了,我膝蓋受不了。”


    “別。”


    馬老師製止了方可莉,心想陳朔的這個小秘書怎麽性格這麽直,還真去拿靠墊了。


    “你坐著聽就行。”


    馬老師開始侃侃而談;“其實從你創辦直播平台開始,禍根就已經種下,你別不服,我給你好好說說”


    你咋不說禍根從我出生開始就種下了呢。


    陳朔虛心受教。


    “巴拉巴拉巴拉,現在的互聯網格局就是如此,風雲匯聚不說,各項業務都在燒錢比拚,看似繁榮昌盛,但稍有不慎就會完蛋,包括我們這種大廠。”


    “我指的是我們阿狸和鵝城那種。”


    你幾個意思?


    陳朔親手給馬老師倒了杯茶。


    馬老師潤了潤嗓子,繼續輸出,那真叫一個不會累,聽得方可莉昏昏欲睡。


    陳朔暗暗觀察了下,陪同的幾個高管始終保持著一種積極昂揚的狀態,對馬老師的教誨表現的那叫一個認真聽講,時不時會‘恩’,‘沒錯’,‘果然如此’


    同時表情也要到位,得在恰當的時候表現出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不愧是馬總我瞬間茅塞頓開等微表情。


    真就跟學生聽老師上課一模一樣。


    《假裝聽懂了》


    “所以陳朔啊,你現在的問題很大啊。”


    馬老師笑眯眯說:“其實我早就想跟你好好聊一聊了,但前段時間你風頭太盛,來跟你講這些你會覺得我多管閑事。”


    陳朔立刻回應:“馬總,我現在知道了,所謂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教一個準,馬總這是讓我自己跌跟頭,然後再給予助力啊!”


    我還沒說要幫你呢。


    馬老師擺擺手:“至於以後你要怎麽做,我再跟你聊聊”


    方可莉本來都要睡著了,包包裏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掏出來一看,是公司總經辦打來的電話。


    方可莉輕手輕腳起身走出辦公室去接電話了。


    不多時,方可莉折返會來,俯身在陳朔身旁,附耳小聲匯報了幾句。


    “來,小陳,喝茶喝茶。”馬老師剛剛結束了一大段宣講,邀請陳朔共飲香茗。


    聽完方可莉匯報的陳朔,緩緩翹起二郎腿。


    馬老師:“?”


    陳朔擺手:“我怎麽能喝這種茶呢。”


    剛開始的時候,陳朔也說過這句話,意思是,我現在的身份不配喝這麽高檔的茶。


    現在嘛,意思很明顯,你這茶也配被我喝?


    馬老師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在那說:“沒事,喝吧,我這有很多的。”


    陳朔:“那您這日子過得也太清苦了。”


    馬老師:“?”


    陳朔放下二郎腿,嘿嘿笑道:“馬老師,道理我都懂了,您的教導令我茅塞頓開,醍醐灌頂啊,我現在迫不及待要回去解決公司內部的麻煩了。”


    公司內部的麻煩?


    外部的不解決,內部的永遠也解決不了啊。


    馬老師看著陳朔的樣子,問:“那外部的呢。”


    “外部的?”陳朔攤手,“外部的已經解決了。”


    馬老師一個如遭雷劈,看向身旁的高管們。


    難不成是這幫人擅自揣摩自己的意圖,覺得自己肯定要幫陳朔的,所以背地裏直接給辦了?


    就算辦了,你也別現在辦啊。


    我特麽的還有好幾堂一對一輔導還沒上完呢!


    馬老師不動神色,輕輕咳嗽了下,笑眯眯的說:“那真是恭喜了,不過我很好奇,是誰幫你的,不說也沒事。”


    “有啥不能說的。”


    陳朔坐直身子,麵露憧憬:“是兩位這個世上最令我欽佩,最令我向往的前輩出手相助。”


    “他們,都是站在行業頂端的男人,是我畢生追隨的榜樣,標杆!”


    馬老師:“.”


    就有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在揮發。


    馬老師:明明,這些稱讚都應該是我的才對啊。


    陳朔搓了搓手:“馬老師,我改天再來聆聽您的教誨,現在我得立刻趕回公司主持大局了,最近各項業務因為受到了阻礙都躊躇不前,我得抓緊把進度趕回來啊。”


    “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動身,方可莉,叫車!”


    “好嘞~”


    方可莉掏出手機:“我現在就叫滴滴。”


    陳朔:“叫什麽滴滴,讓公司的司機把我那輛剛打過車蠟的勞斯萊斯開過來!”


    現在還需要裝艱苦樸素嗎?


    來你說說,我陳朔,覓覓科技董事長,一個強大無比英俊帥氣的男人,出門能坐網約車?


    “.”


    馬老師坐在沙發上:“不留下來吃晚飯啦?”


    “不吃了不吃了,沒心情吃。”


    “有事打電話啊。”


    陳朔停下腳步,又折返回馬老師身邊附耳說了個名字,然後說道:“這個人一直在針對我,而且藏得很深,馬老師您看?”


    陳朔報的那個人名,馬老師也有所耳聞,他是可以擺平的。


    但,檔次太低了吧!


    搞定這個小麻煩,怎麽體現我馬總的強大實力!


    但陳朔的表情也挺顯眼的:誰讓你動作這麽慢,看吧,麻煩都被別人解決了吧。


    不是不給你機會,是你抓不住啊小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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