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昏暗的牢房之中,安靜的隻能聽見陸元龍那急促的呼吸聲。


    他那雙藏在蓬亂頭發之下的眼睛,死死盯著眼前之人,雖然對方穿著一身寬大的黑袍,頭上那巨大的兜帽遮住了他整張臉,讓人看不見他的麵容,但,即便如此,陸元龍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此人的身份。


    隻因,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氣息,實在是太特別了,即便如今的他,已經成為了一個廢人,體內再也沒有了半點內力,卻也能夠憑借直覺感覺到危險的氣息。


    眼前之人,毫無疑問便是南齊皇帝本人了。


    “微臣,陸元龍,參見陛下!”


    不知過了多久,陸元龍終於開口說話,此時的他嗓音低沉沙啞,氣息微弱,顯然早早就沒了當初身為大將軍時的氣概。


    他並不知道此刻皇帝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可他這些年對皇帝,是有一些感情的,他一直忠心耿耿,除了為家族之外,也是為了報答皇帝對他的知遇之恩以及一直以來的栽培之恩。


    因為,這些年陸元龍的內力之所以能夠迅速地增長,一度能趕超殷如鋒,除了他自己勤加苦練之外,自然也需要一些外力的幫助,而那幾年,無論他想要什麽,皇帝都能完全不留餘力的幫他,在他身上花費的不僅僅是銀錢,還有各種資源與力氣,可以說是極為用心了。


    如今,即便陸元龍成了這個樣子,淪落到了這般田地,但他對於眼前的這個人,卻依然還是十分敬重。


    即便,此刻眼前的這個人,極有可能是來送自己最後一程的。


    陸元龍心中不由得暗想,或許……能夠死在自己一直敬重的君主手中,他這個武將,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這一路而來,陸元龍受盡了羞辱與折磨,早已經過得生不如死,他也不指望自己能夠活多久,之所以這般強撐著,也隻不過是想求皇帝,放過他的家人,放過他的妹妹,不要將他的罪責遷怒於他們罷了。


    南齊皇帝取下了頭頂的兜帽,露出了那張原本隱藏於黑暗之中,完全看不清楚神情的臉。


    而此刻,他那張向來深沉嚴肅,從不將情緒外露的臉上,卻眉頭緊蹙,咬牙切齒,儼然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


    他看著此刻跪在地上幾乎已經不成人樣的陸元龍,表情逐漸扭曲,額頭處隱隱可見青筋隆起。


    即便,皇帝早就已經通過那些信使的傳話得知了陸元龍的情況,知道他在燕國被廢,被萬人唾罵,被押送回京。


    這一切都發生在遙遠的邊疆,甚至是在燕國境內,即便是他有心想要幫一幫陸元龍,卻也難以做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徹底成為一枚廢子。


    失去陸元龍,對於南齊皇帝而言,又何止是失去了一條臂膀這樣簡單!


    所以,在見到陸元龍的那一刻,沒有人會比皇帝更加心痛難受,更加憤怒崩潰!


    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培養出來的大將啊!不僅有實力有頭腦,還足夠忠心又有軟肋,他簡直就是自己手裏,被磨得最鋒利的一把劍!


    可是現在,有人卻把他的劍給毀成了這副樣子!


    “你,怎還有臉,敢活著到朕的麵前來!”


    南齊皇帝盯著眼前之人,因為怒火太甚,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


    陸元龍跪在地上,突然開始拚命的磕頭,一邊將自己磕得頭破血流,一邊祈求著皇帝能夠饒恕陸家。


    “微臣願意承擔一切罪責,以任何方式去死,隻求陛下能看在貴妃娘娘多年用心侍奉,為陛下生兒育女的份上,不要牽連微臣的家人,微臣什麽都願意做……隻求陛下能夠開恩!”


    “夠了!”


    皇帝突然怒吼一聲,打斷了陸元龍的動作。


    他當然知道陸元龍是怎樣的人,也很清楚他此刻心裏在想什麽。


    皇帝現在心情極差,所以耐心也很差,他今天說的話已經夠多了,實在懶得再多廢話。


    於是,他二話不說,直接將手裏的瓷瓶扔給了陸元龍。


    “把裏麵的東西吞了,朕便放過陸家。”


    那黑色的小瓷瓶看似很脆,但實際上十分堅固,被扔在地上發出了一聲脆響,毫發無損地滾到了陸元龍的手邊上。


    “多謝,多謝陛下成全!”陸元龍聽到皇帝這番話,立刻激動地開始磕頭,隨後毫不猶豫地打開了瓷瓶,將瓶子裏麵的東西倒進了嘴裏。


    此刻的他,隻以為這瓶子裏的東西是見血封喉的毒藥,如此死去,對他來說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在他自己看來,這是一種十分體麵的死法。


    而此刻,皇帝就這麽隔著牢門靜靜的看著陸元龍,並沒有在這個時候離開。


    大約過了半刻鍾,跪在地上的陸元龍,身體突然開始詭異的扭動了起來,體內開始發出哢哢的聲響,像是體內的骨頭斷裂之後,又重新組合在了一起,他的皮膚突然開始膨脹,體內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不斷生長變大!


    陸元龍蜷縮在地上,整個人不住的痙攣抽搐著,發出了極其痛苦的嘶吼哀嚎聲,這樣的聲音,突然聽來,足夠讓人不寒而栗。


    而陸元龍落到如今的田地,早就已經吃盡了苦頭,就算有人砍斷了他的手腳,他也絕不會發出這般痛苦的聲音。


    可此時,他那痛苦的慘叫聲卻越來越響,越來越淒厲。


    他原本消瘦的身體,到此時此刻已經膨脹到他原本的兩倍大,他身上的衣服全部炸裂,露出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青灰色,變得粗糙,堅硬,仿佛一塊厚厚的象皮……


    不知過去了多久,陸元龍不再發出痛苦的慘叫聲,卻也再說不出一句話來,隻能不停地喘息,喘息,喘息……


    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證明他還是活著的,他還是個人。


    “朕,會處死陸元龍。但你,從此刻起,便不再是陸元龍了,你是朕的虎奴將軍。”


    南齊皇帝目光沉沉盯著他,緩緩道,“朕把用來控製虎奴的蠱王,種在了你的體內,原本那些可以被母蠱控製的虎奴,從此刻起,隻會聽你一人的吩咐,也就是……朕的吩咐,而你,隻需要聽朕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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