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


    張九陽揪著她的小耳朵,好氣又好笑道:“阿梨鬼王,梨山老母,來和我說一說,你想殺誰呀?”


    雖然對阿梨非常寵溺,將她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看待,但張九陽從來都不會縱容。


    濫殺無辜是絕對不行的。


    阿梨噘著嘴,隨即嘟囔道:“殺一個下人,應該就在這府裏。”


    張九陽臉一黑,有些生氣道:“我平時怎麽教你的,成語學不會,連做人……做鬼都不會嗎?”


    “下人也是人,也是生命,豈能濫殺無辜?”


    阿梨委屈道:“九哥,我要殺的那個下人,是個壞人!”


    張九陽一怔。


    “前段時間,我剛剛修成了這門能在鏡中和影子裏穿梭的神通,就常常使用,在嶽府裏不斷亂跑,幾乎鑽過了每一個鏡子……”


    說到這,阿梨還不忘解釋道:“九哥,我可沒有害人,隻是玩玩,特意收斂了陰氣,被我鑽進影子裏的人,最多也就是打個噴嚏,有點發冷。”


    “其中有個人的影子非常奇怪,他穿著下人的衣裳,每天負責在後廚做飯,我鑽進他影子中時,他仿佛有了一絲察覺,還故意裝作睡覺試探,特別警惕,我藏了整整三天,他才打消了懷疑。”


    聽到這話,張九陽眸光中閃過一道異色。


    這確實有問題!


    要知道,阿梨本身修為就不低,再加上這門詭異的神通,就連他都差點沒有發現,一個負責做飯的下人,怎麽可能會有這等本事?


    “後來我就一直悄悄跟著那個下人,直到有天晚上,也就是在九哥你和明王姐姐回來的前天夜裏,那個下人突然換上了一身黑袍,在廚房中做了一碗鯽魚湯,然後捧著去見諸葛老爺爺了……”


    聽到這,張九陽心中一震。


    他腦海中靈光一閃,也許諸葛雲虎之所以提前離開,並留信警告他的原因,就是那天夜裏見了這位神秘人?


    “你也跟著進去了?”


    阿梨搖頭惋惜道:“我是想進去的,但我預感到會有危險,就在他進屋前悄悄遁走了。”


    張九陽點點頭,阿梨的選擇是對的,諸葛雲虎如果是裝病的話,那他很多年前就是六境了,如今又該是什麽修為?


    七境?


    阿梨的神通雖然詭異,但既然瞞不過自己,那很有可能也瞞不過其他的六境真人。


    而且諸葛雲虎智謀高絕,又是當世少有的陣法大師,阿梨若是冒險跟著進入房間中,必然會被發現,恐怕就很難活著走出來了。


    “不過九哥,我在遁走之前,好像聽到那個下人在裏麵喊了一聲父親。”


    轟隆!


    張九陽腦中電光一閃,瞬間明白了那人的身份。


    諸葛雲虎最器重的兒子,諸葛家曾經最傑出的青年才俊,幾乎被內定為下一任家主,欽天監中最璀璨的新星諸葛羽!


    毫不誇張的說,當年的諸葛羽,光環絲毫不比現在的嶽翎弱。


    甚至因為其不懼犧牲,敢於放下一切光環潛伏魔窟的行為,使他在欽天監中有許多崇拜者,縱然死去,其精神卻仍然激勵著許多人。


    當年嶽翎都受過他的幫助和指導,一直將他視為楷模。


    但可惜的是,後來張九陽在雙麵佛的口中得知,諸葛羽並沒有死,而是被天尊暗中救走了。


    那具被扒皮挫骨的屍體,不過是狸貓換太子的把戲。


    如果說先前對諸葛家的懷疑還都隻是猜測的話,那現在這懷疑就已經塵埃落定了。


    諸葛家確實有問題!


    數百年來,諸葛家都沒有和身為諸葛七星的天尊斷過聯係,而是在其暗中操縱下,布局謀劃著什麽。


    “他們聊了多久?”


    “都快天明才出來,第二天諸葛爺爺就走了。”


    聽到這話,張九陽心中一動,諸葛雲虎和其子暗中見麵,還聊了這麽久,可見他本人對此是知情的。


    換言之,諸葛雲虎和天尊應該也早有聯絡。


    甚至於諸葛雲虎前來冀州,並不是為了參加婚禮,而是要離開戒備森嚴,有護國大陣籠罩的京城,前來見自己的兒子。


    他突然想起來,嶽翎曾和他講過,諸葛雲虎養病的這些年,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離京修養一段時間,或是江南水鄉,或是山中雲隱,亦或是城中市井,鬧中取靜。


    當時他還以為隻是正常的修養,調理身心,現在看來,恐怕是偷偷出去接頭,見自己的兒子甚至是天尊。


    故而當在冀州嶽府完成碰麵後,或許是有急事去做,或許是對嶽翎有些愧疚,他便立刻告辭離去。


    想到這,張九陽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本以為他好不容易打入了黃泉內部,狠狠將了黃泉一軍,讓欽天監開始占據上風了,結果沒想到,連欽天監的監正都是黃泉中人!


    人家才是最強臥底!


    “阿梨,你說要去殺那個下人,他現在可還在嶽府?”


    張九陽眼中寒芒一閃,諸葛羽可是條大魚,若是能將其抓住,那意義是非常重大的。


    此人不僅知道許多秘密,更是能成為將來對付諸葛家的一個殺手鐧。


    阿梨聞言搖頭道:“就在那天晚上他就跑了,我感覺自己未必能打贏,也就沒有動手,不過凡是被我鑽入過影子中的人,都會被我打上一種特殊的標記,我能感覺到,他還在城中!”


    張九陽聞言精神振奮,笑著摸摸她的腦袋,稱讚道:“真是好神通,阿梨,這次你很有可能立大功了!”


    阿梨嘻嘻一笑,兩眼放光。


    “九哥,等下第一刀一定要留給我!”


    鏘!


    兩把粉色菜刀在腰間錚鳴作響,散發出驚人的煞氣,將樹上的鳥兒都給嚇得四散而逃。


    她已經太久沒和張九陽一起戰鬥了,此刻的小阿梨,手中雙刀已經饑渴難耐,恨不能立刻大開殺戒。


    越是厲害的鬼物,煞氣就越強,殺心就越重,阿梨雖然特殊,卻也未脫這個樊籠。


    隻是她有足夠的定力和神智去控製殺心,不濫殺無辜。


    固然當遇到一個能殺的人時,她就會非常不願意放過,最好能多砍幾刀,好過過癮。


    張九陽笑了笑,卻並沒有立刻前去尋找諸葛羽,而是道:“咱們先去找嶽翎。”


    現在的他變得比以前更加成熟了,獅子搏兔尚需全力,諸葛羽本就是奇才,又跟在天尊身邊許久,誰知道現在實力怎樣?


    若是被他逃了,打草驚蛇,以後再想活捉可就難了。


    故而叫上嶽翎一起才萬無一失。


    “蕪湖!”


    阿梨更開心了,笑道:“好耶,咱們一家三口一起去殺人,想想都好溫馨呢。”張九陽:“???”


    ……


    片刻後,張九陽卻並沒有見到嶽翎,沈夫人告訴他,嶽翎一早就前去欽天監在冀州的分部了,好像有什麽緊急的案子需要她處理。


    沈夫人還在埋怨,說明天就要大婚了,嶽翎這丫頭卻還外出辦案,連婚服都沒來得及去試一下。


    張九陽雖然有些詫異,但也表示理解。


    誰叫他要娶的娘子,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女強人呢?


    別說還沒成親,恐怕就是成親後,嶽翎也依然會以斬妖除魔為重,絕不會有絲毫鬆懈。


    不過這也正是他欣賞和喜歡的地方。


    既然嶽翎不在,他就先和阿梨去探一探,看看情況,再伺機決定是否出手。


    清晨的冀州城還沒有多少人,寒風刺骨,冷冷清清,顯得異常安靜。


    但張九陽在路過一戶人家時卻聽到了哭聲。


    那是守靈的哭聲,此戶人家的門窗上,除了懸掛的白布外,張九陽竟然還看到了一些囍的字眼,還有紅色剪紙的殘留。


    就仿佛這戶人家剛剛辦了喜事,就突然迎來了白事,因為太過匆促,以至於先前的喜慶布置,都還未來得及拆幹淨。


    出於好奇,他掐指一算,頓時明白了前因後果。


    原來這戶人家本來是要辦喜事的,卻不想就在大婚之日,新娘突然暴斃,喜事頓時變成了喪事。


    哭泣的是新郎,到現在都沒能接受這個噩耗。


    出於職業習慣,張九陽特意睜開天眼望了一眼,並未發現什麽怨氣和煞氣,看來一切都是巧合。


    “九哥,快走呀!”


    阿梨在前麵催促道。


    張九陽點點頭,就準備離開,這種事情他也愛莫能助,如果新娘剛死不超過一刻,他還能出手幫忙救治一番,說不定還能避免發生悲劇。


    但現在都過了一夜,屍體都僵硬了,他也沒什麽辦法。


    可就在這時,棺材前哭泣的新郎突然一聲大吼,朝著棺材的一角撞去,竟是要殉情!


    砰!


    他狠狠撞在棺材上,鮮血橫流,濺得滿地都是,將原本還昏昏欲睡的家人嚇得一激靈,發出驚恐的喊聲。


    他倒在血泊中,眼神漸漸暗淡。


    “我兒,你怎麽這麽傻呀!”


    “人死有命,你又何必強求呀!!”


    老父母不斷哭喊,淚如雨下。


    新郎卻是囁嚅著嘴唇,顫聲道:“婉晴她……不是暴斃,我能感覺到……她很害怕,很痛苦……”


    “她在呼喚我……”


    就在他奄奄一息之時,卻恍惚間看到了一襲白衣走來,周身散發著淡淡流光,除了他之外,其餘人竟都對其視而不見。


    一時間還以為是勾魂的鬼差,就是這鬼差未免長得也太俊美了些。


    “伱說新娘並非暴斃而亡,可有憑證?”


    鬼差出聲問道,其餘人依舊是在大聲哭喊,對此置若罔聞。


    新郎用力掙紮,猛地一坐,竟然靈魂出竅坐了起來,父母親人都看不見他。


    他看著那位白衣鬼差,對方手中還牽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穿著繡花小襖,梳著兩根長長的辮子,腰間綁著兩把粉色的菜刀。


    不知為何,他僅僅看了那兩把刀一眼,就覺得魂魄一陣悸動,差點散開。


    “見過二位鬼差大人,我妻子婉晴一向身體很好,怎麽會突然暴斃?這其中一定有蹊蹺呀,您不妨將我妻子的魂魄喚來,一問便知。”


    張九陽皺眉道:“隻是猜測嗎?”


    新郎心中一震,雖然這白衣鬼差看起來並不凶悍,反倒是那小姑娘更可怕一些,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白衣鬼差不怒自威,難以直視。


    甚至讓他有種想要頂禮膜拜的衝動。


    他卻是不知道,新死之人,魂魄對靈力的感知很敏銳,雖然張九陽已經收斂了周身氣機,但隻是靜靜一站,方圓數十丈的風水場便隱隱圍繞著他在運轉。


    仿佛他便是這片世界的中心。


    在新郎這個剛剛離體的遊魂眼中,張九陽帶來的壓力是無與倫比的,如神明一般不可直視,如高山一般巍峨雄壯。


    “不隻是猜測!”


    新郎雖然心中害怕,但在對妻子的愛意支撐下,還是勇敢地說了出來。


    “婉晴昨日曾和我說過,她最近總是做噩夢,會夢到一個身穿紅色嫁衣,卻手執黑傘的女人,不斷向她走來,越來越近,最後她總是在夢中驚醒,胸口會隱隱作痛……”


    “當時我還以為她是最近太過勞累了,就沒太當一回事,現在看來,一定是有邪物作祟,害死了婉晴!”


    “隻是我把這話講給別人,他們卻都不信……”


    這一刻,新郎才真正體會到,當初妻子滿是憂懼地講給他聽,卻被他完全不當一回事的心情。


    聽到這話,張九陽才終於來了一絲興趣。


    如果真是邪物作祟,能躲過他的天眼和神算之術,不留下一絲破綻,這道行有點厲害呀。


    他緩緩走到裝著新娘屍體的棺材前,天眼穿透棺材蓋,看到了一具穿著紅色嫁衣的女子屍身。


    確實沒有邪物附體之兆,像是意外猝死,靈官天眼都看不出破綻。


    可新郎並未說謊。


    而且直覺告訴張九陽,這具屍體上還真有什麽東西不太對勁,隻是被他忽略了什麽細節。


    到底漏了什麽?


    這時,阿梨的聲音響起。


    “九哥,她的嫁衣好漂亮呀,和明王姐姐的那件一樣漂亮呢!”


    她看得羨慕不已,這嫁衣剪裁精妙,色彩豔麗,質地上乘,一針一線皆巧奪天工,和沈姨為明王姐姐定做的那件很像。


    轟隆!


    一言驚醒夢中人,張九陽眸光一凝,緊緊盯著那件嫁衣,眼中精芒一閃。


    他終於知道破綻在哪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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