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九陽飲下茶水的瞬間,皇帝握著茶杯的手微微攥緊,眼中也浮現出了一絲十分隱晦的波動。


    此刻暗中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他手中的茶杯。


    摔杯為號!


    他確實在禦花園四周埋伏下了天羅地網,隻要將手中的茶杯摔下,頃刻之間便是無數高手齊出。


    神州龍脈、護國八陣圖,大乾皇室六百多年的底蘊積累會在一瞬間爆發出來,用來除掉眼前這個道門最年輕的宗師。


    可真到了這一刻,他卻猶豫了。


    握著茶杯的手一點點放下,最後放在了桌子上。


    劍拔弩張的氛圍也如冰雪般消散。


    皇帝揮了揮手,小聲吩咐了一句,不一會兒,便有人拿來了兩盒玉質棋子。


    “張真人,陪朕下盤棋,如何?”


    張九陽淡淡一笑,道:“陛下召我前來,就是為了下棋嗎?”


    皇帝緩緩抬起眼眸,那雙充斥著酒色財氣的渾濁眼眸中突然閃過一絲明銳。


    仿佛混沌初開時的一抹電光。


    刹那間,張九陽心中一凜,感覺眼前的皇帝好像一下子變了一個人,威嚴極重,卻又稍縱即逝。


    啪!


    皇帝執黑率先落子,而隨著這一子落下,神州龍脈突然動了起來,仿佛遁入了棋局之中,化為一條張牙舞爪的黑龍。


    張九陽眸光一凝,皇帝竟然對龍脈的操縱如臂指使,光是這一點,就非常難得。


    自古天子,皆有龍脈護體,鬼神不侵,但也隻是被動承受,無法主動操縱。


    可這位在世人眼中昏庸無能的胖子皇帝,竟然能如此嫻熟地操縱龍脈?


    “張真人,落子吧。”


    皇帝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有一種如臨深淵般的平靜,更有一種淡淡的審視,仿佛在試圖將張九陽全部看透。


    張九陽心知,這已經不僅僅是一場棋,更是一次無形的較量。


    他要以一己之力,降服神州龍脈。


    張九陽眼中露出一絲凝重,他不再說話,而後跟著落下一子,隨著這一子落下,皇宮中的地脈竟也跟著挪移,一座假山向右動了三寸。


    棋盤中的黑龍驀然發出一聲怒吼,其身上三寸處不知何時多了一根釘子,截斷了部分龍氣。


    龍脈乃風水之術,這小小的棋盤,在龍脈進入後,便成為了操縱神州大地的陣盤,每落一子,都能挪移地脈,推山斷海,通過改變地勢來博弈爭鋒。


    兩人比的不再是棋藝,而是風水、陣法,以及對道的理解。


    玄之又玄,卻又真實存在。


    皇帝從容落子,不僅讓黑龍掙脫束縛,更朝著張九陽逼近,露出了爪牙。


    張九陽亦是不慌不忙,落子跟上。


    神州大地上,一座座山脈悄悄移動,一條條江河莫名改道,草木凋零又生長。


    不過他們非常默契地避開了有百姓居住的城池,不影響人的正常生活。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很多人感知到了地麵的輕微震動,房屋都跟著在微微顫抖。


    疑似遠方有地震發生。


    不知過了多久,以張九陽的法力,此刻額頭上都微微冒汗。


    改天換地絕非易事,兩人以神州數萬裏山河為棋子來對弈,皇帝有龍脈撐著,消耗不大,可他每落一子,都是在以自身強橫的法力去推動。


    相當於在一刻不停地搬山、移江、斷嶽、覆海……


    這其中的消耗可想而知。


    漸漸地,張九陽落入了下風,落子的速度越來越慢,棋局中的那條黑龍渾然渾身浴血,卻已經殺到了他的眼前,張開了血盆大口。


    他以玉鼎風水秘術和走陰風水集中的諸多法門,施展了鎮龍截脈之法,以山峰為釘,江河為刀,想要斬了龍脈,卻發現終究還是力有不逮。


    “張真人,此局便到此為止吧,你已經隻剩下一顆棋子了。”


    不知不覺間,棋盤上星羅密布,一百零八顆白子,隻剩下了最後一顆。


    張九陽卻沒有說話,隻是靜靜撚起了最後一顆白子,緩緩落下。


    下一刻,距離京城六百裏外的龍虎山突然動了,門中弟子都看到了一隻巨大的黑龍在空中盤旋,渾身浴血,悲鳴一聲從天而降。


    它的身上插著整整一百零八根釘子,其中最長的一根,深深刺入了它的龍首之中,截斷了所有的龍氣。


    弟子們見黑龍墜落都十分驚慌,但詭異的是,那黑龍在半空中就消散不見了。


    最後還是敖璃出來主持大局,鎮住了場麵。


    隻是她遙望著遠處的京城,琉璃色的瞳孔中露出一絲擔憂。


    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龍虎山的地脈之力會突然挪移,她感覺到了張九陽的力量,莫非他遇到了強敵?


    雖然很想進京一探究竟,但她還是忍住了。


    張九陽讓她鎮守龍虎山,護住這些還在成長中的弟子,她就一定會做到。


    ……


    “原來最後一顆棋子,是龍虎山。”


    皇帝輕歎一聲,道:“張真人真是好手段,前麵一八零七顆棋子,都是在為這最後一顆做鋪墊,朕輸得不冤。”


    龍氣從棋盤中四散飛出,重新化為了龍脈,然而望著張九陽的龍眸之中,卻露出一絲人性化的畏懼。


    “陛下不也一樣嗎?做了那麽多,不也是為了現在嗎?”


    張九陽和他四目相對,淡淡道:“現在,陛下也該落最後一子了吧。”


    皇帝麵無表情地舉起了茶杯,似是想要喝茶。


    此刻張九陽雖然贏了龍脈,但消耗也極大,再加上那天人五衰丸也該發作了,任何金身都暫時無法運轉。


    已是伏殺的最佳時機!


    ……


    白虎閣。


    嶽翎已經重新披甲,她穿著自己那身最具有標誌性的明王重甲,除了麵甲還沒戴上外,渾身上下都被鐵衣包裹著,身後赤色披風飄舞,手中霸王槍煞氣騰騰。


    她牽著踏雪神駒的韁繩,眸光堅毅又銳利,宛如即將出征的大將。


    在她身後,是十幾位嶽家培養的死士,每一個都有四境修為,算是嶽家為數不多的底蘊了。


    自國公府慘案後,嶽家就元氣大傷,修養了十幾年,也沒能完全恢複。


    “報,巳時一刻!”


    “巳時二刻!”


    “巳時三刻!”


    手下不斷報時,嶽翎靜靜聽著,雖然接下來要做的事可謂驚天動地,大逆不道,但她依舊鎮定自若,麵如平湖。


    當手下喊出巳時七刻這四個字時,嶽翎眸光一閃,提槍翻身上馬,雖有身孕,但動作卻依舊是一氣嗬成。


    啪!


    她戴上了明王麵甲,聲音擲地有聲,宛如出鞘的寶劍。


    “諸將聽命,隨我進宮!”


    “諾!!”


    將軍上馬,踏碎長安街,直奔承乾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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