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諸葛雲虎的話,張九陽和嶽翎望著遠處的山巒,久久沒有說話。


    龍仙佛鬼四脈聚首,隻為守護神居山中的大墓?


    張九陽有些難以想象,到底是什麽存在,才能在下葬時配得上如此驚人的手筆。


    除此之外,他還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座大墓最初應該並非如此,而是在不斷完善,就比如這龍脊,如果真是老龍王的脊椎,那距今也不過幾十年。”


    諸葛雲虎讚許地點點頭,道:“不錯,那屍解仙,根據古籍記載,應該是千年以前的人物,兩者相差甚遠。”


    “陰陽湖倒是一直都有,但那座佛塔卻是前朝麟德年間修築的,據說是一位白馬寺的高僧遊方至此,見鬼氣森森,常有幽冥惡鬼從湖中逃出,故而修塔鎮壓。”


    嶽翎眸光一動,道:“這樣說來,這座大墓不是一開始便有如此格局,而是有人在後續的時間裏,一點點將其完善成了如今的模樣。”


    毫無疑問,那個人應該就是殺掉老龍王的人。


    但這裏也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比如畫皮主破壞了龍脈幾十年,那個人為何不出手阻止?


    還有想完成這一係列的布局,那個人難道活了千年不成?


    可是當今之世,長生路斷,哪怕是第八境出陽神,壽數大幅增加,也絕對活不到千年之久。


    幕後之人莫非成仙了?


    張九陽搖搖頭,應該不至於,要真是成仙了,那這世上早就是他的天下了,什麽大乾、大遼、南疆、西域,統統都要俯首臣服。


    “何必想這麽多,墓的秘密固然重要,但我們此行的目的,不是為了畫皮主嗎?”


    就在張九陽陷入沉思時,嶽翎清冷幹脆的聲音響起,如擲金石。


    她一隻手按在刀柄上,道:“當下殺了畫皮主,才是我們最應該做的,至於大墓的秘密,以後可以再慢慢查。”


    “你們這種聰明人,往往就是想太多了。”


    諸葛雲虎頷首笑道:“龍虎所言甚是,這世間本就有許多解不開的謎團,多思無益,不如做好當下。”


    張九陽望著她那雙神采飛揚,瑩然有光的明亮雙眸,充滿了自信,長刀所向,仿佛能劈開世間一切荊棘,殺出一條血路。


    不管這座墓有著什麽秘密,葬著什麽人,都不會動搖她的一絲鬥誌。


    這是一顆強者的心。


    “小九,你且說說,以當下的情況,該如何謀劃,才能殺了畫皮主?”


    諸葛雲虎望向張九陽,眼中露出一絲期許。


    他一直都在默默觀察這個年輕人,在張九陽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張九陽知道監正心中早有籌謀,隻是有意考驗。


    他並未急著說話,而是先思忖片刻,確認沒有細節上的紕漏了,方才緩緩開口。


    “當下需兵分兩路。”


    “哦?哪兩路?”


    “第一路,也是最重要的一路,要辛苦諸葛前輩留在此地,為畫皮主布下絕世殺陣。”


    諸葛雲虎最擅長的是奇門遁甲之術,如果給他時間提前布陣,六境之中,幾乎沒有對手。


    張九陽自然要合理利用上這份頂尖戰力。


    “不錯,第二路呢?”


    張九陽聞言眼中寒芒一閃,道:“我和嶽翎回去,找出那個內奸,將其除掉,否則消息還有可能會泄露,欽天監的力量也無法放心調動。”


    “你需要多久才能找出那個內奸?這裏的龍氣大約再有半月就會潰散了。”


    “七天。”


    “七天?”


    諸葛雲虎眼中露出一絲異色,哪怕是他,都未必有信心在七天內找出那個內奸。


    張九陽聲音平靜,道:“七日足矣,但我還需要兩天,去做另一件事。”


    “什麽事?”


    張九陽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吐出兩個字。


    “屠城。”


    諸葛雲虎不動聲色,麵無波瀾,嶽翎卻是眸光一凝,露出詫異之色。


    “揚州燈會上暴露的畫皮都是最不重要的,這裏是他經營多年的老巢,畫皮主一定還培養了許多身份重要的畫皮。”


    “為防其屬下狗急跳牆,試圖玉石俱焚傷害更多無辜百姓,在你們除掉畫皮主的同時,我會以閻羅的身份血洗一遍揚州城,將其中藏著的畫皮通通找出殺掉!”


    揚州燈會上的慘狀,張九陽再也不想經曆第二次了。


    如果畫皮主真死了,他的手下有可能會陷入瘋狂,然後大肆殺戮報複欽天監。


    到那時,不知又會發生多少人間慘劇。


    張九陽曾說過,血債,需要血償。


    不讓這些畫皮們血流成河,如何熄滅他心頭之怒?


    另外就是以他的實力,參與圍殺畫皮主的話太過勉強,甚至還有可能拖後腿,成為突破口。


    張九陽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他才會說要兵分兩路,讓自己也能發揮出作用。


    “兩天時間,你能找出全城的畫皮?”


    諸葛雲虎微微皺眉,如果這話是別人說的,他肯定以為是個笑話,但張九陽卻是這麽多年來唯一一個成功打入黃泉內部的人,絕不會胡言亂語。


    “兩天足夠了。”


    張九陽斬釘截鐵道。


    他的底氣來源於靈官天眼法,如果能用七天的時間將其修成,那他有信心做到這一切。


    “龍脈在半個月後即將潰散,這件事畫皮主肯定也清楚,所以他一定在默默做著準備,我們不能讓其如意。”


    “九日,以九日為期,九日後我會喚來龍女,請她出手牽引龍脈,到時畫皮主一定會震動,前來一探究竟,你們便可伺機伏殺。”


    “我這邊收到動手的消息,就會立即開始屠城,雙方一起動手,一舉消滅畫皮主的勢力,畢其功於一役!”


    對付畫皮主這樣根深蒂固的勢力,不出手則以,一旦出手,必須要以犁庭掃穴之勢將其徹底打垮,否則打蛇不死,後患無窮。


    諸葛雲虎撫摸著胡須,點頭笑道:“不錯,九日為期,離半個月也沒有差太多,地脈之力常有異動,誤差幾日也不會讓其生疑,這番部署,既細致縝密,又不失大刀闊斧的魄力,實為上策。”


    嶽翎沒有說話,卻微微一笑,眸光清亮,似是與有榮焉。


    “唯一的紕漏,就是畫皮主在其他州府的暗子,伱鞭長莫及,這一點老夫會幫你補上。”


    “養了這麽多年的大魚,也是時候該宰一宰了。”


    諸葛雲虎掐指一算,道:“那便以九日為期,九日後的子時,夜空若是七星明亮,便一起動手,若是七星晦澀,便說明生了變故,取消行動。”


    張九陽暗自感歎,不愧是欽天監的監正,竟然能以星辰為號。


    他和嶽翎對視一眼,目光微微有些激蕩。


    終於要進行最後的決戰了!


    能否一舉蕩滅畫皮主及其勢力,九日後便能見分曉了。


    “如此,便行動吧。”


    “是!”


    張九陽和嶽翎準備先行離開,諸葛雲虎則是拿出羅盤,取出陣圖和陣旗,開始布陣。


    九日的時間很緊張,想要布下能殺畫皮主的大陣,即便是他,此時也不敢再耽擱了。


    不過當張九陽和嶽翎轉身離開時,諸葛雲虎似是想到了什麽,笑道:“小九,此戰若是功成,你便立下了不世奇功。”


    “雖然礙於閻羅的身份,我不能公然為你請功,但有些事情,我還是能幫你的。”


    “比如那十三形遁的法門,我可以親自教你。”


    張九陽聞言一喜。


    十三形遁是道門極為高深玄妙的遁術,在欽天監的寶庫中也是十分珍貴的,要足足三萬善功!


    之前他還在擔心,自己善功不夠該如何兌換,監正這句話倒是解了他心中之憂。


    而且是諸葛雲虎的親自傳授!


    這可比單純的換來法門更加珍貴,雖然相處時間較短,但張九陽已經能感受到,對方是一位學識淵博、道行高深的大修士。


    能得到這樣一位前輩的教導和傳授,本身就是一樁機緣。


    “多謝諸葛前輩!”


    諸葛雲虎點頭笑笑,而後深深望了他一眼。


    “你之前說,是非功過,留待後人評說,這話老夫並不同意。”


    張九陽一怔。


    “功就是功,過就是過,至少在我這裏,不會混為一談,更不會黑白顛倒。”


    “當世之功,就要譽滿當世,否則等人死了,還有什麽用呢?”


    感受著對方那期許的目光,張九陽心中有些動容。


    不是每一個上位者,都有如此魄力的,監正此言,是在告訴他,等大功告成的那一天,不會讓他受委屈,更不會卸磨殺驢,鳥盡弓藏。


    這對於隱姓埋名打入敵營的內線們來說,非常重要和難得。


    “多謝監正!”


    他躬身一拜。


    “去吧,放手去做吧,我們這些老家夥,還等著你們早日成長起來,接替我的位子呢。”


    諸葛雲虎的目光在嶽翎和張九陽的身上掃過,露出滿意之色。


    這兩人皆是不世之材,更難得的是一文一武,誌同道合,相交莫逆。


    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卻已經讓他想到了六百年前,軍神嶽靖鍾和先祖諸葛七星的相遇。


    六百年後,這世間似乎又開出了兩朵相似的花。


    命數,當真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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