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穴之中,畫皮主和棕三的爭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四周地動山搖,龍吟聲絡繹不絕。


    畫皮主占據了絕對上風,打得棕三慘叫不已,沒多久它引以為傲的龍軀上已經鮮血淋漓,鱗片和龍血如雨落下,有股濃鬱的腥臭味。


    那炙熱的龍血甚至將大地燙出了一個個小窟窿。


    棕三屢次嚐試逃命,然而殺意深重的畫皮主怎麽可能會放過它,手中仙光流轉,每一掌都在棕三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掌印。


    仿佛那不是龍軀,而是豆腐一般。


    “畫皮主,你搶了龍珠,占了大便宜,本座不過稍稍發泄一下,你難道真要趕盡殺絕嗎?”


    棕三發出一聲聲怒吼,充滿了不甘和憤懣。


    畫皮主不說話,隻是繼續出手,每一記都是死手,打得它血肉模糊,甚至連頭上的龍角都斷了。


    棕三終於怕了,哪怕以它強大的生命力,此刻都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它喪失了一切鬥誌,龐大的身軀突然變小,宛如泥鰍一般鑽入地下。


    大小如意。


    龍,能大能小,能顯能隱,變化無窮,棕三不愧是修行了數百年的邪龍,已經掌握了大小如意的神通。


    隱於九地之下,就好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這是它壓箱底的保命神通,靠著這一招,它在這六百年間雖然遇到過強敵,但都能保全性命。


    隻可惜它遇到的是畫皮主。


    下一刻,畫皮主渾身蕩漾起仙光,竟然也跟著鑽入了地下。


    沒多久,地下就隱隱響起巨龍的悲鳴聲,大地劇烈震顫,蜿蜒的裂痕好似一條條巨大的瘡疤。


    宛如地龍翻身。


    片刻後,一切動靜都消失了。


    一道身影從地下遁出,赫然便是畫皮主,隻是他手中提著一條棕色的龍筋。


    這便是棕三的原形。


    它還並非真正意義上的真龍,而是六百年前的洞陽湖水戰,幾十萬士兵的鮮血滋生了它的靈性,又在漫長的歲月中一點點蛻變,才有了龍軀。


    從一根繩子,到想要化龍,這其中的飛躍何其驚人。


    它沒有龍珠,這條龍筋便是它的本體,也是它一切的精華之所在,如今龍筋被抽出,便代表棕三已經魂飛魄散。


    這頭活了六百年的恐怖妖龍,做夢也想不到,他沒有死於那些正派修士之手,反而會隕落在同為邪祟的畫皮主手中。


    更想不到這一切都是一個小修士的謀劃,畫皮主和它,都成了棋子。


    “吾主萬歲!”


    “吾主神威!”


    還活著的畫皮手下見到這一幕發出熱烈的歡呼聲,目光十分狂熱和崇拜,朝著那道偉岸的身影跪下。


    繡娘也跪了下來,但垂下的眼眸中卻閃過一絲擔憂。


    果然如主人所料,畫皮主變得更強了,棕三以前和他平起平坐,但現在卻被其活活抽了龍筋,從頭到尾都被碾壓。


    看來絕不能畫皮主發現主人在這裏!


    畫皮主沒有理會那些歡呼聲,而是默默落到了那片廢墟中,手一伸,一道身影從碎石中飛出。


    沒有四肢,身軀已經被石塊壓扁了,砸得血肉模糊,心髒處有一個大洞,散發著濃鬱的邪龍氣息。


    他望著那具屍體,靜靜看了很久,身上的仙光明滅不定。


    “繡娘,棕三為什麽會知道這裏?”


    他突然問道,聲音冰冷,有股壓抑不住的殺意。


    繡娘早已想好了說辭,道:“回主上,奴婢也不知道,我剛從揚州城回來,去尋那塊白虎皮了,結果剛回來沒多久,棕三就打來了!”


    她說完從懷中取出了那張白虎皮,恭敬地呈上。


    跟隨畫皮主多年,她很了解對方多疑的性子,說話絕不能太滿,要盡量少言,不要下結論,引導他自己去分析。


    這樣才能不被懷疑。


    果不其然,看到那張虎皮,畫皮主目光一動,道:“看來我們中,出了叛徒。”


    “有人趁你我都不在,給棕三傳遞了消息。”


    他接過虎皮,咬牙切齒道:“這個叛徒就交給你去找,記住,我要活的!”


    他要狠狠折磨那個叛徒,將其挫骨揚灰!


    “是!”


    畫皮主還想說什麽,突然麵色一變,嘴角竟流出一縷鮮血,身上的經文好似被火烤一般,文字開始變得模糊。


    不好,反噬來了!


    這張皮雖然是他前世留下的,但至凶至邪,哪怕是他,也不能毫無代價地使用其力量,除非將它和肉身融合,成為真正的血肉之皮。


    這也是他為何會和棕三打這麽久的緣故,看似碾壓,但身為第八境的仙人皮,打一頭六境妖龍,哪裏會需要這麽長時間?


    他已經漸漸控製不住仙人皮的力量了,元神都在震顫,腦子中好似有億萬隻厲鬼在咆哮,讓他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繡娘,你手藝好,去把我姐姐的屍體給縫補好,我要讓她就像睡著了一樣,還能繼續陪著我……”


    “是!”


    畫皮主說罷身影一閃,回到了自己常年閉關的密室中,聲音在空中響起。


    “沒有我的召喚,任何人不得靠近這件密室,否則,殺無赦!”


    “是!”


    繡娘躬身應允,但眼中卻露出一道異色。


    片刻後,她以那雙巧奪天工的妙手,將女人的屍體縫補齊整,麵容紅潤,看上去真就好像睡著一般。


    然後她悄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跪在張九陽身前。


    “主人,畫皮主的狀態很不對勁,他很有可能是受了重傷!”


    張九陽點點頭,道:“我也看到了,他如此匆忙地趕回密室閉關,應該就是為了療傷。”


    “那咱們要不要趁機殺掉他?”


    張九陽皺起眉頭,眼中露出一絲猶豫。


    毫無疑問,現在是殺畫皮主的千載良機,錯過了實在可惜,但他尚拿不準畫皮主到底還有多少餘力。


    僅憑他和繡娘,實力有些不夠。


    或許要想辦法聯係一下嶽翎他們了,就是不知道會不會錯過最佳時間。


    就在他舉棋不定時,畫皮主閉關的地方卻突然生出了異動。


    “繡娘,過來見我!”


    霎時間,張九陽和繡娘對視一眼,眸中精芒一閃。


    才剛剛閉關就如此匆忙地召見,畫皮主的身上一定發生了某種異常,恐怕連他都壓製不住了。


    “你先去,看一看他的傷勢到底有多重。”


    “是!”


    ……


    繡娘帶著女人的屍體,進入了畫皮主常年閉關的密室中。


    剛一進來,她眼中就閃過一道異色。


    隻見剛剛還威風凜凜的畫皮主,此刻竟然口吐鮮血,靠在牆上,身上的仙光明滅不定。


    見到姐姐的屍體,他也隻是看了幾眼,就立刻道。


    “本座此次受了重傷,肉身被毀,需要立刻奪舍,伱現在去幫我尋找一具肉身,要根基好點的。”


    這也是他的無奈之舉,本來最合適的是他這一世的肉身,但現在肉身沒了,隻能退而求其次,用別人的肉身和仙人皮融合。


    或許效果沒那麽好,但也足夠用了。


    再這樣下去,他就要快駕馭不住這張仙人皮了,那座恐怖的大墓似乎有股神異的力量在吸引著它,讓這張皮一直想飛過去。


    是他以秘法強行攝住。


    “是,奴婢遵命!”


    繡娘告退,心中卻有種難以言喻的興奮。


    “奪舍?”


    密室中,張九陽聽到這兩個字,目光一閃。


    絕不能讓畫皮主奪舍成功,否則一旦被他渡過這次難關,日後恐怕就再沒有殺他的機會了。


    整個大乾都要跟著遭殃。


    除此之外,奪舍兩個字,也讓他心中浮現出了一個大膽而瘋狂的想法。


    當年芸娘想奪舍他,但在識海中,觀想圖的力量加之於他身上,讓他化身鍾馗,斬殺了芸娘。


    現在他識海中可是有著王靈官的觀想圖,而且已經積累了大量香火信仰,再過不久,甚至都能賜下靈官寶誥。


    以此時觀想圖的力量,應該足以斬殺畫皮主!


    如果他以自身為餌,引其奪舍呢?


    這個計劃非常大膽和凶險,但成功的幾率似乎也很大。


    他將這個計劃說出,繡娘一驚,道:“主人,您的元神雖然有天眼庇佑,但畫皮主的修為畢竟遠在您之上,這樣做會不會太冒險了?”


    “要不還是再拖一拖,等他傷勢更重時再出手?”


    張九陽搖頭道:“不能再拖了,以他的警惕和嗅覺,一旦你有意拖延,他立刻就會察覺到不對勁,會猜到那個叛徒就是你,要麽殺了你,要麽先遁逃。”


    “無論哪種,都不是好結果。”


    他深吸一口氣,內心已經做出了決斷。


    “就這樣定了,你去回稟畫皮主吧,該怎麽說,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是!”


    繡娘雖然擔心,但絕不會違抗張九陽的命令,隻能去做。


    房間中,他來回踱步,心跳微微加快。


    說不緊張是假的,但這是他思慮之後,最有可能成功的辦法了。


    對了,給自己算一卦吧。


    他盤膝坐下,拿出幾枚銅錢,施展六爻卦術,想算一算吉凶。


    然而下一刻,那些銅錢竟然全部碎開。


    “九哥,要不咱們還是算了吧。”


    阿梨在陰偶中勸道:“這卦象也太凶了,不吉利呀!”


    張九陽卻是淡淡一笑,道:“你懂什麽,這叫碎碎平安,大吉。”


    阿梨:[_?]


    他收起銅錢,眼中露出一絲凶光。


    幹了!


    畫皮主,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來賭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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