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挑眉:“喔,我又不是庸脂俗粉,他們同我在一起時,又怎麽會說這些?”她說著掀開被子,一麵整理炕桌上那幾封家書,一麵道:“好了,你叫我瞧的事,我也瞧見了,不打擾你了,我回去了。”


    隻叫陸慎攥住手腕,不肯放手。


    陸慎沉著臉坐在那裏,十分頹然,隻是他到底不是蠢人,須臾便已明白:“夫妻之情,自該尊之敬之,隻是你口中的成全,我是萬萬辦不到的。”


    第75章


    林容卻再也沒有任何交流的欲望站在原處,並不回頭,隻淡淡地回了一句:“喔我知道了。時辰不早了沒別的事我先回去歇息了。”


    陸慎緊握著林容的手腕,並不肯放,兩人正僵持著,忽地外間有人隔著屏風回話:“主公遊擊將軍許從化、中郎將杜敏已在庭中待召。”


    陸慎這才慢慢鬆開來滑到那女子涼涼的手心,取了鬥篷替她披上,親送了她出門見她猶繃著一張冷臉欲言又止,終是揮手,吩咐伺候的丫鬟:“送夫人回去。”


    這一日,先是天未亮便起身去城郊觀禮,後又陪著老太太宴飲、遊園剛才又同陸慎對牛彈琴說了半晌話,耗神費力。等林容回弇山院在軟榻上坐定的時,隻覺得渾身酸疼。


    翠禽奉了茶過來,屏退了屋裏的小丫鬟,連鳳簫也指使出去:“你昨兒要的花樣子四奶奶身邊的姐姐送了過來,放在繡架上你去瞧瞧,是不是你要的那幾樣?”


    等人散了,翠禽這才跪在林容身邊:“縣主,您剛走沒一會兒,沉硯便領著幾個婆子來搜檢屋子,說是您吩咐的,丟了一支白玉光素扁方。關了院門,把院子仔仔細細全都搜了一遍,不獨避子湯的藥材,就連老太太、四奶奶送的好些補藥也叫搜了去,丫鬟房裏的什麽治春蘚的藥也收了。總之,跟藥材有關的,不拘是什麽,統統搜檢了去,連縣主常讀的醫書也叫翻了一遍。”


    林容支手撐著下頜,一臉倦容,幽幽歎息:“原來如此!”怪不得要叫自己去書房,原是引自己出去,為了這一樁事,並不是為了要見那什麽袁夫人,也並非什麽叫自己聽一聽的話。她忽覺得自己渾身無力,更生不出氣來,隻覺得無奈。


    倘若林容像往日動怒生氣,翠禽還放心一點。她現如今這樣平靜,不由得淚眼汪汪,心裏實在惶恐,就怕君侯逼得緊了,縣主走了絕路:“縣主,咱們該怎麽辦?”


    林容撫著那隻粉青釉茶盅,既平又靜,好半晌幽幽道:“看來是非生一個孩子不可了!”


    翠禽叫林容的話驚住,不知她怎麽似乎轉瞬之間便改了主意,呆呆望著她,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縣主?”


    林容勾出一個淺淺的笑,伸手去撫翠禽的發頂:“別怕,我隻是覺得,我可能不會是一個稱職的母親,將來可能要你幫我才行呢?”


    翠禽遲疑的點點頭,勉強笑笑:“縣主擔心這個做什麽,再不濟還有奶嬤嬤們呢。奴婢哪兒都不去,跟在縣主身邊一輩子,將來照顧小世子、小小姐。”


    林容嗯了一聲,瞥見一旁書架上的醫書果叫人全都翻亂了,怔怔瞧了半晌,心裏已經暗暗下了決斷,麵無表情地吩咐:“把這些書都拿出去扔了吧,今兒大家都受了驚,院子裏的丫鬟婆子,凡當值的都賞一吊錢,算我給她們壓驚了。”


    說罷,她自覺再無精神,沐浴後,頭發隻擦得半幹,便掩帳沉沉睡去。


    陸慎議完事,已是將近天明時分,他推開門,站在廊下,問:“如何了?”


    沉硯回:“夫人昨晚什麽都沒說,也沒發脾氣,回去之後,便早早睡下了,還賞了當值的下人一吊錢,說是給她們壓驚。”


    陸慎聽罷,嗯了一聲,沿著湖邊踱步,不知不覺已到了弇山院門口,推門進去,院子裏靜悄悄的,隻幾個早起的小丫鬟在輕手輕腳地灑掃庭院,偶爾聞得一聲貓叫。


    陸慎止住丫鬟們請安聲,推門撫帳而入,見那女子正安睡,烏壓壓的發,紅綾綾的被,白瑩瑩的臉,似乎才剛哭過,扇子般的睫毛上還帶著點濕潤之氣,便知道她是早已經醒了的。


    負手靜靜地站了會兒,見她並不肯睜眼,隻得坐在床沿上,一隻手伸進錦被裏去按林容的小腿,一麵低聲道:“聽丫鬟說,你昨兒陪老太太逛園子,走了小半天的路,腿酸得厲害。”


    又似囑咐又似閑聊:“你保養身子,也要循序漸進,每日沿著湖邊走九十步即可,走得太多,反有害無益。老太太那裏你有孝心是好,也得顧著自己身子,略有不舒服,便回來歇著就是,不必強撐。”


    他這樣仿佛無事發生一般,自以為溫情脈脈地說著家常話,反叫林容覺得悲涼,她隻裝作沒聽見,偏頭轉了個身子,背對著陸慎,怔怔望著帷帳上的綠頭蛐蛐。


    不多時,床帳邊沒了聲響,林容還以為他已經走了,忽聽得一生長長的歎息。


    陸慎喃喃,頗似自白道:“十一,你說得沒錯,在你麵前,我陸慎就是一個十足的小人,言而無信,反複無常。倘若是從前的我,見了這樣人,免不得要評一句‘英雄氣短,兒女情長’,耽湎於婦人的溫柔鄉,還要下一個此人不堪大用的考語。”


    說著他伸手去撫那小女子的臉,連語氣也溫柔了許多:“隻是……隻是,誰叫我遇見了你呢?不管你罵我無恥也罷,小人也罷,你是我妻子,我們要生同衾死同穴,這一輩子,你都不能離我而去。我可以成全旁人,隻是唯獨不能成全你。”


    林容聽了,沉默片刻,開口問:“妻子?是那種隨時隨地,供你暖床瀉欲的妻子麽?是那麽以丈夫為天,事事順從,不得有片刻違逆的妻子麽?是那種一旦惹怒了丈夫,就輕則幽居,重則賜死的妻子麽?”


    她坐起來,麵色平靜:“你可以尊重老太太、尊重老姑奶奶,可以尊重沒見過幾麵的袁夫人,卻唯獨不會尊重我。她們或是長輩,或有才幹,或有忠孝義舉,所以你尊之敬之。但是在你心裏,我隻是一個略有姿色,伺候床幃的婦人。身無長處,以色侍人,並配不上你這樣的尊重。所以,你雖口裏說著原配發妻,心裏卻從沒有把我當做妻子看待,你其實並不大瞧得上我這樣空有皮囊的女子。”


    說著,林容笑了笑:“你預想中的妻子,應該有袁夫人那樣的才行,有老姑奶奶那樣的胸中溝壑,可你卻又偏偏對我這樣的人動欲起念。你瞧不大上我,卻又沉迷其中,你有時也會覺得自鄙吧?”


    陸慎默默,他自己尚不能理清其中的幽秘,卻叫她一一說來,無法辯駁,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崔十一,這樣的洞察人心,分毫畢現,抬眼望去,仿佛從未認得過這女子一般:“你?”


    林容笑笑,自嘲道:“我父親曾說過,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是清醒,最大的缺點也是清醒。隻是我覺得還好,旁人說難得糊塗,我說麽,最難得的是不要裝糊塗,成了真糊塗。”


    她略撫了撫了發鬢,接著道:“其實,你待我真的是有多麽喜歡嗎?也未必見得吧!倘若沒有那碗鹿血酒,你也不會叫我上去伺候你。倘若不是我在千蕩崖忤逆了你,你也不會抓了我回來。倘若不是梁祁的事情被翻出來,我此時早已經到了江州。三分□□,三分較勁,三分新鮮。陰差陽錯,好像叫推著走一樣,倘沒有這麽多的事,你也就丟開手了。倘若我早些順從你,沒準你早就厭煩了。”


    陸慎嗯了一聲,問:“還有呢?”


    林容垂頭,默了片刻:“其實,不管□□也罷,較勁也罷。仔細想來,往日種種,你也並不能算有什麽不對。畢竟這世上也沒有那一條律令規定,隻要一成親,丈夫就得對妻子珍之愛之。同我江州的父親、哥哥們相比,你待我,的確已經算得上厚遇了。我這樣鬧別扭,不肯生育,叫旁人知道了,沒準還會說我矯情、事多,無病呻吟,不可理喻。”


    說到這裏,林容眼前已一片模糊,頓了頓,自我鄙薄般笑笑:“可是,誰叫我就是這樣的人呢,我自己也沒有辦法。”


    我受過的教育,讀過的書,造就了現在這樣的我。或許,徹底的融入這裏,成為一個安分守拙、麵目模糊的貴族夫人,雖麻木卻衣食無憂。但,她自己的心她也做不了主,偏這樣清醒又痛苦。


    千言萬語終化成了一句話:“我不要跪著!”


    陸慎似懂非懂,隻望著那女子臉上一片悵惘悲涼,一顆心悶悶發軟。


    他擁了那小女子在懷裏,低頭去吻她的淚眼:“你不用跪任何人,你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你是我陸慎的妻子,我要你坐在萬萬人之上。”


    這實在跟林容說的是兩回事,她心裏不由得苦笑,又聽陸慎在耳邊喃喃:“我們生個孩兒吧,男孩兒也好,女孩兒也好,像你也好,像我也好。初春帶他去桃花樹下踏青,夏日帶他去荷塘泛舟,立秋了還可以賞菊花品肥蟹,冬天你怕冷,咱們便到溫泉莊子去過冬。他一定生得很好,粉團團的一個小人兒,抱著你的脖子叫娘親,回頭招手喚我爹爹。”


    他這樣說著,林容眼前仿佛真的浮現出這樣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笑嘻嘻伸手過來抱她,奶乎乎:“我抱抱你吧,你別傷心了。”


    林容偏頭靠在陸慎肩上,淚眼朦朧,良久,低聲道:“你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會是個好父親。”


    陸慎低頭,銜著耳垂,直至眉眼,一寸一寸吻去:“等他長大了,你再親口跟他說,他爹爹有多麽可惡,多麽愛欺負人,多麽的說話不算數。”


    接著幔帳叫撫落,又是掩住一室春光,自是:水骨嫩,玉山隆,雲雨夢中任人愁。(出自古詩)


    第76章


    不知過了多久林容已累得手指頭都沒有力氣,懶懶地偏在一邊。陸慎起身,一麵披了衣裳一麵去撫她額前潤潤的碎發:“你索性再睡一會兒等到用午膳的時辰再起身外頭還有好些邊將等著回話,我晚上再來瞧你。”


    林容立刻把他的手撥開,冷冷道:“知道了。”


    陸慎見狀,訕訕收回手來也委實不敢再逼她道了一句:“你睡吧。”輕聲推門出去。


    林容又睡了一會兒,剛用完午膳,便見虞嬤嬤喜氣洋洋地過來福身請了安:“夫人精神倒好怎麽才用午膳?”


    林容擱了筷子,吃了口茶,問:“有什麽喜事,嬤嬤這樣高興?”


    虞嬤嬤便道:“老太太院裏那株鐵梗海棠開花了,這株花還是十年前從崇效寺裏移栽開的。許是水土不服這十年裏從沒開過花,今年不知怎的一夜之間倒開了半樹的花骨朵來。老太太高興,請太太奶奶並幾個姑娘們,去她院子裏賞花呢。”


    林容應了,叫丫鬟服侍著另換了一身衣裳便往老太太榮景堂而去。剛轉過石壁,過見眾人簇擁著老太太圍在一大樹紅若施脂的海棠花前。


    那樹海棠,歧枝叢條,鮮妍儂華,蓊蓊鬱鬱地一大叢,老太太正同家裏姑娘講古:“西山無相寺原先很有幾株海棠,貼梗的、西府、垂絲,數得上的名品,應有盡有。還有句詩,叫南朝人未識,拜殺斷腸花……”


    撇頭瞧見林容,喚她近前來,拉著手打量:“想是昨兒累著了,今兒臉色看起來不大好?”


    林容笑笑:“早上醒得早,沒怎麽睡好。”


    老太太並不追問,又指著那樹海棠:“一夜之間就轉暖,花葉開了,這是咱們家要有喜事。”一麵剪了一枝海棠插在她發鬢上:“你們南邊啊,有鬢花的習俗,今兒叫你也鬢一鬢咱們這兒的花,全是個彩頭。”


    又站了會兒,外頭到底還是有些冷,相攜進了屋子裏。桌上正擺著些各色點心,老太太叫丫鬟分食給眾人:“府裏幾個姑娘現都漸漸大了,跟著師傅學廚下的手藝呢。今兒早上送來的,鬆餅也有,五色梅花酥也有,玉露霜,你們做長輩的都嚐一嚐,也是她們的孝心。”


    林容坐在那裏,拿了塊絲窩虎眼糖,甜到發苦,老太太問她:“聽管事的回話,你院子裏出了賊髒?可拿住了沒有?這丫鬟們伺候得好不好,那倒還再其次,首要的便是忠心,這樣背著主子偷拿東西的,是萬萬不能留的。”


    太太也放了茶,臉色笑吟吟:“聽說是沉硯帶著人去搜的,他一個外院行走的,像什麽樣子?便是丟了什麽要緊的,你沒個章程,回給老四家的,叫她去辦才是。他進屋子亂翻一氣,傳出去好聽麽?”


    林容不理她,隻同老太太說話:“丟了支簪子,後又在別處尋到了,丫鬟們都很好,是我大驚小怪了。”


    老太太點點頭,結束了這個話題:“那就好,是誤會就好。”


    一時又有人進來回話,說今年的貢緞到了,老太太興致頗高,叫人一一展開,拉著眾人瞧,又叫了繡房的人來,商量著該怎麽做衣裳才好。忙完了這些,又有親戚遞了帖子進來說話,那是位積古的老人家,同老太太談得很是投機,吃了晚膳,直到入夜時分才叫人送出府去。


    老太太年紀大了,晚上是不大睡的,又叫丫鬟姑娘們陪著逗樂耍牌,見林容一臉倦容,道:“你困了,回去睡吧。你年紀輕,合該多睡些。”


    林容壓根就不想回去見陸慎,笑道:“老太太是怕我偷師,趕明兒學會了,贏您老人家的銀子?”


    老太太笑著伸手去打:“多乖巧的一個人,跟著六哥兒久了,也學得他的猢猻話了?”


    說罷也並不叫林容回去,又過了會兒,見她實在發困,道:“叫丫鬟扶著你去裏邊碧紗廚裏歪一歪,才吃了酒釀圓子,上頭了也暈呢。”


    林容點點頭,翠禽、鳳簫忙扶了她進去,安置錦帳床褥。鳳簫端了熱水進來,伺候林容洗漱:“縣主,咱們今兒晚上不回弇山院了嗎?”


    林容嗯了一聲:“不回去了,待會兒你們就跟老太太說,我睡得沉了。”一麵除了衣裳,歪進床帳內。


    老太太聽了丫頭們的回話,也並沒有說什麽,歎了句:“可憐見的,叫她睡吧。”


    陸慎這日回弇山院的時辰頗早,不過剛入夜而已。推門進內,屋子裏靜悄悄地,隻兩個看茶爐子的小丫頭,背對著坐著,一麵吃點心一麵議論:“夫人丟的簪子,你知道是誰拿的?”


    另一個道:“外頭都傳開了,聽說不是夫人丟了東西,是夫人私下拿了君侯東西,要不然怎麽是沉管事帶著人來搜呢?搜的不是咱們,搜的是夫人呢!”


    那丫頭驚呼:“怎麽會,夫人怎麽會偷拿東西?”


    忽聽見腳步聲,忙轉過身來,見是陸慎,惶惶跪下:“君侯!”


    陸慎問:“夫人呢?”


    兩個小丫頭回:“午間,夫人去老太太榮景堂賞花,還未回來。”


    陸慎皺著眉吩咐:“鼓唇弄舌,搬弄是非,自己去刑堂領十記板子。”又在內室坐了好一會兒,見角落裏堆著些散亂的書,書扉頁上沾著些泥土水漬,仿佛是扔掉又叫人撿回來的,


    他百無聊賴,隨手翻開一頁,見是裴令公往日的一篇關於稼穡的奏書,旁邊空白處是一行略帶潦草的小楷——長恨此身非我有,誰與共孤光。


    陸慎往著那眉批,漸漸恍惚,不知過了多久,聞聽一聲燭花暴烈之聲,這才回過神兒來,轉頭瞧了瞧水漏,見已經是亥時了,問:“夫人還沒回來麽?”


    門外候著的丫鬟回:“回君侯,夫人還沒回來。”


    陸慎掀開簾子,提步往外而去,等到老太太院子裏時,老太太已坐在床上準備安寢,見他來,便打趣道:“這樣晚了,還來請安,我們六哥兒好生孝順。”


    陸慎隻默默站著,並不說話。老太太笑一聲,指了指裏邊道:“早歇息了,我瞧她今天臉色可不大好,也憊懶說話,無精打采的模樣。”


    一麵接過虞嬤嬤手裏的牛乳吃了一口,一麵道:“你不該叫人搜她屋子,這樣叫她沒臉,在這樣的事上,你不如你祖父,更不如你父親。隻可惜,他們都去得早。你要知道,人的心一旦冷了,再暖起來可不容易。你進去瞧瞧吧,剛還叫人端茶呢,想是還未睡著。”


    陸慎並不解釋,轉身往裏而去,果見茜紅窗紗上人影幢幢,那人還並未睡下。


    悄聲踱到門口,見她正捧著半盅冰糖燕窩,床邊兩個丫鬟問:“縣主,頭還暈麽?要不要請大夫進來瞧一瞧?”


    林容搖頭:“不用,低血糖而言,今兒沒胃口,一天沒怎麽吃東西,已經好多了。”


    陸慎掀開簾子進去,兩個丫頭立刻退到一邊,讓出床前的位置來,問:“哪裏不舒服?”


    林容並不理她,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隻偏過頭把空碗遞給翠禽:“拿出去吧,你們也回去睡,用不著值夜,明兒早上再來就是。”


    翠禽道了句是,趕忙拉了鳳簫出門去。


    林容放下帳子,把陸慎隔在外麵,忽地見他伸出手來,卷著那天水碧的紗帳,握住自己的手腕,好半晌,低聲道:“我明日便要走了。河間王已經是強弩之末,弄得朝廷上下怨聲載道。我此次巡視地方、整頓軍備,屆時南下,短則一年,長則兩年,必定直取洛陽。”


    林容撫帳的手頓住,淺淺地嗯了一聲。


    陸慎問:“你就沒什麽話,要同我說?”


    林容默了片刻,道:“猜到了。大戰在即,你需要一個子嗣來安定雍州文武,安定後方,安撫家裏的長輩宗老。要不然,以你的性子,往日都不在意有沒有子嗣,現在也沒必要著急。”


    雖是實話,叫她那不急不緩的語氣說出來,就那麽噎人,陸慎咬牙:“也不全是因為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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