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水河石橋兩端。


    兩撥人馬眼看就要在橋上狹路相逢,各自那股氣勢,勢必要打一場。


    張老漢眼睛更加猩紅,滿麵陰鷙狠戾。


    玉溪村民也不弱,手裏鋤頭鐮刀已經舉起來了。


    “富貴,全叔。”男子低沉嗓音突在後頭響起,冷靜淡漠,“帶大家讓開。”


    玉溪村民愣了下,回頭。


    奇了,剛剛衝出來的時候還沒看到莫一身影,他什麽時候冒出來的?怎麽這麽快?


    李富貴看看已經跨上石橋的張家人,又看看莫一,有些急,“莫一,他們要去大山家鬧事!咱不能幹看著!”


    莫一頷首,表示自己知道,“讓開,讓他們進來,我家主子要見他們。”


    “……”


    咬咬牙,玉溪村民還是往兩邊散開,把進村的路讓了出來。


    晏夫人在林家住了半月,怎麽地也會幫襯林家,不可能反過來讓張家把林家欺了去吧?


    貴人在想什麽他們不知道,但是村民心底到底偏向相信貴人會跟他們一樣,是護著林家的。


    張家人對此有些莫名所以,但是已經走到這裏了,自然不可能打退堂鼓。


    一道石橋,短短距離,從那頭走到這頭,期間張老漢猩紅眼睛一直警惕盯著莫一,到得在對方麵前站定。


    他扯動唇角剛想問一句貴人為何要見我們,便見那個身著灰衣、高大冷峻的男人揮了揮手。


    在他手勢落下的瞬間,他身邊立刻出現兩道灰色身影。


    憑空出現的。


    像是白日裏乍現的鬼魅,張家族人登時就有人被嚇得軟了腿,連玉溪村民都被嚇得瞪大了眼睛倒抽氣。


    “把他們兩個抓起來,送去衙門。”莫一對手下淡聲吩咐了句,及後探手在張老漢胸前一翻,翻出一塊刻有繁複花紋的羊脂玉牌,一字一頓,“告他們,偷盜貴人寶物,追究到底。”


    玉溪村民再次倒抽氣,“!!!”


    張家族人則滿臉茫然,“???”


    張老漢跟張婆子被兩人扭住雙臂押著往外走,連同“證物”一並去衙門。


    張老漢奮力掙紮,目眥欲裂,“放開我!這是誣告!這是誣告!青天白日眾目睽睽就敢這樣憑白誣陷人,還有沒有王法!”


    張老婆子完全被這一出給整懵了,張大了嘴巴,除了嗬嗬喘氣聲,什麽都說不出來,心頭是無邊的懼怕。


    張世明跟族人呆呆站在那裏,渾身僵得不敢動彈,隻要不是傻子,這時候便知道他們招惹了厲害人物。


    鄉下人那些把戲,在權勢麵前,根本沒有發揮的餘地。


    “你們是要繼續進村,還是回頭走人?”冷峻男人淡漠聲線再次飄來。


    張家族人撒腿就往外跑,一路趔趄隻差沒屁滾尿流。


    這次跟著張老漢一家過來的人僅有十來個,全是心裏抱著僥幸,隻要能證明林家在藥苗的事情上耍手段了,把百相草及種植的門道技巧重新拿到手,他們就能分上一杯羹。


    最差也不過是徒勞無功。


    可誰也沒想到會有這麽一茬!


    人家既然敢來這麽一出,就是必定有把握把他們弄進大牢,在裏頭呆多久估計還得看人家高興!


    他們再不跑,等著跟張老漢一塊吃牢飯嗎!


    誰都沒蠢到那個份上。


    草他娘的。


    張老漢家也是絕了,簡直就跟被黴神附身了一樣,誰沾誰倒黴。


    以後他們要是再摻和張家這點破事,他們就是狗!


    天上太陽又往西偏了些許。


    玉水河上微風徐徐,與河兩岸稻子、藥草共舞,搖曳出層層溫柔碧波。


    石橋上已經沒人了。


    玉溪村民坐在田埂上,格外沉默。


    石橋上發生的事情除了他們這些目擊者,沒有其他人知曉。


    好半晌,才有人悄悄發出聲音,說話的時候還鬼鬼祟祟左右四顧,生怕自己屁股後頭衣擺底下可能都藏了人。


    “剛剛出現那倆生麵孔——你們都看見了?青天白日的,你們說他們從哪冒出來的?平時藏哪了?”


    “……”他們要是知道,現在會跟傻子一樣坐在這兒?到現在還沒回魂呢!


    又有人弱弱開口,“我聽說大戶人家身邊有那個什麽暗衛、隱衛?像不像?”


    “……”


    “張老漢跟張婆子這會到衙門了吧?要是衙門來人問話查證——”


    “咳!問我們幹啥?我們可能什麽都不知道,當時咱都在地裏幹活呢,誰知道他們怎麽犯事了。”


    “嗯嗯,咱都是良民!知無不言,不知不言!”


    “嗐!我說你們魔怔了不是?莫一敢這麽幹,肯定啥都想好了有把握!能連累咱?沒看莫一一開始就叫咱讓開呢?就是不讓咱摻和進去。”李富貴終於機靈了一回,兩條胳膊左杵右杵,跟大家夥拋一記媚眼,“自己人!”


    眾人,“……”咳,突然淡定了。


    至於眾人心頭惦記的最終結果,到下傍晚就得到了答案。


    老村長今兒一大早的駕著牛車,親自跑衙門一趟幫林家把那幾畝旱地的地契給辦下來。


    要離開衙門的時候正好跟張家兩口子撞上了,看了個全程。


    那倆下大牢了。


    人證物證俱在,趙捕頭請示過鎮守後,出來直接傳的令。


    至於多久能出來……因為事情出在玉溪村,偷的是玉溪村裏貴人的物品,作為玉溪村村長,老村長自然要打探兩句。


    彼時趙捕頭隻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偷盜貴人貴重物件,在梧桐鎮這小地方,事情往小了說行,往大了說也行。衙門辦事不管事情大小自然都是要查證過後再定判罰,他們什麽時候能出來,得等衙門查清楚了再說。”


    老村長別過趙捕頭,上了牛車就頭也不回的回村。


    “爹,趙捕頭那話,是不是咱想的那個意思?”林安農拆牛車,邊低聲問老爹。


    張家被抓進去是因為“人贓並獲、證據確鑿”,他們喊冤,就得等查證清楚了,證明他們確實冤屈才能放出來。


    至於得等多久,就看衙門查證的速度了。


    可能三天,可能三月、半年。


    總而言之,在此期間,張家那倆隻能在大牢裏待著。


    老村長瞥他一眼,“官差辦案有自己的流程,問恁多幹啥?張家的心術不正,不管什麽結果都是他們自作自受。你在家把牛喂飽了,我去林家送地契。”


    “……”目送老爹出了家門,林安農轉頭把喂牛的事兒扔給兒子,自己也顛顛兒出了門,興奮滴給其他人送消息去。


    巧了不是,今天在橋頭跟著抄家夥準備跟張家幹仗的人裏,就有他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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