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路明非和柳淼淼隔著電話互訴衷腸的時候,同樣在淩晨的瓦倫丁莊園裏,也還有幾個人遲遲未睡。


    別墅三樓左邊最盡頭的客房,曼斯教授靠在椅背上,無聲地看著窗外的風景。天還為拂曉,夜空降下黑暗的紗,籠罩在鱗次櫛比的建築群之上。視線越過玻璃窗,目光所能及的最遠處,天穹正開始泛起了最早的那一線魚肚白。


    淩晨五點半,一個小時後這座城市才會蘇醒,但是莊園裏麵的鳥雀已經開始迫不及待地鳴叫起了早晨。


    他坐在旋轉椅子,背麵是一張巨大的辦公桌,桌案上的電腦屏幕裏,視頻聊天的窗口漆黑一片,隻是一顆半朽的世界樹的進度條在從下往上加載。


    這是諾瑪給予高權限者才能使用的卡塞爾學院內部網絡,他現在正用這個網絡,向某個人發起視頻通話。


    “嘟”地一聲,電腦屏幕忽然亮了。


    聽見聲音的曼斯立刻轉身,一張安詳的老人麵孔出現在屏幕裏,銀白色的頭發梳得很整齊,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皮膚雖然已經像開裂的古樹或者風化的岩石般老化,但是線條卻依舊硬朗。


    “昂熱校長。”曼斯對著屏幕微微頷首表達敬意。


    “怎麽了曼斯,這麽晚還沒有休息睡麽?”屏幕裏麵的昂熱微笑,“很少見你會主動聯係我。是任務過程裏遇到什麽難題了麽?”


    “隻是例行向你匯報任務進度而已。”曼斯聳聳肩,“而且對於執行專員來說,這種生活隻是日常吧?”


    “葉勝他們呢?”


    “昨天出了一天任務,他們還隻是孩子,就讓他們多休息一下吧。”


    昂熱點了點頭。曼斯摸出打火機,點燃嘴裏的雪茄,開始匯報任務進度。基本都是一些流水賬式的匯報,譬如什麽時候抵達的葡萄牙,目前居住在哪兒,去哪些地方執行了任務,又獲取了什麽資料。


    曼斯心並沒有放在匯報任務本身,而昂熱也隻是靜靜地聽著。


    任務匯報結束,曼斯猶豫了一下,說道:“對了,在我的學生酒德亞紀執行任務的過程中還發生了一件事情,我想這件事我也需要向您匯報一下。”


    “什麽事?”


    曼斯把在亞紀執行任務的過程中遇見的突發事故,以及後續被一個陌生的女孩救下來的事情,如實地告訴了昂熱。


    說完,曼斯身體湊近辦公室:“不知道您對這件事情有沒有什麽頭緒?”


    “既然你已經這麽問我了,曼斯,我想伱應該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了吧?”昂熱微笑。


    曼斯點頭,“從目前的情況上來看,除了我們以外,還有其他的勢力也在盯著‘銻’事件。對於這件事情,我也旁敲側擊過路易斯·瓦倫丁,綜合他的表現和我的調查,瓦倫丁家族應該和這次事件無關。他們既沒有摻和‘銻’事件,也不是他們對亞紀伸出的援手。”


    “原來你還懷疑過是瓦倫丁家族主導了‘銻’事件麽?”校長笑了笑,“瓦倫丁家族可一直都是學院最堅實的盟友啊,而且路易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之一麽?”


    “執行任務麽?多想點總是沒有問題的。”曼斯斷了頓,說,“事情出現在葡萄牙,‘銻’金屬又與煉金術有關,而瓦倫丁家族卻又是最古老的煉金術家族之一,這麽多巧合疊加在一起,所以我不得不懷疑瓦倫丁家族。”


    “嗯,你做得沒錯,雖然瓦倫丁家族是卡塞爾學院的校董會成員之一,但是我們不能因此就對他們放鬆警惕。”昂熱點點頭,慢條斯理地說道:“不過,既然你現在已經把他們從懷疑對象裏剔除出去了,那麽接下來的調查方向該往哪兒走,你已經想好了麽?”


    “我已經有了一些想法。”


    “說說看。”


    “獵人門戶網站裏,所有接下來我們委托的獵人全部都失了聯,我讓諾瑪追蹤了他們的ip地址,發現他們之前常用的ip地址也已經停止服務好幾天了。這些獵人都是葡萄牙本地或者周遭國家的人,他們突然失聯,說明他們一定是追查到了什麽線索,被人發現了,所以才被解決了。委托是用葉勝的賬號發布的,我打算讓葉勝繼續沿著這條線追蹤下去。”


    “那亞紀她們呢?”


    “亞紀調查的那個造假畫廊,是目前疑點最多的目標之一。光是可能不止我們一個勢力在盯梢這個地方,就已經足以說明問題了。然而奇怪的是,亞紀將拷貝而來的加密文件全部發送給了諾瑪,但是從諾瑪解密後發送給我們的資料上來看,這家畫廊雖然也存在一些疑點,但都隻是一些小疑點。”


    “比方說?”


    “比方說,他最近生產了一大批假畫,賣給了聖塔倫的文物販子,這算是疑點麽?”


    “或許吧。”校長微笑著說道,“你是執行部經驗最豐富的專員之一,也是我最得意的學生。既然我把這項‘ss’級任務交由了你負責,那麽我當然相信你的全部判斷,也會對這件事的結果全權負責。”


    “放心,雖然從資料上來看那家畫廊很幹淨,但是我已經叫亞紀去跟畫廊這條線了。畢竟那個突然出現並救下亞紀的神秘人實在是太過可疑。說實話,我甚至懷疑對方是不是所羅門聖殿會的人。畢竟這次事件出現在歐洲,身為歐洲最大的混血種組織,所羅門聖殿會應該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這也是我打算跟的第三條線。”


    曼斯說完,看向電腦屏幕裏昂熱的那雙銀灰色眼眸,他的眼睛像是一口深不見底的井一般平靜無波,他停了一下,注視著昂熱說道:


    “葉勝負責獵人網站,亞紀負責畫廊,我負責去跟所羅門聖殿會的人接觸。這是我接下來的調查方向。塞爾瑪還隻有大一,缺乏執行任務的經驗,所以我打算先讓她負責後勤和調度的工作,哪邊需要人手就隨時支援哪一邊。”


    “任務分配的很合理。”昂熱點頭,“學院這邊會幫你聯係上所羅門聖殿會的人。如果出現人手不足的情況,可以隨時跟我聯絡,我可以為你調度其他的專員。”


    “希望這種情況不要出現吧,光是帶著三個小家夥出門,我就已經夠累的了。”曼斯笑了笑。


    “你不喜歡孩子麽?”


    “也不能說不喜歡吧,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跟這些小家夥相處。”


    曼斯摸了摸後腦勺,說道,“你知道的,在教育方麵我一直是原教旨主義者。對於學院的教育方針保持懷疑態度,認為學院應該是培養優秀軍人的地方。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因為我也已經當爸爸了吧,跟著這群年輕的小家夥們出門就像是帶著自己的孩子出門旅遊一樣,無論如何都對他們凶不起來。”


    “有了父親的心態,說明曼斯你也已經老了啊。”昂熱緩緩歎了口氣,笑著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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