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現在!”


    “小心!”


    兩道聲音幾乎是同一時間響起的。前者屬於葉勝,後者則屬於路明非。


    緊隨而後的是子彈出膛的劇烈聲響!


    “乓”的一聲!子彈按照既定的角度準確無誤的擊中了蛇形死侍的嘴裏,卻未能如計劃般的那樣貫穿它的軟齶和大腦皮層。


    因為蛇形死侍已經提前合上了它的牙齒。那聲劇烈的撞擊聲,正是沃爾特ppk的子彈打在蛇形死侍的牙齒上發出的聲音。


    明顯蛇形死侍的牙齒也沒有像它鱗片那樣強悍的防禦力,沃爾特ppk的子彈幾乎將它的牙齒擊飛好幾顆。


    然而幾乎永遠隻是幾乎。子彈並未能順利擊穿它的牙齒,鋼芯的彈頭被它的牙齒無情的彈開。


    在路明非的知識範圍裏,死侍是混血種體內龍血突破臨界血值,血統被汙染之後的產物。通常被龍血汙染之後的死侍會喪失理智和絕大部分的思考能力,變成一隻低智的、隻會依由本能來驅使行動的生物。


    可是眼前這隻死侍……在明明已經掙脫了亞紀的言靈的情況下,居然懂得偽裝成被亞紀控製的樣子接近她?


    眼看攻擊失手,葉勝的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而亞紀也明顯沒想到,眼前這隻死侍居然在被自己成功控製了之後,卻還能夠掙脫自己的偽裝。


    看著在自己麵前閉上後又張開的血盆大口,現在逃跑似乎已經有些來不及了。何況亞紀執行任務的經驗再怎麽豐富,現在也隻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大二學生。


    麵對這種意料之外的突發情況,她下意識的有些腿軟。然而就在蛇形死侍即將對著亞紀白皙的脖頸重重咬下的時候,它的動作卻又忽然頓住了。


    發生了什麽事?


    從死侍單睜著的黃金瞳中,亞紀仿佛看見了某種情緒。


    那種情緒像是獵物看見獵人的恐懼,又像是凡人看見神明般的震撼,還像是臣民看見皇帝般的臣服!


    亞紀當然不覺得是自己的言靈再度奪回了對蛇形死侍精神的控製權。因為在蛇形死侍掙脫了自己的控製之後,精神力損耗相當嚴重的自己還沒來得及重新發動言靈。


    通過對蛇形死侍眼睛所視角度的側寫,那東西剛才側過頭準備啃食自己的脖頸,因此眼睛應該是看見了自己身後的某樣東西。


    它到底看見了什麽……才會露出如此恐懼的神情?!


    路明非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知道在自己發現蛇形死侍貌似沒有陷入亞紀的控製之後,就馬上出聲進行了提醒。但是似乎還是晚了一步。


    眼看蛇形死侍低下頭,準備對準亞紀纖細的脖頸重重咬下,忽然蛇形死侍的目光越過亞紀的肩膀和自己視線重合。


    一瞬間,蛇形死侍的動作重新回歸了凝滯。牙齒沒來得及碰到亞紀的脖子就防禦般的緊緊咬合,卻又在下一刻張開了一條縫隙。


    沒有做過多的猜想和猶豫,路明非在電光火石之間就已經抬起了單手,對準蛇形死侍側露出來的嘴巴縫隙。


    他一直是一個出色的狙擊手,是那種罕見的百槍一千環的射擊天才。單論射擊天賦,無論是凱撒或者楚子航都不是他的對手。


    “砰砰砰”數聲連擊,沃爾特ppk的子彈幾乎是排成一條之間一般,從亞紀的耳側飛過,翻飛的氣浪或掀起或攪斷亞紀鬢角的發絲,在相隔數十米的距離中,將子彈從不到5cm的縫隙中送進蛇形死侍的嘴中。


    葉勝算到了蛇形死侍的弱點在口腔,可以通過軟齶一直擊穿到大腦,卻忽視了這種生物的肌肉組織相當發達。


    即便嘴巴裏沒有鱗片覆蓋,但是高密度的龍血加強過的血肉也能夠抵消子彈的大部分衝擊力,將子彈嵌在體內,然後再利用活性的細胞緩慢擠出。哪怕這把沃爾特ppk被加強過,也沒辦法一槍就對蛇形死侍的大腦造成貫穿傷。


    所以路明非才會連開了數槍。


    在他精妙的壓槍之下,每一顆子彈都幾乎在同一條槍線上。一顆子彈射進蛇形死侍的軟齶,被肉體卡住。那些富有活力的血肉還沒來得及合在一起形成療愈組織,後一顆子彈又馬上順著原先形成的貫穿彈道射入,旋轉著推動著前麵那顆子彈前進。


    推進、推進、推進……死侍發出淒慘的曆叫!在此之前它的哭叫聲從未如此慘烈過。恐懼、不甘、憤怒,它畸變的身體在亞紀的身前劇烈的扭曲著,肢體以可怖的角度抽搐,濃黑腥臭的血水從它的嘴中噴射而出。


    然而再如何慘烈和不甘,隨著大腦皮層發出的最後的電信號消失,它的軀體也緩緩停止了抽搐,重重的倒在了亞紀的身前。


    “亞紀,你沒事吧?”此時葉勝也趕緊趕了過來,擔憂地問道。


    “沒事,就是頭還有一點暈而已。”


    亞紀有些發軟的腳顫顫巍巍的後退了幾步,按住太陽穴。隨著死侍的死亡,身體內分泌的腎上腺素也在逐漸消退。這時森羅的煉金領域被強行掙脫帶來的精神力的反噬才姍姍來遲,強烈的暈眩感侵入腦中。


    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不忘記回頭看了一眼。


    她想要知道,蛇形死侍剛才究竟是看見了什麽東西,瞳孔中才會映射出那麽恐怖的神色。但是回頭的時候卻隻看見抱著蘇曉檣跑過來的路明非。


    他的黃金瞳已經消散。


    “你沒事吧?”路明非擔心地問。


    “沒事。”亞紀回答。路明非手中沃爾特ppk的硝煙還未完全散去的。“槍法不錯,練過?”亞紀笑了一下說。


    路明非忽然想起來夏彌之前說過的白爛話,忍不住說道:“我爸在夏威夷教過我。”


    亞紀明顯也知道這個梗。她上下掃視了一下路明非,嘴角忽然彎出似笑非笑的弧度:“你這抱女朋友的技術,也是伱爸爸在夏威夷教你的麽?”


    亞紀這麽一說,路明非和蘇曉檣才忽然反應過來,兩個人現在還是摟摟抱抱的姿勢。


    之前路明非抱蘇曉檣是因為要保護她免受蛇形死侍的攻擊,而現在蛇形死侍已經被擊殺了,少男少女再這樣摟摟抱抱顯然有失體統授受不親。


    紅著臉的蘇曉檣趕緊鬆開勾在路明非脖子上的手臂,咬著嘴唇在他的胸口輕輕錘了一下,而路明非也是趕緊將小天女放了下來。


    隻是也不知道兩人摟抱了多久,小天女柔軟的身體已經離開了他的懷抱,但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和餘溫卻還在路明非的掌間殘留。


    也就在這時,憑空忽然響起來一陣富有韻律的滴答聲。這種旋律路明非聽過,這是卡塞爾學院的學生在執行任務時統一使用的通訊鈴聲。


    葉勝和亞紀同時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這才發現手機上有十幾個未接來電,最早的在十幾分鍾之前。似乎是因為剛才的戰鬥太過於緊張和激烈,所以幾個人居然都沒有聽見手機鈴聲。


    葉勝和亞紀先後按下接通鍵,曼斯教授那沉重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


    “葉勝亞紀,你們終於接起電話了。”


    曼斯教授的聲音似乎很急切,急的連聯絡時要互相稱呼彼此的代號這件事都給忘了。


    “不好意思教授。”亞紀道歉,“我們這邊剛才出了一些意外。”


    “意外?先不說這個了……匯報你們現在的坐標。”


    “我們在……”亞紀看了身旁的葉勝一眼,葉勝回複:“我們現在在靠近塔古斯街的沿河丁字路口。”


    “塔古斯街?”


    “是的。”葉勝說道,“我們剛才在這裏遇到了蛇形死侍襲擊路人的事件。因此沒有第一時間接聽到您的電話。”


    “等等,你是說你們遇到了蛇形死侍?那你們有沒有遇見瓦倫丁家的那個小姑娘?”


    “遇到了,教授,我們現在正在一起。”


    話筒那邊,曼斯教授的聲音明顯的頓了一下,幾秒鍾之後才接著說道:“你們現在有空接起我的電話,那就說明你們已經解決了麻煩,是吧?”


    “是的。”亞紀說著,看了路明非一眼。


    “幹得好,小家夥們!”曼斯教授的聲音明顯得意洋洋的上揚了一下,“等著我,孩子們。我已經在趕往你們那邊的路上了,馬上就到。我要好好聽一聽你們精彩的任務匯報。”


    曼斯教授話音剛落,電話便被掛斷。亞紀和葉勝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嘴角泛出一絲苦笑。


    精彩的任務匯報?


    那恐怕得讓路明非來匯報給曼斯教授聽才行吧。


    “曼斯教授的電話,他說他等一下回過來。”亞紀轉頭看向路明非,“你們在這裏跟我們一起等吧?”


    路明非點了點頭。雖然他已經提前預知到,曼斯教授來了之後,肯定會問自己很多事情,但是他倒也沒有向曼斯教授隱瞞什麽的打算。


    畢竟他已經在葉勝和亞紀的麵前暴露了,想隱瞞顯然也瞞不住。何況蛇形死侍剛出現的時候,他就要小天女通過她舅舅聯係了曼斯教授。


    “說起來,這具蛇形死侍的屍體怎麽處理?”亞紀既是在問路明非,也是在問葉勝,“聯係本地執行分部來就地焚燒……還是帶回去?”


    葉勝低頭想了一下:“等曼斯教授過來再做定奪吧。我們也沒有處理死侍的經驗。”


    亞紀點點頭:“也是。”


    說著,亞紀剛想看地上那具蛇形死侍的屍體,回過頭的瞬間,卻忽然發出了一聲驚叫。


    “死侍……”


    “出什麽事了?”


    聽到亞紀的驚呼聲,路明非,葉勝和蘇曉檣也一起回過頭,接著臉上卻同時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原本躺在地上的蛇形死侍……發生了退化。


    爬行類的軀幹退化成了人類的屍體。


    ……


    塔古斯街,數百米外,某棟高樓的天台。


    長發女孩靠在天台的邊緣,一樣零件一樣零件的在拆解狙擊槍的黑色的金屬件。


    天台的狂風將她精心修剪的漆黑長發淩亂吹拂,發絲在她劍道少女般白皙修長的頸後飛舞。迎風飄動的額角長鬢末端,銀色的發箍發出鴿哨般優雅的鳴叫。


    美得不可方物。


    縱然她臉上未施粉黛,隻在眼角掃了刀鋒般的淡淡眼影,但是沒有人能否認她有著傾城的芳華。


    倘若路明非在場,一定能馬上認出來,這名女孩就是兩度奪走自己初吻的酒德麻衣。


    酒德麻衣撇了一眼遠處。在不借助高倍鏡的情況下,從她現在的位置當然撇不到她想看到景色。隻是同理,她想看到的景色裏的人也同樣看不見她。隻要確認對方看不見自己,她就能放下心來了。


    她蹲下身,打開裝載狙擊步槍的大號銀色手提箱,將拆下來的黑色金屬件一樣一樣的塞回對應的位置。再把彈倉裏的銀色子彈卸下。


    一雙皮膚白皙到幾乎透明的纖細腳腕忽然走到酒德麻衣身前,長相精致如洋娃娃一般的嬌小女孩穿著一身幾乎能夠將全身給罩住的寬大連帽衫,背著手,麵無表情的看著她,一頭金發乖巧的垂落在身後。


    “你應該放心了吧,麻衣?”女孩輕輕開口,聲音也如她的麵容般美麗冰冷。


    “放心什麽?”酒德麻衣專心裝回零件,頭也沒有抬。


    “路明非救下來了你的妹妹,你的妹妹沒有受傷。”女孩說道。


    “所以?”酒德麻衣習慣性地聳聳肩,“我和亞紀從小就不生活在一起,也沒有你想象中的那種姐妹感情,三無你應該知道這些。”


    “知道。”


    被稱作為三無的女孩——零緩緩低垂眼簾,“我沒有妹妹或者弟弟,哥哥姐姐什麽的也沒有。從出生的時候我就一直是一個人,所以沒辦法體會到你說的那種感覺。”


    三無是一個不愛說話的可靠隊友,她不像薯片妞,和她說起話來永遠是惜字如金。所以麻衣才會給零取了一個叫“三無少女”的代號。不過這並不代表麻衣和零的關係不好。她們都是老板最信任的屬下,最親密的隊友。


    而這麽一個不愛說話的三無,今天忽然一口氣說出這麽多話來,倒是讓酒德麻衣有些驚訝。


    酒德麻衣想了想,停下來手上的動作,想聽聽零究竟是想說什麽。然而零得話卻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就像音樂播放到一半時就忽然卡帶的磁帶一般。


    麻衣抬起頭,迎上零藍寶石般澄淨漂亮的眸子。過了差不多有一分鍾的時間,這位“三無少女”才接著說道:


    “但是知道妹妹還活在世界上,總比知道她死了,要好一點吧?”


    麻衣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零會說出這樣的話。歪著頭,想了一下,然後再次低頭收起狙擊槍的零件。


    “或許吧。”麻衣輕聲說。


    說完,她“啪嗒”一聲,扣上銀色手提箱的鎖扣。同時沒忘記拾起落在地上的槍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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