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在耳膜的異物感中緩緩升空。


    頭等艙不像是經濟艙那麽逼仄,它的一排隻有兩個座位。


    因此路明非和蘇曉檣便獨坐在了一側,免受第三人的打擾,無論聊些什麽也不怕別人聽見。


    隻是……雖然不讓路明非睡覺,拉著他說想要聊天的,是蘇曉檣自己。


    但是在給mp3插上耳機,她和路明非各帶一端之後,隨著耳機裏麵優雅的藍調布魯斯緩緩流淌。率先一頭倒在路明非肩膀上睡著的,反而是蘇曉檣自己。隻留下身側一陣少女幽香。


    看著小天女嫻靜若處子的甜美睡顏,再看著窗外飄過的千篇一律的藍天白雲,路明非無聲地笑了笑,目光中有些無奈,又有些無法言說的複雜情感。


    漫卷情思道不盡。


    從葡萄牙到意大利,其實直線飛行的話,是不需要4個小時那麽久的時間的。


    但是這班客機,好像是從相鄰的國家稍稍繞了個彎,所以要4個小時的時間才能抵達米蘭。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之前畢業旅行那一次,他們從家鄉出發到帝都,乘機時間也是4個小時。當時坐在他旁邊的是柳淼淼,那次柳淼淼也是和他聽歌聽著聽著,就把他的肩膀當枕頭,睡著了。


    好像和女孩兒出門就是這樣,她們熱鬧起來很能折騰,精神抖擻的從白天逛到黑夜白整條街踏遍都用不完。


    但是乘上回去的公交車時,上一秒可能還在熱熱烈烈的和你吐槽著哪家店的衣服賣的生貴,下一秒就把頭靠在你的肩膀上了。


    不過和那一次不同的是,當時路明非和柳淼淼之間的關係還沒有那麽熟,隻是止於普通同學,所以當時柳淼淼把頭搭在路明非肩上時,路明非還有些不適應和拘謹。


    現在,小天女和他的關係,應該算是情侶了?


    路明非忽然有一種想要歎氣的衝動。幫著小毛丫頭防了大半年的渣男,結果自己也收了一對翅膀。


    耳機裏切換到了下一首歌曲,德國盲人女歌手joanazimmer的《heartsdontlie》。


    iseeyoustandingatthecrossroaduponapath


    (我看見你站在十字路口徘徊)


    weseeitallbutalwaysstoodtogether


    (我們經曆了很多,但一直站在一起)


    ingoodandbad


    (有好的、也有壞的)


    sowhateverlifemighttakeusthrough


    (所以,無論將來的生活會如何)


    rememberwhatwe’veto


    (記住我們所曾經經曆過的)


    ……


    四個小時後,路明非乘坐的這趟班機順利的在米蘭馬爾彭薩機場降落。


    米蘭馬爾彭薩機場說是在米蘭,其實真正的位置實在意大利倫巴第大區的瓦雷澤省,離米蘭市中心還有50km的距離。這家在二戰時期由德國人修建的機場,於二戰之後得到了重建。


    1995年和1998年又分別新投入了兩架航站樓,是目前意大利最大的機場之一。


    路明非和蘇曉檣拖著自己的行李從托運處離開。


    原本路明非和蘇曉檣是計劃從馬爾彭薩機場直接轉機到蒙紮的,票都已經買好了。但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他們轉機的那趟班機延機了6個小時。折算下來倒還不如直接從米蘭坐車到蒙紮快。


    不知為何,對於這道橫生的枝節,路明非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但是小天女眼睛倒是亮晶晶的,一臉的興高采烈。拉著路明非跑去辦理退票手續。


    “誤機了伱怎麽還這麽高興?”路明非問。


    “高興還不許麽?難道要我哭喪著臉給你看?你喜歡那種整天哭哭啼啼的女孩?”小天女輕哼一聲,嘴上不饒人的行為頗有當年英姿。


    要是以前的路明非,多半會被這句話給噎住,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但是現在的路明非和蘇曉檣相處這麽久,已經知道該怎麽拿捏小天女了。


    路明非清了清嗓子:“我喜歡的女孩不是你這樣的麽?”


    明顯可以感覺到躺在手心裏的那隻小手僵了一下。


    路明非哼哼,對付傲嬌,就得打直球!


    蘇曉檣紅著臉回頭,水靈靈的眸子狠狠的瞪著他,沒有生氣,全是害羞。


    路明非眨眼,表情一臉坦率和真誠。


    顯然蘇曉檣的揮棒暫時還沒辦法接下路明非的這一記直球。


    隻是身為女中豪傑的小天女也非甘於認輸之輩,漂亮的眼眸一直在狡猾的轉著,企圖在拌嘴上扳回一城,接著忽然俏眉揚起。


    “喔!看來你這戀愛沒白談,連油嘴滑舌的學會了。”蘇曉檣單手叉腰,上下掃視:“那你是更喜歡我這樣的女孩,還是更喜歡淼淼那樣的女孩。”


    “……”


    送命題。


    看起來小天女也絕非那麽容易對付的女孩,在拌嘴上被路明非製服兩三回後就立即找到了反擊的方法。而且這道題對於路明非來說還真是絕殺,之所以回答不上來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問心有愧。


    蘇曉檣其實並沒有和自己的好友比的本意,隻是看著路明非最近這段時間總這樣逗自己,有些忿忿不爽。所以才想報複報複他。讓他也知道有口難言是一種什麽感覺。


    不過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蘇曉檣好像也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本身就好像有些不妥,但是這個時候再想收回來明顯已經來不及了。


    再加上忽然沉默的氣氛。


    “我其實……”蘇曉檣抿了抿嘴,想說自己其實沒有那種意思。但是後半句話卻沒有說出口。


    “算了。”


    說完,就隻是沉默著想把手從路明非掌心裏麵抽出來,自己一個人往前走。


    感受到手中小天女的手掌像是鬧別扭似的扭來扭去,路明非也頓了一下。忽然覺得自己的段位還是不夠,沒辦法完全理解女生的行為。


    怎麽自己問完問題之後,自己還生氣了呢?


    “等一下。”路明非對著愣愣往前走的小天女喊道。


    蘇曉檣沒有理會。


    “等等……”


    還是不理會。


    路明非思考片刻:“等一下,檣檣。”


    “……”


    蘇曉檣駐足,轉頭,和路明非保持著一米左右的間隔,隻有兩隻緊握的手連接在兩人中間。


    “叫我幹嘛?”蘇曉檣撇撇嘴,緋紅緋紅的臉上寫滿悶悶不樂的表情。


    “你先站著別動。”


    蘇曉檣漂亮的眉毛輕輕皺了皺,乖乖的站在了原地。接著就看見朝自己靠近的路明非,忽然掏出一張濕紙巾擦了擦她的嘴角。


    “?……!”


    “有點口水印,幫你擦一下。”


    “噢……”


    蘇曉檣僵著身子,嘴角臉頰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路明非手指撫過的觸感。


    其實算下來,路明非的年齡其實是比蘇曉檣還要小幾個月的。蘇曉檣的生日是4月16日,而路明非的生日是7月17日。加上蘇曉檣性格又很早熟,所以在同齡人裏麵,蘇曉檣總是有一種大姐大的氣質。


    唯獨在路明非麵前,蘇曉檣就像個懵懂聽話的小嬌妻似的。


    路明非的動作很輕柔,就像是在嗬護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一樣,男生的呼吸和身上沐浴露的皂感味道輕輕撲來,讓人覺得沉穩又安心。


    “這句話說出來還挺貪心的。”路明非手捧著蘇曉檣一側臉頰,認真地說:“不過其實我既不是喜歡你這樣個性的女孩,也不是喜歡淼淼那樣性格的女孩。我喜歡的隻是你和淼淼。”


    “確實貪心。”蘇曉檣哼哼的對這句話加以認證,然後聲音就一下子輕了下來:“但是你……總是要選擇一個的吧?我和淼淼之間。總不可能又跟我談戀愛又跟淼淼談戀愛。”


    路明非心裏麵一咕咚,心想別說我還真想……


    “說不定呢?”路明非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手離開了小天女的臉。


    蘇曉檣其實沒把路明非的這句話放在心上,隻當是路明非的一句言者無意,但還是冷笑了一聲,趁機嗤他:“你要是能夠過了淼淼那關,本小姐倒是無所謂。”


    路明非冷笑著回:“又是釣魚執法是吧?”


    要說心裏麵沒點動靜,那肯定是假的,路明非在那一瞬間還真心動了一下。


    但是馬上又想起來前幾天,這家夥在薔薇園裏耳鬢廝磨的說願意當自己的情人,結果隻是在倒鉤他,於是也沒上當。


    “被你看出來了。”蘇曉檣吐了吐舌頭,但是接著又昂起高傲的頭顱,脖頸的線條優美修長,嘴硬道:“不過本小姐說到做到,隻要你能讓淼淼接受一起談戀愛,我就能接受。”


    “算了吧,上次你還說考試贏了你就能當我……”路明非點到為止,沒有把“情人”兩個字接著說出來。


    “那,那是……!”蘇曉檣一下子緊張起來,差點把舌頭都咬到了:“那次是那次,這一次絕對說話算話。”


    “真的?”


    “真的。”


    蘇曉檣氣勢如虹的點頭。


    她當然沒有真的接受什麽“一起談戀愛”的打算,想和她談戀愛的男生不知道有多少。和別的女生平分男朋友?除非是物理上的平分。


    她隻是和路明非拌嘴慣了,非要爭個高低輸贏,才這麽說的。


    而且,怎麽說呢?


    主要是:


    一來,她覺得路明非應該沒有這個當渣男的膽子和想法。畢竟自己之前都那樣說可以當他情人了,這家夥也不為所動。


    二來,是她也並不覺得路明非能夠說服好閨蜜柳淼淼。雖然柳淼淼這個人看起來性格軟軟的,很容易拿捏,但是本質上和她一樣,都是被父母當塊寶嗬護著長大的女孩,是個驕傲的姑娘。肯定接受不了男朋友腳踏兩條船這種行為。


    而且……


    蘇曉檣看著自己跟路明非緊握在一起的手,心想自己雖然嘴上說著不要當情人,但是身體卻很老實,連接吻牽手這些情侶之間的行為都做過了。


    接吻都還是自己主動的。


    隻是自己一直當鴕鳥,避開去想這件事情而已。


    所以剛才提到那個話題時,她會鬧別扭。其實她是在生自己的氣。


    但話又說回來了,路明非要是真的shui服了淼淼……


    那自己……?


    而路明非聽著小天女這一次毅然決然的說著自己“這一次絕對說還說話”,心裏麵暗暗嘀咕:


    小天女,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了啊,可不能夠再反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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