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道.”


    唐炳文似聽到了什麽諷刺的詞句,眉宇間透出幾分不帶掩飾的輕蔑,歎道:


    “同行即為冤家,道不同,不相為謀。”


    “別人或許我還看不清,但巧的是,這些同行還算了解。”


    “就算有徐先生的命令,這些人會不會插我唐門一刀,還是兩說。”


    從蘇豁的視角看來,這番推脫之辭,隱隱有著拒絕之意,但仔細一品,又像是獅子大開口。


    就在他僵持著思尋對策時,一旁的夏柳青,再次開口:


    “唐門長,如若您信不過,唐門亦可蟄伏在後方,找尋良機,待其他門派先行消耗,你們再出手一定乾坤即可。”


    “哦?王先生,好提議。”


    唐炳文意外地瞅了一眼這個不起眼的角色,話鋒再度一轉:


    “就不知當今天下,哪個暗殺派別的高手,願意去牽製那位三一門長呢?”


    “姑且有實力的,也就罪業砂,影竹會,萬念手這些了。”


    “他們的手段我見識過,還談不上驚豔的地步,即便傾巢出動,人數占優,勝算也不大。”


    平淡的話語仿佛擁有不容置疑的意味,夏柳青呆滯在原地,欲言又止,卻找不到理由辯駁。


    宛若神話的一幕,深刻他的心底。


    白色身影自虛空踏步而來,蕩起層層漣漪,掌門不到片刻就被虐殺,這種恐懼幾乎要成他的陰影了。


    恰巧是夏柳青這刹那的愣神失語,被唐炳文察覺到,本來心中還帶有遲疑的猜忌,如今已能確定個大概。


    麵對鐵一樣的事實,饒是蘇豁的臉色也變得陰沉為難,他不甘咬牙道:


    “對放眼天下,或許沒幾人能勝他。”


    “但猛虎架不住群狼,隻要三一門的人還是血肉之軀,就有被消磨殆盡之時。”


    “更何況,我可是做好萬全之策的。”


    接著,蘇豁放下茶杯,不想再花費口舌之力,道:


    “徐某言盡於此,無法強求,這筆買賣成與否,全看門長您的定奪。”


    “隻要您同意,酬金再翻一倍亦可。”


    蘇豁作出最大的退讓,以遠高於市場行情的價格來聘請唐門,倘若還不行的話,他便不再抱有妄想,直接去往下一站。


    畢竟,其他幾家暗殺勢力,花錢砸就好了,實力比起元氣大傷的唐門來說,可能還要稍強。


    “豎子不足與謀,那幾家的聯手我還看不上。”


    唐炳文明確拒絕:“唐門無力接納這筆生意,二位,請回吧。”


    “唐門長,您難道真的要局外觀望麽?要是您的同行,拔得頭籌,真折了三一門,風光無限,日後您這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夏柳青仍舊不死心,試圖勸說,而唐炳文卻是置若罔聞,輕笑不語。


    蘇豁再想不到任何能說服唐門的理由,果斷放棄起身,微微作揖行禮,告辭道:


    “那便不打擾唐門長了,此番遺憾,來日方長,希望再有合作的機會。”


    “慢走,不遠。”


    唐炳文凝視蘇豁、夏柳青二人,語氣一如既往的平和,絲毫沒有留下他們的意思。


    至此。


    商談失敗,連夜驅車而來的蘇豁,隱忍著心底的不快,感受著周圍若有若無的殺氣,沒有多餘的廢話,他加快腳步離開議事堂。


    待他們離去後,兩道矗立在唐炳文身側的幻身障解除,赫然是唐蹇與楊烈二人。


    “如今除了全性的餘孽,怕是沒人和三一門有仇怨了。”


    楊烈略有所思,繼而請示:


    “要不要在路上做掉他們?我召點人手。”


    唐炳文搖首,眸底浮現寒芒,冷聲道:


    “這兩妖人不知用了什麽手段遮掩真容,但既然敢冒著風險來此談買賣,至少做了一定的防範手段。”


    “貿然下手,隻會打草驚蛇。”


    唐蹇同樣有所忌憚,將探查到的情報,逐一告知:


    “方才我在暗處觀察,門外的鏢手十二人,都帶有槍支,就連裝載黃金的箱子,也有十箱,這些人的來頭不小,就算把他們做了,後麵也會有更多的麻煩。”


    楊烈甚感棘手,忽地想起唐炳文之前的試探,便問:“門長,您說他們提到的同行,會不會就是罪業砂那幾家?”


    “大概是了,那徐姓妖人是個老江湖,不好問話,嘴嚴實得很,非要拖我下水才肯說。”


    “倒是他旁邊的隨從,沉不住氣,露了點破綻,和我起初猜得相近。”


    唐炳文露出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容,道:


    “這幾家的高手不算少,近年來發展迅猛,行事高調張揚,越來越膨脹,也該是時候栽個大跟頭了。”


    “那您覺得,我們需要通知三一門麽?”


    唐門曆代皆有門人死在全性手上,而三一門又恰好是全性的死對頭,唐蹇不介意順水推舟,送個人情。


    就連楊烈聽到這番建議,也是略有心動;


    以三一門目前的能力,莫說是屠了全性的餘孽,甚至極有可能把那幾家唐門的潛在對手一並給滅了。


    想到這裏,他也一起勸說:“門長,我看可行。”


    對於他們的建議,唐炳文不置可否,而是自顧自地說:


    “同在盟約之內,送情報顯得趨炎附勢.”


    “又或者換種說法,被薑門長提前知曉,那幾家門派注定要亡。”


    “無論有心還是無心,事實都是我們借他的手,鏟除了威脅,如此算計盟友,豈不是讓人笑話?”


    唐蹇、楊烈沉默,他們遵從門長的一切抉擇。


    “唐門自有唐門的規矩,邀他來做客罷,堂堂正正談一筆生意。”


    唐炳文吩咐唐蹇:“時間緊迫,交予你去辦,即刻動身,不容有失。”


    “好。”


    唐蹇領命,不作拖遝,立刻出發。


    “你自個看著忙吧,我去散散心。”


    唐炳文對楊烈留下這麽一句話,便起身離開議事堂。


    屋外陽光和煦,漸漸的,他沿著小道走至附近的一間茅屋,心事沉抑。


    “您來了啊?唐叔。”


    突然,一聲招呼,把唐炳文的思緒打斷。


    隻見土築的茅屋旁,有一黃衫婦女,正在搓洗衣物,不便起身接應。


    唐炳文難得溫和而笑:“對,來看看小梅,伱先忙。”


    還未叩門進屋,就聽到一陣斷斷續續的笑聲。


    “咿呀”


    “飛咯.”


    “哈哈.”


    唐炳文抵在門戶的右手微微僵硬,在推開的下一瞬,就見到門中弟子捧著一碗烏黑的中藥,蹲坐在木床旁苦苦哀求:


    “小梅.聽話,咱先把藥喝了再玩。”


    “飛咯.”


    床上的少女,一襲麻灰色的衣裳,露出的袖口、可見遮掩在內的猙獰疤痕,從手至腳皆有。


    她神情呆滯,仿佛聽不到張旺的呼聲,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望著手上的千紙鶴,獨自玩耍。


    張旺聽見門戶推開,剛一回頭,就見唐炳文越過門檻走來,連忙問好:“門長,您怎麽來了?”


    “閑來無事,過來看看。”


    “把藥給我。”


    唐炳文徑直走到床邊,張旺把藥碗遞來,提醒道:“您悠著點,這藥太苦了,小梅不願意喝。”


    “我勸了半天,都沒用,也不敢強逼她喝,一逼就不說話了,會躺在床上哭。”


    張旺很是為難,自從師父高英才殞命在綿山之戰後,他越發謹慎地照顧這位師妹,生怕有一天被她問及師父去哪了,不知如何回答。


    唐炳文接過藥碗,才發現涼了許久,但他並未怪罪張旺,隻是給予理解。


    “辛苦你了,先下去吧,我陪她聊聊。”


    “好,那麻煩您了。”張旺想起廚房還有熬煮的藥,匆匆趕去查看。


    唐炳文一手握碗,一手取出數隻備好的千紙鶴,稍微運炁,就有一股清風蕩起,讓紙鶴翩翩起舞,環繞在少女的眼前。


    “飛咯.”


    “好多.”


    “哈哈.”


    少女像是無憂的孩童那般輕笑,聽得唐炳文很不是滋味,他一改在門中的嚴慈姿態,反而變得和藹,與這名晚輩交流。


    “小梅,記得白發爺爺麽?”


    “記得.”


    少女望著那些輕盈飛舞的千紙鶴,很是欣喜。


    “你沒騙我.”


    “一二.三.”


    她認真數著紙鶴,還小心翼翼地伸手觸碰,見紙鶴顫動,笑容燦爛。


    “喝藥成不?待會爺爺再給你折些紙鶴。”唐炳文細聲言語。


    “不,藥太苦了。”少女搖頭抗拒。


    “那喝完,帶你去集市上買糖葫蘆?”


    “你你會騙我麽?”


    “不會。”


    “那隻喝一小口,行不行?”


    “小梅想喝多少就喝多少,爺爺不逼你。”


    唐炳文不作強求,藥年年換著喝,始終不見效果,與其讓高梅受罪,還不如讓她開心點。


    “就就一小口喔.”


    好像是怕眼前的白發老人出爾反爾,少女靠近低頭,抵著苦澀烏黑的藥水,微微張嘴,小抿半口,閉著眼睛咽下去了。


    “好乖了。”


    唐炳文寵溺地揉了揉少女的腦袋,放下藥碗,兌現承諾。


    “走,爺爺帶你去曬太陽,買糖葫蘆吃。”


    “好走咯!!飛慢點兒。”


    翩翩紙鶴飛向屋外,少女赤腳下床,踉踉蹌蹌地追了過去。


    “白發爺爺.跟上來!”


    “再慢.我就不等你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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