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全刃堂前任老大葬禮的這場插曲,最終由姍姍來遲的葉夫人葉凝出麵調解,暫時穩住了兩方勢力表麵上的平靜。


    新曜境全部成員全身而退,葉凝親自站到門口送走他們。這位夫人的臉上依舊有蒼白鬱色,但她鄭重地彎腰,“傅先生,謝謝你們。”


    她起身朝青黛道,“對不起。”


    “嗯?”青黛趴在車窗邊,使勁往前湊,想看清楚漂亮姐姐是不是又要掉眼淚了,“姐姐不要哭!”


    葉凝下意識低頭錯開了視線。


    說來可笑,今天雖然是她丈夫的葬禮。但整場葬禮下來,加害者忙著享受勝利的歡笑,旁觀者冷眼相看孤兒寡母的悲劇,隻有麵前女孩和她說了一句“不要哭”。


    葉凝抱住自己的手臂,用力攥緊孝布,“我…”


    “葉夫人。”傅檀京兩指扶住青黛額頭,把人摁回了座位,他沒看車窗外,“你的道謝,新曜境受不起。”


    “我會對付馮錦,但這不代表我要幫你。”


    全刃堂的關係網複雜,個個野心勃勃,縱然二當家馮錦敗了,也有無數個冒上來的三當家,四當家,五當家…


    當然,如果新曜境願意出手幫葉凝,底下分散的權力根本不足為懼。也許本來是一場雙贏的合作,可…傅檀京不願意做。


    因為葉凝算計了傅檀京在意的人。


    “…我明白。”葉凝臉上掛起微笑,“我會自己走到那個位置。”


    “除此之外,”葉凝的眼神落到青黛身上,她也看明白了這個女孩的神智似乎格外單純,“我聽他們叫你青青…”


    “青青,希望那個人渣沒有嚇到你,對不起。”


    人渣…是指剛剛想欺負人的壞叔叔?


    青黛想張嘴說些什麽,可那個壞蛋確實凶凶的,還罵了林意姐姐,她不能撒謊說壞蛋一點兒也不嚇人。於是她糾結地抿嘴。


    傅檀京關上了車窗。


    “青青。”兩人離得不算近,可傅檀京淡聲說話時,散漫音色反而更加抓耳,“你可以不原諒。”


    ……


    葬禮後,新曜境快速、果決地處理了馮錦手下多股勢力和賺錢的營生。全刃堂其餘當家聽聞馮錦得罪了人,開始蠢蠢欲動。


    短短五天內,馮錦轉醒後在病床上聽到的消息無一不是這裏又賠錢了,那裏的兄弟又被抓了。


    馮錦一派勢力風風火火上位,竟然一夜間不可挽回地頹敗下去。


    胸口斷掉的兩根肋骨還在隱隱作痛,馮錦臉色陰沉,“葉凝呢?把她叫過來!我重傷昏迷,她居然敢把新曜境的人安然無恙地放走了!她算什麽東西!”


    提起葉夫人,手下語氣憤怒,“老大,那個女人帶走了葉謙的三個心腹,現下全刃堂四成人都聽命於她。她是故意的!她想等我們被傅檀京整死,好坐收漁翁之利!”


    “她還說…還說…”


    “說什麽?”馮錦大斥。


    手下不敢複述,隻能把手機遞給馮錦。


    “我知道你處處想和謙哥比,等你死了,我會替你辦一個盛大的葬禮。”


    “我會邀請所有憎惡你的人一起欣賞你醜陋又悲慘的結局。當然,如果她們願意,我會請她們錘爛你屍體的每寸肉、每塊骨頭。”


    “下地獄吧,馮錦。”


    馮錦大力將手機擲出去,他怒目圓睜,癲狂地扯開幹裂的嘴唇,“我會怕你們嗎!老子敢玩,就不知道反悔兩個字怎麽寫!”


    本是混混出身,還蹲過監獄,馮錦別的本事沒有,脾氣烈得不行。他獰笑著,“我要死,也得把那兩位的心肝寶貝給拖下去吧。”


    全刃堂到底算地下第二大幫派,這段時間內著實給新曜境找了不少麻煩。目前正值瀾江市長競選期,麻煩的程度成倍增加,蕭巍和尹有為兩人已經忙得好幾天沒回別墅了。


    意外發生在青黛去醫院後回程的路上。


    那天是小傻子每周全身體檢的日子,醫生說青黛癡傻的情況有可能正在逐漸改善,還誇他們這群家人引導得很好。


    傅檀京專心看著病例分析報告,一顆腦袋小心地鑽到跟前,青黛指著幾張紙,得意地露出一個微笑,“老大,我是不是變聰明了?”


    不知算不算變得親近了,小傻子也跟著林意她們喊傅檀京“老大”。


    “…”傅檀京垂眼看她,冷淡道,“嗯。”


    老大?


    和別人一樣地叫他。沒什麽特殊的。


    在小傻子眼裏,他是哥哥,是上級,還是一個暫時收留她的好人?


    他竟然會在意青黛嘴裏最普通不過的一個稱呼。


    不可理喻且莫名其妙。


    投入了太多心血和感情果然是件麻煩事。他討厭這種感覺,連帶討厭腦子變得混亂的自己。


    傅檀京慢慢捏皺報告。


    等小傻子恢複正常,她遲早會明白傅檀京不是個正常人。


    要逃嗎?回到盛雲楨身邊?


    可是他暫時還沒失去養花的興趣。


    準備回程路上,傅檀京翻著書,他又換了一本書,現在卻一頁都看不進去。


    他輕哂。


    剛上車的林意突然道,“老大,後麵有車跟著我們。”


    傅檀京,“留意後視鏡,他們手裏有槍。”


    林意猛打方向盤,“在鬧市區飆車還持槍,他們瘋了?!”


    才剛剛駛出市區,後麵槍聲接連響起,一枚子彈直接射斷了右側後視鏡。這場襲擊幾乎抱著同歸於盡的恐怖勢頭,林意咬牙,“他們的人很多。事發突然,我們帶的兄弟們還沒跟上來!”


    青黛被帶得東倒西歪,傅檀京扶住她的肩,“害怕嗎?”


    耳邊震耳欲聾的槍響接二連三,車內也晃得她想吐,可青黛卻莫名覺得這種刺激的感覺並不陌生,她大聲道,“不害怕。”


    話音剛落,身後一輛越野車猛然撞上他們,副駕駛的人探出大半個身子,舉槍瞄準了他們的車輪。


    傅檀京按下青黛腦袋,單手拔槍擊穿那人手臂。


    奈何對方車隊已嚴嚴實實地逼了上來,不斷加大碼數,不要命似的往他們車上撞。


    回程路上會路過一片未開發的深山。前方剛好開進了最陡峭的路段,危急關頭,傅檀京忽然失笑,心情大好。


    他緊緊盯著青黛,而後麵不改色地打開車門,獵獵狂風瞬間吹亂了傅檀京頭發,他的笑卻格外真實,連帶眼中深茶色都明亮起來,“青青,怎麽辦呢?”


    “你好像…要和我一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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