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切。


    都是垂著頭的明暖看不見的。


    明暖不敢抬頭。


    因為她怕自己一抬頭。


    就讓墨時晏看見自己臉上控製不住的笑意。


    這話墨時晏沒說麻,她都聽麻了,如果說第一次聽還有點殺傷力,那現在就是半點波瀾都沒有了。


    “我……”墨時晏再度開口。


    聲音卻無比幹澀。


    他想說點什麽。


    可頭痛卻洶湧而來,間斷性的發作果然沒有胡說。


    那醫生還是有幾分本事。


    而他那有些別扭又難以理清的心緒也在起伏不定。


    他想開口解釋。


    可解釋什麽?


    這些想法不是他內心深處的想法?不是他一直用來警告明暖說的話?


    以前能說,現在就不能說了。


    兩人很快就再度沉默下來。


    明暖等了又等。


    不對啊?


    怎麽還沒像以前一樣,惱怒地喊她這個膽敢覬覦大老板的無恥打工仔出去?


    她垂頭盯著墨時晏牽住自己的那隻手。


    他手指泛白。


    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麽。


    可不管怎麽樣,他牽著明暖的那隻手始終都沒有鬆開。


    反倒是有越來越緊的趨勢。


    這可不行啊。


    明暖生怕他跟她算壓著他睡覺的這筆賬,還有就是打得他住院的這筆賬。


    她想了想,計上心頭。


    收斂好表情,抬起頭,擺出一副普信的嘴臉說:“墨先生,你就別否認了。”


    “你要是不喜歡我。”


    “為什麽總管我要不要出去玩?和什麽人玩?”


    “還像和我懷孕呢。”


    她伸出手,模仿著電視上那些調戲女人的流氓樣子,在墨時晏臉上油膩膩的摸了一把。


    “你就這麽想和我生一個孩子?”


    “嘖,男人。”


    “莫非是想用孩子綁住我?”她朝墨時晏飛了個媚眼,露出一副‘姐都懂,別害羞’的模樣。


    明暖的演技很爛。


    可對付此刻的墨時晏完全足夠。


    隻見墨時晏像是被燙了一下飛快的甩開了明暖的手。


    他心神大亂。


    有種被戳中痛腳的惱怒破防。


    一隻手壓住被子。


    他臉上的神情卻是冰冷的,隻有後背大片大片起來的薄紅,幾乎在瞬間要爬上他那張俊朗的臉才能看出幾分不平靜來。


    在這一幕發生之前。


    被明暖看見之前。


    他忍無可忍道:“出去。”


    明暖頓時放心了。


    沒錯。


    這才是該有的流程。


    她一下就歡快的從床上跳下來。


    “好嘞~”


    說完沒給墨時晏一點反應的機會。


    直接奔著門口就跑去。


    得跑快點!


    不然被抓住要她賠償他被打的損失怎麽辦!


    她現在錢也不夠用啊!


    而此刻,在病房外麵。


    裴正硯欣喜若狂。


    他終於不貼著病房聽裏頭隱隱約約傳出來的爭吵聲了。


    “吵架了!哈哈哈哈!”


    他樂嗬得好像今天就過年了一樣。


    眼看著明暖從裏頭衝出來。


    立刻裝模作樣地起身開始打電話。


    “喂?老夥計?”


    他確確實實也打了這個電話,興奮問:“你給我推薦一些俱樂部。”


    “哪種俱樂部?你說哪種?”


    “美女多?”


    “不不不不,要美女多幹什麽?你找打啊?不知道我對我夫人一心一意啊?”


    “要男人多的,懂嗎?”


    “我要帶我女兒,去好好長長見識!嘿嘿!”


    “墨時晏會不會不高興?我管他高不高興呢。”他冷嗤了一聲,可又忍不住用炫耀一般的口吻說,“我女兒和墨時晏吵架了,哈哈哈你說我難道不該慶賀慶賀?”


    電話那邊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試問。


    誰會在女兒和女婿吵架的時候露出這種快樂的腔調?


    裴總真是……想要把缺失了二十幾年的滿腔父愛都獻給閨女啊。


    不過好在電話那邊的人也很上道:“有啊!”


    “咱們京市還能少了這種地方不成?”


    裴正硯滿意得不得了,但又加了句:“你可不能推薦那種爛地方啊我警告你,必須得治安好,幹淨。”


    “哎呦裴總,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


    “那必然是幹幹淨淨的地方,就算有看上眼的,也都是你情我願的,不整強迫人那套,咱們這個身份了,還玩那種髒手段不是自降身價嗎?”


    “那行。”裴正硯滿意了,大手一揮,“先給安排幾場演出,就現在小姑娘都喜歡的那種。”


    “好嘞。”


    那邊高高興興地報來了一個俱樂部的名字,“正好,今天有一場肌肉美男秀,小姑娘們可喜歡了。”


    “我給咱們裴小姐留個一等座!”


    裴正硯被這句裴小姐迷得眼睛眯起來。


    直樂嗬個不停。


    正好明暖這時候從裏麵推門出來了。


    裴正硯立刻掛斷了電話湊過去,一臉小心翼翼問:“吵架啦?”


    明暖本來要笑的。


    但很快就壓住了唇角。


    露出一臉痛苦的樣子,“嗯。”


    其實心裏樂開了花。


    而對麵的裴正硯也是,努力壓著自己的笑意,一臉憤怒:“他太不像話了!”


    “怎麽能和你吵架?”


    “怎麽樣?要不要爸爸帶你出去玩?”


    “我聽說最近有個俱樂部,特別受你們小姑娘的歡迎。”


    “叫白鳴俱樂部,要不要去玩玩?”


    他已經想好了。


    女兒好像有點抗拒看醫生檢查身體,沒關係,到時候他讓裴氏的醫生便裝隨行,不找西醫,安排一下老中醫,到時候去了俱樂部,等女兒開心點了再讓人給她看看。


    不然他心裏也總是不安心。


    而明暖聽見白鳴俱樂部的時候。


    先是一愣。


    這不是明柔柔被明盛天賣出去的那個俱樂部嗎?


    也好。


    反正她也是要過去的。


    而且待在醫院,保不齊他們又要讓她檢查身體。


    總不能再跑進去抱住大老板,那他肯定要氣死了。


    於是,明暖隻能繼續裝出強忍悲傷的模樣,“好,我不想待在醫院了,我要出去。”


    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


    好像真的被那些話傷到了一樣。


    裴正硯心疼得要命,立刻拉著女兒就往外走。


    難得有可以和女兒單獨培養父女感情的機會,他心裏還是非常珍惜的。


    而就在兩人走了之後。


    病房裏的墨時晏像是終於緩過神來了。


    他鬆開了緊咬著的牙。


    待到眩暈褪去。


    他才驚覺口腔裏竟然好像有血腥氣味。


    是咬得太緊了,咬到了唇角都不知道。


    可他卻也顧不上自己。


    緊繃的脊背落寞地靠在床上。


    他叫來了保鏢,聲音低啞地問:“夫人呢?”


    “被裴總帶走了。”


    墨時晏眉頭一皺。


    幾乎下意識就要讓人把她抓回來。


    可一想到自己剛才說的話。


    他強忍住了這一份蟲洞。


    緊握著的拳頭驟然鬆開。


    舌尖苦澀,一字一句問:“夫人……走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


    保鏢回想了一樣。


    篤定道:“哭著走的。”


    墨時晏心跳重重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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