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華殿召開的大明朝第一屆執政班底年終工作總結會議,旨在總結一年所得,部署下一年各部院工作。


    但工部尚書朱衡就十分不按套路出牌了。


    嘴巴一張,趕會上要錢來了。


    要就算了,還想要走一百八十萬兩!


    朱翊鈞也明白過來,這廝為何在王國光匯報完太倉庫進項後,就開始蠢蠢欲動。


    搞不好要的數字都是視情況而定的!


    國庫進一百九十八萬,就想要一百八十萬,那要是進三百萬,恐怕就想要個二百多萬了!


    也難怪王國光匯報完後就開始潑冷水,說這裏苦那裏難,果真是經驗老道啊!


    朱衡報的這個數目,在場的人都不會答應。


    朱翊鈞也不去做這個惡人,總歸會有人“仗義執言”,讓朱衡知難而退。


    但是,他出乎意料的是。


    率先開口的人,竟然是張居正。


    隻見首輔先生無悲無喜,轉頭看向朱衡:“一百八十萬?工部節慎庫存竟然有這般多存銀?”


    朱翊鈞在上頭不由一樂,老頭有點損。


    四庫歲入比例沒有定額,但每年都大差不多,“以太倉歲入為準,節慎四之一,太仆十之一,光祿則十之毫厘耳。”


    節慎庫今年也就入了一百五十萬兩。


    但用可是用了不少,且不說“昭陵營建凡用節慎庫銀,三十九萬九百三十二兩。”


    單是撥給黃河、運河、水渠的修築養護,就用去了七十二萬兩——不把百姓當豬狗的朝廷,都是不吝於搞水利建設的,哪怕崇禎快亡國了,都還在撥款給工部修水利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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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加上什麽複建慈慶宮的工程項目、與漕運衙門共謀的海船研製項目,這一年下來也就堪堪收支平衡。


    那麽沒賺錢歸沒賺錢,節慎庫本身的存銀有多少呢?


    曆史上萬曆三十年,大學士朱賡言回憶元年的時候說——“元年節慎庫尚一百一十餘萬金,今罄然無分毫之蓄”。


    現在兜裏也就一百一十萬兩,張口就是一百八十萬的大工程,顯然是找戶部要錢來的。


    而張居正這話,顯然是不讓太倉庫一下子掏三分之一的庫存。


    朱衡聞言,不免有些惱怒。


    首輔對自己有意見他是知道的,上月王之誥走後,張居正麵聖舉薦張瀚時,對大臣們進行了一波銳評。


    起居注上白字黑字,譬如“葛守禮固君子,但年近衰”,又或者“於朱衡則有貶詞”。


    此事讓朱衡惱怒一時也就過去了,沒想到今日張居正連百年大計也不支持,簡直不當人子!


    他也不理會張居正,朝王國光拱了拱手,又神色懇切地迎上皇帝的目光,勉力解釋道:“陛下,臣並非為部門私計。”


    “工部已經合議過了,這一百八十萬兩,已是縮無可縮。”


    “沿海航線與往外出航大不相同,廣東、福建等省,幾乎隻要立一市舶司,設一港口,便是海闊天空。”


    “而渤海、東海等港口,需考量水文。”


    “譬如瀕臨渤海的幾個港口。”


    “黃河千年多變,如今雖由四泗、淮入海,但初為利津、濱州一帶入海,後又從天津衛入海,多年不治,這一段沿海,幾乎盡是淤沙,臨近幾個港口方圓十餘裏內,若是不掘地三尺,打撈淤泥,則入港必然擱淺。”


    “又譬如大明海(東海),與長江、運河等眾多水係交織,異物入海、水浪對拍,致使貝堤層迭,而雜物、沉船、礁石蓄積,如今勘定的航線,乃是前宋故道,雖留有遺澤,但這數百年間之新生,仍舊需要一一勘察清理。”


    “而海運入京的這一段,用的是永樂五年的故道,廢棄一百數十年,直古口入白河這一段,必然要重新疏浚。”


    “此外,登州、膠州、淮安、崇明等各處更需修繕複用港口,調理地理水文。”


    “疏浚河道、清理海床之人工,掘挖海港、複通故口耗費之材料,都是白花花的銀兩,臣也不能毫無花費,就憑空通了海運。”


    “還請陛下明鑒!”


    朱衡在文華殿內慷慨陳詞,頭頭是道,皇帝跟群臣卻是麵麵相覷。


    這就是把天聊死了。


    說得這麽專業,讓外行怎麽判斷?又讓人怎麽接話?


    哪怕朱翊鈞方才打定主意婉拒朱衡,此時也覺得有些不好開口。


    他不太懂水文,也沒搞過水利,隻覺得朱衡說得似乎有些道理。


    尤其讓人搞大工程不給錢肯定是不行的,總不能玩不看過程,隻要結果那一套。


    但是……這一百八十萬又屬實有點多了。


    戶部確實能拿出來,但什麽時候見過國庫年年掏空,不留庫存的?


    正在朱翊鈞思索的時候,高儀下手的王崇古突然開口道:“人工也未必征發役夫嘛。”


    隻見王崇古麵色沉穩,成竹在胸:“譬如方才說膠州以北,楊家圈以南的一百裏……恰好膠州一帶有一支山東班軍駐紮,再合附近該營起軍數千,正可疏浚此段。”


    “登州、淮安、天津衛內河等水段,皆可如此施為,當能省不菲的人工費用。”


    治安部隊搞工程,是很常見的事情。


    昭陵的大石窩工程,就是京營三大營之一的神機營搞的。


    雖說也要發放賞銀,但那算是軍餉以外的加班費,肯定要比征發役夫要便宜的——要保證層層克扣之下不餓死役夫,花銷是真不低。


    當然,唯一的缺點就是有些敏感,畢竟工程一大,隨隨便便就能在腹心之地動員數萬軍隊。


    所以一般外地的大工程,都不太會輕易這樣搞,就像大石窩工程用神機營,就是勳貴帶隊,國丈副手,輔臣監工,幾方齊活了都。


    好在禦階上的皇帝很是通情達理,幾乎毫不猶豫,便點頭以示同意:“朱卿,若是這般,能省多少?”


    眾人紛紛釋然,不約而同朝朱衡看去。


    朱衡沒有立刻回話,而是認真思考起來。


    過了好半晌。


    他才緩緩開口:“即便如此,也還需一百四十萬兩。”


    王崇古聽聞,皺起眉頭。


    這麽費錢?不行別開海運了要不?


    猶豫了一下,礙於皇帝的想法,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戶部的王國光低頭掰著手指頭,恍若未聞,一點沒有接話的打算,顯然並不情願出這筆錢。


    群臣神色各異。


    這時候,禦階上的皇帝終於開口。


    朱翊鈞向朱衡投去征詢的目光:“朱卿,不如將工程分兩期,先後完成如何?”


    朱衡聞言一怔。


    分兩期……


    他遲疑道:“陛下,可以是可以,那就先通天津、膠州、登口的港口,完工後再疏浚淮安、崇明一帶。”


    “不過……通船恐怕要再晚上半年。”


    資金壓力緩解的同時,工程進度自然要慢些。


    朱翊鈞對此隻能和解——資金不夠全款,還趕什麽工期。


    “兩年半就兩年半罷。”朱翊鈞大手一揮。


    朱衡暗自腹誹,先前是皇帝催得急,如今看著花費甚多,立刻就不急了。


    也是個不當人子。


    朱翊鈞渾然不知朱衡在腹誹自己,隻將目光放回王國光身上:“大司徒,這第一期工程,由太倉庫撥二十萬兩,如何?”


    王國光聽到這個數字,終於才有了反應。


    他騰然起身,朝皇帝行禮:“臣遵旨!”


    朱衡欲言又止。


    這時候,朱翊鈞再度看向朱衡:“朱卿,剩下的五十萬兩,工部節慎庫出三十萬,朕的內帑出二十萬,何如?”


    這話一出口。


    朱衡麵露喜色,殿內其餘十二名大臣,紛紛愕然。


    恩?


    是不是聽錯了?


    正當眾人驚愕之際,新任的戶科都給事中陳吾德,突然毫無征兆地,趴在長案上抽噎起來。


    不知道陳吾德鬧的哪一出。


    眾人循聲看去。


    隻見陳吾德抹了一把眼淚,起身下拜請罪:“臣殿前失儀,請陛下治罪。”


    朱翊鈞好奇道:“卿何故如此。”


    這廝先前還在彈劾張居正,一口一個治政激進,有礙國本。


    今日叫來開會,未嚐沒有思想教育的意思。


    結果現在莫名其妙就哭起來了,這些老儒生的腦袋,實在不好琢磨。


    陳吾德哽咽不止,回道:“陛下容稟,臣是想起了先帝……”


    “隆慶四年五月,先帝催買年例金寶,臣等及戶部執奏停止,俱不蒙俞允。”


    “彼時,府庫空虛,小民困竭,庫藏所入不足以侍一年之出,邊方年例,奏發無時,畿省饑荒,求濟不已,司計之臣,方日夜憂懷,計未有所出。”


    “臣鬥膽之下,不顧人臣體統、上下尊卑,竟上疏指斥乘輿,言稱先帝甘心遊樂,心無天下,充實私囊,誤國欺公,先帝大度,隻將臣貶謫。”


    “今再度複起,方才眼見陛下之行事,回想依稀之種種,不由感時傷懷,潸然淚下。”


    這話說出口,群臣也難免想起了當初國庫空虛,先帝還伸手要錢的日子。


    又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禦座上的這位。


    一時間思緒萬千。


    朱翊鈞見陳吾德這模樣,自然不會責備。


    他示意這位有德之人歸座,伸手虛虛按了按:“繼續說正事罷。”


    “朱卿,錢內帑既然出了,且不說內臣督工這等應有之事,還有這航線、地理、水文、工程等一應案卷,附帶雕版,皆要給內廷、國史館、內閣,三方備案。”


    這種大型工程的資料,肯定是要做好多方備案的。


    為什麽永樂年間能做出鄭和寶船,現在出個海都費勁?


    還不是因為工程資料不保存,動輒燒毀藏匿。


    你說文淵閣大印、佑國殿供的金聖像、禦前珍珠袍,這些被盜都是大家習以為常的事,這科研資料也不知道盜去幹什麽,以至於現在連考古式科研都費勁。


    朱衡對此樂見其成,別說皇帝出了二十萬,皇帝就算分文不出,他也沒理由拒絕這種事。


    他拍著胸脯道:“臣必定一字不差,將其備送三方。”


    朱翊鈞點了點頭,又起另外一事道:“現在造船的進展如何了?”


    朱翊鈞今年沒怎麽過問造船的事,畢竟進展肯定快不起來。


    海船跟漕船不一樣。


    明朝造海船的巔峰,就是永樂初年,最高一年的產量就有沿海海運船二百四十九隻,鄭和寶船更是巔峰之作。


    之後就是停停又造造,造造又停停。


    永樂十二年,議罷海運,不允,十九年再議,暗有削減。


    到了正統元年,“一切造作悉皆停罷”,直到幾年後英宗親政,再度複造。


    當然遠海是別想,隻能跑跑沿海海運,幾個船廠再度複建,“正統七年、令南京造遮洋船三百五十隻”,耗時三年,好歹是造出來了。


    但土木之變前後又不行了,先罷海運,再減產,“止存一十八隻”,海運名存實亡。


    弘治十六年,複減四隻,正德四年,前船俱罷,五年議複造,未幾,嘉靖三年奏罷。


    到了隆慶五年再開海的時候,已經實質上停了百年,隻能“支節慎庫銀一萬五千兩,並淮揚商稅銀一萬五千兩”,到民間“雇覓堪用堅固海船”。


    所以,從隆慶五年,一直到今年所試運的海運船隻,都是去民間搜刮來的船隻,加以“加修完備,裝載漕糧”。


    至於官造的海運船?這不是還在考古式科研嘛。


    即便明知情況這樣艱難,言官們仍然彈劾“海船不固,多有傾覆”——不是技術不行,是海運本身就不行。


    實際上,去年王宗沐被言官風聞奏事,彈劾海船傾覆這一事,曆史上萬曆皇帝沒擋住,再度“罷海運,船亦停造”。


    其阻力可見一斑。


    朱衡斟酌片刻,回道:“陛下,沿海運輸的遮洋船,已經作出了模船進行整備,現下已經下發到了漕運衙門所屬清江督造船廠、儀真廠,這兩年應當能陸續生產了。”


    “按照舊例,清江每隻給銀二百五十兩,儀真每隻給銀二百九十兩,預計先產一百四十條。”


    “至於遠洋船隻,製程龐雜,工藝精巧,額……還要些時日鑽研,今年工部去年投了六萬兩進去,還未見成效。”


    這廝還真是句句不離銀錢。


    朱翊鈞忍不住腹誹一句。


    旋即又陷入沉思,這遠洋寶船的進度,有些慢了。


    不過也是情理之中。


    沿海跟出海的船雖然都是海船,但沿海的海運船隻總歸在本土,好在安全,又有頻繁停靠港口的優勢,約莫八丈二尺的船身,試錯成本低,考古式科研也來得快。


    遠洋船隻不一樣,要抵抗風暴,填充補給,艦載武器,小了根本沒辦法遠渡重洋。


    幾乎都是動輒十餘丈——先不論已經沒有技術資料的鄭和寶船,目前能有技術資料的最大海船是“冊封舟”,船長十五丈(約四十七米),闊二丈六尺,深一丈三尺,分二十三艙,前後豎五掩大桅,長七丈二尺,圍六尺五寸。


    船大了一倍,製造難度自然不是一個級數,光是木料都不好挑。


    但情況歸情況,心情歸心情——一眾勳貴、國戚都還等著寶船,出海貿易呢。


    朱翊鈞沉吟了半晌沒有言語。


    一眾大臣也默不作聲,遠洋寶船是皇帝力推的項目,各部衙門積極性其實都不高。


    好一會之後,朱翊鈞看向朱衡,征詢道:“遠洋寶船約莫還有多久能造出來。”


    朱衡連忙答道:“南京龍江關舊廠還有一些老匠,嘉靖年間的冊封船,也留有案卷,三五年內,必然有成果!”


    龍江船廠,當初也是輝煌一時,鄭和船隊的船,多是出於此處,廠裏的工匠都是代代相傳,手藝很有水準。


    可惜,之後就逐漸沒落了,四百戶工匠如今隻剩幾十戶,不然也不會叫舊廠了。


    朱翊鈞點了點,不再追問,隻囑咐道:“還是方才說的,圖紙、案卷,全部三方歸檔。”


    朱衡忙不迭應了下來。


    等朱衡一退下,兵部尚書石茂華就感覺皇帝的目光朝自己看來。


    心中明白是要論起年後對朵顏衛用兵的事情了。


    他在心中再三回憶著兵部為此整理的案卷,謹慎地斟酌言語,為皇帝發問做好心理準備。


    果不其然。


    隻聽皇帝的聲音不徐不疾響起:“王閣老,出兵朵顏衛的章程,兵部擬好未?”


    王崇古立馬接上話:“正要與陛下分說此事!”


    說罷,他還貼心給皇帝呈上一副輿圖,方便足不出戶的皇帝,能夠明辨一二。


    而坐在王崇古下手的石茂華,嘴巴張了張,愣是沒發出聲來。


    他來回看了一眼殷切下問的皇帝,以及神色振奮的王崇古,最後有些尷尬地扭了扭脖子,悄然把嘴巴閉上。


    這就是黨內地位不如,部內威望不如,官身品階不如的下場。


    石茂華默默將奏對的資格讓給了王崇古。


    王崇古位置太靠前,壓根沒注意到石茂華的動靜,專心致誌回著皇帝的話:“陛下,按照順義王的估算,再以劉應節、戚繼光的奏疏作為印證,朵顏衛本部及拱衛諸部,部眾當在六萬人,青壯一萬一,約兵四千騎。”


    朱翊鈞忍住給王崇古翻白眼的衝動。


    這廝上次還說部眾不足三萬,青壯四千,騎兵一千。


    隻聽王崇古繼續說道:“根據上次廷議的定計,旨在誅殺罪魁董狐狸,兵部略計……”


    “出兵二萬三千人,其中騎一萬,步一萬三。”


    朱翊鈞聽罷,皺起眉頭。


    怎麽才出兩萬多,薊鎮一年四十二萬六千八百七十一兩八錢二分的軍餉,可是不缺兵的。


    按照他結硬寨、打呆仗的穩妥想法,起碼得發個十萬兵推過去才是。


    否則萬一翻車了怎麽辦?


    要贏的時候省什麽錢?


    好在不通戰事的不止皇帝一個人。


    右列第一的高儀矜持地質疑道:“王閣老會不會有些小覷韃靼了?兩萬三未必穩妥吧?不是說朵顏衛部族六萬?”


    王崇古朝坐在身旁的高儀拱手一禮,而後環顧眾人,耐心解釋道:“右揆稍安,正因為慎重考量,才如此籌劃。”


    “需知,朵顏衛不單單是朵顏衛。”


    “其受製於左翼諸部,察哈爾部的脫脫亥部落擁騎五千,遊牧在側,日夜監視朵顏衛。”


    “朵顏衛又與右翼諸部聯姻,跟喀喇沁部曖昧不清,青把都兒台吉作為長昂嶽父,擁騎上萬,與左翼互相牽製,也未必會坐視我朝任意施為。”


    “若是為求穩妥徐徐推進,待到左右翼各部反應過來,必然會牽製我軍,屆時曠日遷綿不說,唯恐誘發大戰!”


    “是故,此仗三大要領,便是快!疾!速!”


    “乃以精銳為重,在不驚動左右翼各部的情況下,速敗朵顏衛,斬殺賊首。”


    “尤其塞外作戰,非是攻城,隻要騎兵形成碾壓之勢,步卒青壯的人數反而是次要。”


    王崇古見皇帝一副將信將疑的模樣,又補了一句:“不僅是兵部,這也是京營總督顧寰、薊遼總督劉應節,以及左都督戚繼光的共識。”


    說罷,他向皇帝呈上了三人關於此事的回函——這就是天子守國門的好處了,薊鎮距離京城二百裏,有什麽話三四天就能一個來回。


    朱翊鈞象征性翻完後麵兩人的回兵部的函,當即朝王崇古點了點頭,很是爽快地開口道:“說罷,兵部預計此番要多少餉銀?”


    騎兵行軍,一動起來就要給錢了,“調遣百裏之外者,全支行糧料草;五十裏內外,查照原題,有無晝夜擺守與賊對壘,分別支給。”


    火器、兵甲,雖然是庫裏存有的,但該算的錢肯定也要算,尤其火藥這種消耗品,花費個十萬兩根本不奇怪。


    要是打起來,還要再給賞銀,“對壘交兵,賞賜,用鈔錠、胡椒、蘇木、銅錢、並銀兩、衣服等項。”


    打贏了,再按軍功算錢。


    這也是國戰輕易打不得,隻能打打小規模戰爭的原因。


    要是幾十萬軍隊的規模打上個七八個月,那都是上千萬兩的白銀。


    王崇古早有腹稿,立刻開口道:“陛下,開拔之前,預支糧草、裝束、兵戈、賞錢,折銀並二十三萬兩。”


    “戰後,再論賞、撫恤,預計……再二十五萬兩!”


    四十八萬兩啊……


    搞搞工程,打打小仗,轉眼就是一百多萬出去了。


    朱翊鈞難免有些心疼,錢還沒焐熱呢。


    他心中歎了一口氣,看向王崇古,沉吟片刻開口道:“王卿,朕也不厚此薄彼,此戰將士的賞銀、撫恤,由內帑出了。”


    差不多也就二十萬兩吧。


    不過,錢就是用來花的。


    皇帝一年的零花錢好歹有一百二十萬兩,不花出去幹什麽,難道他也能潤走不成?


    王崇古當即起身,行了一個大禮:“陛下仁德!”


    朱翊鈞搖了搖頭:“不過朕有言在前,這筆錢需得讓戚繼光來取,既是朕私庫的錢,朕要親自交到邊將手裏。”


    晚一點還有一章。


    本來想貼一下地圖,但是清晰的地圖太大了,插入不了。


    說一下鄭和船大小的事情,文人喜歡誇大是老毛病了,大小動輒“長六十丈,闊二十丈”,射程動輒“五十裏之內,發無不中”,威力動輒“十裏之內草木人畜無複有生全者”,根本不能信,鄭和寶船44丈肯定是不能信的,根據《東西洋考》、《龍江船廠誌》可以信任的數據測算,鄭和寶船應該在22丈,也就是70米,這一研究成果跟《鄭和寶船尺度新考》相似,但都沒有決定性大案,所以文中沒提及。


    與之相似的還有鄭和寶船資料燒毀一案,都說是劉大夏幹的,但是也沒有確切的證據,這個說法最開始來自於嚴從簡著《殊域周谘錄》一書,再之後顧起元所著的《客座贅語》則自稱“因隨手所書,原無倫次”,所以不可靠。最開始的說法,具體的信源沒找到,甚至大概率來自於藏匿劉大夏藏匿永樂征安南檔案。所以文中隻說遺失了,具體怎麽丟的,是誰幹的,已經說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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