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下麵讀音正確的是……沒有語病的是……唔……還好不算難……”
周練的第一場是語文，李莊生支撐著身體，勉強答題。
語文是門檻最低的科目，哪怕是畢業多年的李莊生也能應付。
解決完最初的幾個選擇題，接下來的詩詞填空也還記得，就是有的字不會寫了。這也是部分網絡作者在現實中會麵臨的窘境，能用鍵盤打字如飛，但真動筆往往磕磕絆絆。
若非李莊生之前準備過公務員考試，重新拾起過筆，恐怕現在連筆都要握不住了。
後續的文言文閱讀，賞析和翻譯大白話也不在話下，他十年後的水平可以勉強直接閱讀點校過的古籍原文。可高中文言文翻譯得分點比較死板，有些字詞沒有翻譯準確就會扣分。李莊生雖然能理解文言文全篇的意思，但他自覺應該得不到滿分了……
不管怎麽說，截止目前還算順利，李莊生也由此生出輕慢之心。
嗬嗬，數學不會，語文還能不會麽，我可是吃文字這碗飯的耶！
然而很快，閱讀理解就給了他當頭一棒。
賞析文中畫線句子的表達特色……額，什麽叫表達特色？
簡要概括文中xxx有什麽性格特點……就開朗啊，不屈不撓啊，還有什麽？
文章最後一段在文中起到了什麽作用……嘶，總領全文還是什麽東西？我該怎麽回答？
請探究本文想要表達的深刻意蘊……嗯？我怎麽知道啊！
一套組合拳瞬間把李莊生打得灰頭土臉，可他隻能咬著牙把空填滿，然後轉戰下一篇閱讀理解……寫完同樣是狼狽不堪。
最後輪到作文，李莊生感覺自己終於又可以揚眉吐氣了。
我可是寫過申論的，雖然那是兩年前的事……但我還是進了省作協的起點作家，懂不懂專業對口的含金量，作文還不是手拿把掐？
讓我來寫一篇震驚四座的動人小故事吧，說不定還會被張貼出來，讓全校師生瞻仰學習！還沒動筆，李莊生心中就豪情萬丈，臉上容光煥發，早上的困倦都減輕不少。
可四十分鍾之後，把作文格子寫滿的李莊生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等一下，八百字已經用完了嗎？我怎麽感覺我才寫個開頭啊……等一下，為什麽行文會這麽水，全篇沒用的廢話……哦哦哦，我忘了，我是寫網文的！
李莊生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本職，比起寫故事，水字數才是他的專業技能。八百多字而已，不是輕輕鬆鬆就能水過去了？
考完語文稍事休息，便是李莊生最不敢麵對的數學。
已知函數f（x)=xxxxx的最小正周期是xx，則正數的值為……不會。
求值xxxx加xxxx……不懂
已知tana為-2，則xxxxxxx的值是……tan、cos、sin的定義是什麽來著？
李莊生滿臉絕望地把數學試卷翻來覆去，最終填了兩個空格，他想自己大概能得五到十分吧……嗯，五分總是有的吧！
難道這就是我的極限了嗎，敢不敢讓我重生回小學啊！我若回小學，必當鎮壓世間一切敵！
李莊生哀歎著低下頭，筆在草稿紙上亂畫，假裝自己在運算，在一眾認真答題的學生中間濫竽充數。
他也清楚自己裝不了多久，監考的範老師在班上來回走動，不久就會發現自己其實啥都沒填……
“李莊生，李莊生在嗎？”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星鵬校長神色匆忙地出現在高二13班門口。
……
“呦，那不是你對象麽？”
謝江晴笑著指向遠處一個人站在籃球場旁發呆的男生。
“他是誰？”
胡夢蝶臉上微微皺眉，她並未見過這個人，不知道謝江晴為何要提及他。
“他是李休羽的哥哥。”
“李休羽的哥哥……和我有什麽關係？”
胡夢蝶此前聽說過李休羽，也遠遠見過幾麵。對方和她一樣，高中軍訓的時候就出名了。
確實是個很漂亮的女生，甚至因為有張男女通殺的臉而被戲稱為“校草”……這麽說，她哥哥和她似乎是有點相像。
謝江晴意味深長，透著一抹揶揄：“她哥叫李莊生，莊生夢蝶的那個莊生哦……”
“嗯？”
胡夢蝶微怔，隨即一副“原來如此”的點了點頭。
謝江晴擠擠眼，進一步笑著調侃：“你說巧不巧，有沒有命中注定的感覺？這名字一聽就是天生一對哦！”
“別瞎說。”
胡夢蝶沒好氣地白了謝江晴一眼，又忍不住向李莊生投去好奇的目光。
此時是晚自習前的大課間，學生們三五成群地離開食堂，占據籃球場的男生們在場上揮灑青春。
但李莊生似乎卻是個異類，吃完飯既沒有回班，也沒有打球，隻是站在籃球場和操場的邊緣處，看著落下的夕陽發呆。
這天的晚霞確實格外美麗，天邊如燃燒的火，夕陽燒透了雲層，積雲仿佛包裹在烈火中，燒出了金絲的邊，就像一副壯美的錦繡圖。
漸漸的，火熄滅了，遠處的天際線變成一條迷人深邃的幽紫色綢帶……天色也就此暗淡下去。
李莊生呆呆地目視著這一切，晚風微微掀起了他的劉海，眼中仿佛映著火光。
還有意境的，胡夢蝶心說。好像真是那個神遊物外、似醒非醒的莊子。
這是高一上學期兩人第一次見麵。胡夢蝶因為這個奇特的名字，因為這幅美妙的畫麵而默默地記住了這個男生。
當然，也僅限於此。
高中的生活充實而又忙碌，胡夢蝶很快就將這個平平無奇的男生拋之腦後。隻是偶爾在路上擦肩而過時，心裏會說上一句“他就是李休羽的哥哥，李莊生”。
若是謝江晴或者其他幾個關係親近的朋友也在，還會偷笑著對她調侃：“這不是你對象麽”？
每次聽到這話，胡夢蝶都會無奈地瞪上一眼。不過她不會因此感到冒犯，畢竟這隻是個朋友間小小的玩笑，最後幾人隻會嘻嘻哈哈地鬧做一團。
後來她交往了真正的男朋友，就很少再聽見這個玩笑了，故而不曾真正了解過李莊生這個人。
高中時的她並不清楚兩人今後會發生什麽。李莊生在她心中，隻是稍微有點印象的同校同學。
熱心，容易害羞，還有點倒黴蛋體質。
胡夢蝶對他熱心的印象來自於某次清晨，父親開車送她上學時在紅燈前停下，她坐在車裏，正巧看見一個初中生騎自行車逆行，直挺挺地撞上了李莊生的電瓶車。
李莊生看起來倒是沒怎麽生氣，隻是讓一旁的李休羽先走，他留下來幫人家修理自行車。
之後就不清楚發生了什麽，隻知道他早自習遲到了。
因為那天在早自習下課後，謝江晴笑眯眯地跑過來跟她說：“誒，你對象在下麵站著呢。”
胡夢蝶好奇地從走廊上向下望去，最近這些天年級主任一直在抓早自習遲到的學生。很不幸，今天的一溜人中，李莊生赫然在列。
他低著頭，老老實實地接受被“圍觀”的懲罰。而知曉事情來龍去脈的胡夢蝶神色複雜，心說這真是個倒黴蛋。
幸好此事並未打擊到李莊生做好人好事的積極性，在此之後，胡夢蝶依然不止一次地看見過李莊生隨手撿起校園裏的垃圾。
胡夢蝶對李莊生“容易害羞”的印象源自高二下學期的五月。
彼時她和齊浩宇交往有段時間了，李莊生這個人也漸漸從腦海裏淡忘。誰知那天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意外，在前往老師辦公室的路上，她手上的課課清被一陣風吹散。
很快就有路人伸出援手，她起初並未在意。她知道自己長得好看，總是能遇到好心人。
可當她抬起頭，照例對幫助她的人說“謝謝”時，發現對方居然是李莊生。
她心想，這可真是久違了，已經有陣子沒有看見他了。
其實肯定見過，隻是那時她滿心都在和男朋友交往，應該是把李莊生當成了和其他人一樣的背景板。
雖然胡夢蝶此前單方麵觀察過李莊生，但是像這樣直接麵對麵還是第一次。
既然撞見了，就打個招呼唄。胡夢蝶心說。
然而剛走近還沒等她怎麽開口，就見紅霞迅速爬滿了李莊生整張臉，說了句不客氣便逃也似的跑開了，差點來了個平地摔，看得胡夢蝶有點傻眼。
這也是她和李莊生最後的接觸。
此外，她曾聽人說那個胸脯很大的祝枝雪喜歡李莊生……但一直沒見兩人在一起過，應該隻是謠傳。
以上便是胡夢蝶在高中時對李莊生的全部印象——一個有點意思的同校同學。
後來胡夢蝶升入大學，雖然和男朋友身處同一座城市，但大學之間卻相隔甚遠，單向路程要近兩個小時。
她原以為時間不是問題，距離也不是問題。她和高中時一樣，對愛情抱著幾分天真的幻想。感覺那愛情就像坐在窗邊看過的晚霞……那麽絢麗光彩，每一天都能給人帶來全新的感動和欣喜。
但她錯了，愛情不是她想象中的晚霞……或許她沒有弄錯，隻是她理解錯了。
晚霞的意思是遠在天邊，之後就是漫漫長夜。
曾經的快樂變成了難過，原本美好的幻想也不過是一廂情願的夢幻泡影。
她被這段感情折磨的越來越痛苦，數次想要分手，又數次不忍心對方那哀求的表情以及自己在感情上投入越來越多的沉沒成本。
或許，自己也有錯吧。她總是這麽開解自己。
直到對方觸及了她的底線。
那應該是底線，也或許隻是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糾纏許久之後，他們之間終於徹底結束了。
胡夢蝶感覺自己就像是非洲大草原上的失敗者，最後傷痕累累地回到了家鄉。她終於學會了假笑。
小時候說話常詞不達意，長大後說話又言不由衷，代價就是越來越疲憊，越來越習慣於不動神色。
她在家裏頹廢地呆了近兩年，期間不少人給她介紹對象，她也嚐試過和別的男人接觸，但無一例外的沒有任何結果。
上一段痛苦的感情耗盡了她的心力，她如今的內心就是一片荒漠，已經沒有了愛人的能力。
直到那一天，她的媽媽推開她的房門，告訴她某某親戚又給她介紹了一個男生。
胡夢蝶正在心煩，但她媽媽卻自顧自地介紹說那男生高中和她是一個學校的，名字叫李莊生，長得不差，身材也挺好，家庭條件很不錯，親戚都沒什麽病。好像是個作家，收入不低，而且聽他媽說他人可老實了，到現在都沒交過女朋友……哦，對了，他最近在考公，筆試已經過了，得抓住機會拿下這潛力股，不然真等他考上那競爭就太激烈了……
胡夢蝶微微一怔，對媽媽後麵的絮絮叨叨置若罔聞，對她而言，關鍵的信息隻有三個字，李莊生。
塵封多年的記憶忽然被人打開，她不由回想起了那個在操場邊獨自安靜地仰望夕陽的少年，那個在清晨的霧靄中冒著遲到風險也要幫助他人的少年，那個因為她的靠近就滿臉羞紅而匆忙逃走的少年……
那就去見見吧。她對母親說。
相親那天，她破天荒地畫了點淡妝。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或許是因為兩人的名字給了她一些期待，或許她隻是心血來潮……或許，她也感受到了孤獨。
兩人的再次相見，對胡夢蝶來說是暌違十年的重逢。
她走進餐廳的包廂時差點被嚇了一跳，李莊生的臉上居然沒有太多歲月的痕跡，還是記憶中那個十七歲少年的模樣。
時間這是在他身上定格了嗎？
他還是那樣青澀、害羞、內斂又溫和，胡夢蝶就假裝沒有認出來他。
兩人在學校時本就沒什麽交集，對方應該也不願想起在她麵前狼狽而逃的經曆。
胡夢蝶不著痕跡地觀察著李莊生，對方總是低著頭，說話輕聲細語，仿佛他才是小女生。但他偶爾也會意識到自己的怯場，時不時虛張聲勢地昂首挺胸，說話聲音也加重幾分……雖然很快又會害羞地把頭低下。
看得出他很緊張，也在非常努力地找話題，胡夢蝶覺得這個樣子真的很可愛，不忍見他太過尷尬，就盡力附和他。
相親結束後，胡媽問胡夢蝶對今天相親對象的感覺，胡夢蝶回答是個很有趣的男孩子，希望可以接觸下去……胡媽聽完便歡歡喜喜地給男方的母親傳達去了。
胡夢蝶承認，當時她會那麽說，隻是貪婪對方身上的少年氣。
那是在她身上早已被消磨殆盡的東西。她想要，隻能靠近他。
隻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這竟是她此生最重要、也是正確的決定。
正是這個決定，使她荒漠的心迎來了最終的救贖。
周練的第一場是語文，李莊生支撐著身體，勉強答題。
語文是門檻最低的科目，哪怕是畢業多年的李莊生也能應付。
解決完最初的幾個選擇題，接下來的詩詞填空也還記得，就是有的字不會寫了。這也是部分網絡作者在現實中會麵臨的窘境，能用鍵盤打字如飛，但真動筆往往磕磕絆絆。
若非李莊生之前準備過公務員考試，重新拾起過筆，恐怕現在連筆都要握不住了。
後續的文言文閱讀，賞析和翻譯大白話也不在話下，他十年後的水平可以勉強直接閱讀點校過的古籍原文。可高中文言文翻譯得分點比較死板，有些字詞沒有翻譯準確就會扣分。李莊生雖然能理解文言文全篇的意思，但他自覺應該得不到滿分了……
不管怎麽說，截止目前還算順利，李莊生也由此生出輕慢之心。
嗬嗬，數學不會，語文還能不會麽，我可是吃文字這碗飯的耶！
然而很快，閱讀理解就給了他當頭一棒。
賞析文中畫線句子的表達特色……額，什麽叫表達特色？
簡要概括文中xxx有什麽性格特點……就開朗啊，不屈不撓啊，還有什麽？
文章最後一段在文中起到了什麽作用……嘶，總領全文還是什麽東西？我該怎麽回答？
請探究本文想要表達的深刻意蘊……嗯？我怎麽知道啊！
一套組合拳瞬間把李莊生打得灰頭土臉，可他隻能咬著牙把空填滿，然後轉戰下一篇閱讀理解……寫完同樣是狼狽不堪。
最後輪到作文，李莊生感覺自己終於又可以揚眉吐氣了。
我可是寫過申論的，雖然那是兩年前的事……但我還是進了省作協的起點作家，懂不懂專業對口的含金量，作文還不是手拿把掐？
讓我來寫一篇震驚四座的動人小故事吧，說不定還會被張貼出來，讓全校師生瞻仰學習！還沒動筆，李莊生心中就豪情萬丈，臉上容光煥發，早上的困倦都減輕不少。
可四十分鍾之後，把作文格子寫滿的李莊生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等一下，八百字已經用完了嗎？我怎麽感覺我才寫個開頭啊……等一下，為什麽行文會這麽水，全篇沒用的廢話……哦哦哦，我忘了，我是寫網文的！
李莊生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本職，比起寫故事，水字數才是他的專業技能。八百多字而已，不是輕輕鬆鬆就能水過去了？
考完語文稍事休息，便是李莊生最不敢麵對的數學。
已知函數f（x)=xxxxx的最小正周期是xx，則正數的值為……不會。
求值xxxx加xxxx……不懂
已知tana為-2，則xxxxxxx的值是……tan、cos、sin的定義是什麽來著？
李莊生滿臉絕望地把數學試卷翻來覆去，最終填了兩個空格，他想自己大概能得五到十分吧……嗯，五分總是有的吧！
難道這就是我的極限了嗎，敢不敢讓我重生回小學啊！我若回小學，必當鎮壓世間一切敵！
李莊生哀歎著低下頭，筆在草稿紙上亂畫，假裝自己在運算，在一眾認真答題的學生中間濫竽充數。
他也清楚自己裝不了多久，監考的範老師在班上來回走動，不久就會發現自己其實啥都沒填……
“李莊生，李莊生在嗎？”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星鵬校長神色匆忙地出現在高二13班門口。
……
“呦，那不是你對象麽？”
謝江晴笑著指向遠處一個人站在籃球場旁發呆的男生。
“他是誰？”
胡夢蝶臉上微微皺眉，她並未見過這個人，不知道謝江晴為何要提及他。
“他是李休羽的哥哥。”
“李休羽的哥哥……和我有什麽關係？”
胡夢蝶此前聽說過李休羽，也遠遠見過幾麵。對方和她一樣，高中軍訓的時候就出名了。
確實是個很漂亮的女生，甚至因為有張男女通殺的臉而被戲稱為“校草”……這麽說，她哥哥和她似乎是有點相像。
謝江晴意味深長，透著一抹揶揄：“她哥叫李莊生，莊生夢蝶的那個莊生哦……”
“嗯？”
胡夢蝶微怔，隨即一副“原來如此”的點了點頭。
謝江晴擠擠眼，進一步笑著調侃：“你說巧不巧，有沒有命中注定的感覺？這名字一聽就是天生一對哦！”
“別瞎說。”
胡夢蝶沒好氣地白了謝江晴一眼，又忍不住向李莊生投去好奇的目光。
此時是晚自習前的大課間，學生們三五成群地離開食堂，占據籃球場的男生們在場上揮灑青春。
但李莊生似乎卻是個異類，吃完飯既沒有回班，也沒有打球，隻是站在籃球場和操場的邊緣處，看著落下的夕陽發呆。
這天的晚霞確實格外美麗，天邊如燃燒的火，夕陽燒透了雲層，積雲仿佛包裹在烈火中，燒出了金絲的邊，就像一副壯美的錦繡圖。
漸漸的，火熄滅了，遠處的天際線變成一條迷人深邃的幽紫色綢帶……天色也就此暗淡下去。
李莊生呆呆地目視著這一切，晚風微微掀起了他的劉海，眼中仿佛映著火光。
還有意境的，胡夢蝶心說。好像真是那個神遊物外、似醒非醒的莊子。
這是高一上學期兩人第一次見麵。胡夢蝶因為這個奇特的名字，因為這幅美妙的畫麵而默默地記住了這個男生。
當然，也僅限於此。
高中的生活充實而又忙碌，胡夢蝶很快就將這個平平無奇的男生拋之腦後。隻是偶爾在路上擦肩而過時，心裏會說上一句“他就是李休羽的哥哥，李莊生”。
若是謝江晴或者其他幾個關係親近的朋友也在，還會偷笑著對她調侃：“這不是你對象麽”？
每次聽到這話，胡夢蝶都會無奈地瞪上一眼。不過她不會因此感到冒犯，畢竟這隻是個朋友間小小的玩笑，最後幾人隻會嘻嘻哈哈地鬧做一團。
後來她交往了真正的男朋友，就很少再聽見這個玩笑了，故而不曾真正了解過李莊生這個人。
高中時的她並不清楚兩人今後會發生什麽。李莊生在她心中，隻是稍微有點印象的同校同學。
熱心，容易害羞，還有點倒黴蛋體質。
胡夢蝶對他熱心的印象來自於某次清晨，父親開車送她上學時在紅燈前停下，她坐在車裏，正巧看見一個初中生騎自行車逆行，直挺挺地撞上了李莊生的電瓶車。
李莊生看起來倒是沒怎麽生氣，隻是讓一旁的李休羽先走，他留下來幫人家修理自行車。
之後就不清楚發生了什麽，隻知道他早自習遲到了。
因為那天在早自習下課後，謝江晴笑眯眯地跑過來跟她說：“誒，你對象在下麵站著呢。”
胡夢蝶好奇地從走廊上向下望去，最近這些天年級主任一直在抓早自習遲到的學生。很不幸，今天的一溜人中，李莊生赫然在列。
他低著頭，老老實實地接受被“圍觀”的懲罰。而知曉事情來龍去脈的胡夢蝶神色複雜，心說這真是個倒黴蛋。
幸好此事並未打擊到李莊生做好人好事的積極性，在此之後，胡夢蝶依然不止一次地看見過李莊生隨手撿起校園裏的垃圾。
胡夢蝶對李莊生“容易害羞”的印象源自高二下學期的五月。
彼時她和齊浩宇交往有段時間了，李莊生這個人也漸漸從腦海裏淡忘。誰知那天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意外，在前往老師辦公室的路上，她手上的課課清被一陣風吹散。
很快就有路人伸出援手，她起初並未在意。她知道自己長得好看，總是能遇到好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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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想，這可真是久違了，已經有陣子沒有看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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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以為時間不是問題，距離也不是問題。她和高中時一樣，對愛情抱著幾分天真的幻想。感覺那愛情就像坐在窗邊看過的晚霞……那麽絢麗光彩，每一天都能給人帶來全新的感動和欣喜。
但她錯了，愛情不是她想象中的晚霞……或許她沒有弄錯，隻是她理解錯了。
晚霞的意思是遠在天邊，之後就是漫漫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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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夢蝶感覺自己就像是非洲大草原上的失敗者，最後傷痕累累地回到了家鄉。她終於學會了假笑。
小時候說話常詞不達意，長大後說話又言不由衷，代價就是越來越疲憊，越來越習慣於不動神色。
她在家裏頹廢地呆了近兩年，期間不少人給她介紹對象，她也嚐試過和別的男人接觸，但無一例外的沒有任何結果。
上一段痛苦的感情耗盡了她的心力，她如今的內心就是一片荒漠，已經沒有了愛人的能力。
直到那一天，她的媽媽推開她的房門，告訴她某某親戚又給她介紹了一個男生。
胡夢蝶正在心煩，但她媽媽卻自顧自地介紹說那男生高中和她是一個學校的，名字叫李莊生，長得不差，身材也挺好，家庭條件很不錯，親戚都沒什麽病。好像是個作家，收入不低，而且聽他媽說他人可老實了，到現在都沒交過女朋友……哦，對了，他最近在考公，筆試已經過了，得抓住機會拿下這潛力股，不然真等他考上那競爭就太激烈了……
胡夢蝶微微一怔，對媽媽後麵的絮絮叨叨置若罔聞，對她而言，關鍵的信息隻有三個字，李莊生。
塵封多年的記憶忽然被人打開，她不由回想起了那個在操場邊獨自安靜地仰望夕陽的少年，那個在清晨的霧靄中冒著遲到風險也要幫助他人的少年，那個因為她的靠近就滿臉羞紅而匆忙逃走的少年……
那就去見見吧。她對母親說。
相親那天，她破天荒地畫了點淡妝。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或許是因為兩人的名字給了她一些期待，或許她隻是心血來潮……或許，她也感受到了孤獨。
兩人的再次相見，對胡夢蝶來說是暌違十年的重逢。
她走進餐廳的包廂時差點被嚇了一跳，李莊生的臉上居然沒有太多歲月的痕跡，還是記憶中那個十七歲少年的模樣。
時間這是在他身上定格了嗎？
他還是那樣青澀、害羞、內斂又溫和，胡夢蝶就假裝沒有認出來他。
兩人在學校時本就沒什麽交集，對方應該也不願想起在她麵前狼狽而逃的經曆。
胡夢蝶不著痕跡地觀察著李莊生，對方總是低著頭，說話輕聲細語，仿佛他才是小女生。但他偶爾也會意識到自己的怯場，時不時虛張聲勢地昂首挺胸，說話聲音也加重幾分……雖然很快又會害羞地把頭低下。
看得出他很緊張，也在非常努力地找話題，胡夢蝶覺得這個樣子真的很可愛，不忍見他太過尷尬，就盡力附和他。
相親結束後，胡媽問胡夢蝶對今天相親對象的感覺，胡夢蝶回答是個很有趣的男孩子，希望可以接觸下去……胡媽聽完便歡歡喜喜地給男方的母親傳達去了。
胡夢蝶承認，當時她會那麽說，隻是貪婪對方身上的少年氣。
那是在她身上早已被消磨殆盡的東西。她想要，隻能靠近他。
隻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這竟是她此生最重要、也是正確的決定。
正是這個決定，使她荒漠的心迎來了最終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