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誘餌過於直白時,受害者往往會腦補其合理性。更何況像傑森偷輪胎這樣的節點事件,哪怕當事人再怎麽不願意,也會被故事線這雙看不見的大手給牽引著入套。


    秦威從一旁的紙袋裏抓了根薯條,饒有興致地監視著傑森拆下了第一顆螺絲。


    “我在幹什麽,我一定是瘋了!”


    傑森脫下了第一隻輪胎,又卸下了穩定杆與副車架上的連接螺絲,擦了一把額間汗。


    現在的他過熱的腦子已慢慢冷卻,逐漸意識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荒唐至極。可輪胎都已經拆了一半,總不能再幫著裝回去吧。


    破罐破摔的傑森繼續鼓搗著,全然沒有注意到千斤頂正悄然下壓。等遲遲反應過來時,車底都快碰到鼻子了,心道不妙的他焦急地蛄蛹著向外爬去,可千斤頂的下壓趨勢卻陡然加速。


    他隻能支起胳膊,試圖以肉體凡胎抵抗十幾噸重的車身。


    但還別說,這麽一支棱下壓的趨勢還真就停止了,可他兩隻胳膊也被卡在了車底的縫隙間。


    傑森幾次嚐試抽出胳膊未果,舔了舔被機油染黑的嘴角。


    “hello……有人在嗎?”


    “有的,請問你喝啤酒嗎?”


    他沒抱什麽希望,可沒想到真有人回答。


    這聲音中夾雜著滋滋的電流麥聲,應該是有人通過擴音器與他遠程交流。


    但喝啤酒又是什麽意思!暗號還是黑話?


    “那我換個問題吧,你到能飲酒的法定年齡了嗎。”


    “還沒有……”


    “那有點麻煩啊,一場男人之間的談心之旅怎麽能少了酒精的點綴!”那聲音聽起來有些懊喪。


    “稍微喝一點也不是不行……呃……為什麽會扯到喝酒?”


    傑森滿腹狐疑地嘟噥了一句,可那頭已經沒了聲音。


    沒過多久,秦威拎著兩罐啤酒來了。他摁下按鈕,千斤頂緩緩抬升。


    傑森從車底鑽出來,摸著酸痛的手肘,他總算是看出來了這就是個套,就等著他往裏麵鑽。


    秦威把一罐啤酒塞到他手裏。


    啤酒表麵凝著一層水珠,發燙的手掌向傑森傳遞著冰冷的刺痛。


    為了更好地享受生活,秦威把奧斯瓦爾德的小冰箱給搬到了車庫,就為了閑暇時能喝上兩瓶。


    “來吧,你是想在這喝還是換個地方?”


    “你為什麽……”


    “那就在這喝吧!”秦威打了個響指,倉庫外的燈亮了起來。


    他三番兩次打斷傑森提問,就是為了將對方拖入自己的節奏中。


    傑森聳了聳肩放棄了思考,撕開易拉環,精釀小麥的金黃色的泡沫湧出罐口。


    他並未起疑,要是這個男人真想害他,他早就死了。


    ……


    大學畢業後,秦威在外麵租了一間十平米的小房間。


    3200的工資除去2500的房租,每個月隻有700塊的自由支配額度,哦差點忘了,這裏麵還包括水電費。這意味著他每日三餐隻能靠泡麵與麵包過活。


    可資本不會憐憫,在生活已經如此貧苦的情況下,無償加班成了常態,遲到一分鍾就要扣十塊,蹲坑要被嚴格計時,稍有不慎就要受主管一頓劈頭蓋臉的責罵。


    起初秦威為保住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選擇逆來順受,他真的不想再花那個該死的醉鬼一分錢,也不願見到母親為了所謂家庭和睦而隱忍的模樣。


    但積壓的情緒就像是湧入水庫的暴雨,它需要一個宣泄口,或開閘泄洪,或壩毀人亡。


    積攢的壓力無處宣泄,夜深人靜的他隻能縮在出租屋的單人小床上哼著歌。


    單人間隔音不好,不一會就收到了鄰居的砸牆抗議。


    “司馬玩意大半夜唱歌!不會去ktv啊?”


    自知理虧的秦威乖乖閉嘴,可對方的謾罵卻令他想通了一件事。


    絕望生活是一把鋒利的剪刀,隱忍與妥協隻會減緩它裁開你的時間。


    讓自己變得堅硬吧,堅硬到能與它抗衡,即便粉身碎骨也要在刀刃上磕出一個缺口。


    ……


    “小秦啊,這個文件改一下轉成電子稿晚上發我郵件。”


    “我要下班了!”


    “其他人都沒走你就要下班?伱有沒有點敬業精神!要是人人像你這個樣子,公司業務怎麽辦?”


    “加班給老板換奔馳?搞笑!他一年換了兩輛車,工資到沒見漲一分啊!”


    “你怎麽說話的,你還想不想幹了!”


    “啊噠~!!!!”


    就像十七歲那年踹向醉鬼父親的那一腳,秦威的大腳最終落在了將加班文件摔在桌上的主管臉上。


    東拚西湊賠了6000塊,那天的秦威大笑著走出警局。


    即便他一無所有。


    ……


    “後來呢?”


    傑森又灌了一大口酒。


    “後來我自學了平麵設計,能力強了之後選擇的餘地就多了,又跳了好幾家公司工作才穩定下來。不說出人頭地,起碼吃喝不愁。”


    秦威捏扁易拉罐隨手一拋,他的能力也就到這了,再想往上爬沒點經濟支持可不行。所以那時的他才會選擇擺爛,與其削尖腦袋往上鑽,不如慢下腳步欣賞沿途風景。


    秦威又拋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人真正有價值的是他的不可替代性,你剛剛也說過自己在大學讀金融,那我問你,像你這樣金融係在校大學生哥譚有多少?”


    傑森不答,但他抿著嘴的凝重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秦威的話令他感觸良多,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拚了命爬出泥淖隻是想要爭一口氣,上層的世界並沒有他想象的這麽美好,他從未也不可能將東區從心底完全割舍。


    “我該怎麽辦?”


    “如果你還愛著這片土地,我可以給你一個改變它的機會。”秦威在傑森搖擺的內心紮入了一針強心劑。“加入我,我可以保證,當馬羅尼垮台後所有的羅馬人都會撤出東區,至於能不能將這片土地治理好,那就要靠你了。”


    傑森動搖了,但他仍未完全放下警惕。


    “你的目的是什麽?”


    秦威當然不能說“你是二代羅賓”、“你是漫畫天選之子”這樣的鬼話,當然他也早已準備好了措辭。


    “因為你是紅頭罩的首領,我的計劃以下區為根係鋪散至整個哥譚,所以需要一個穩定的後方。”


    說罷秦威掏出一柄粗大的車鑰匙。


    “你剛剛說的,戴夫那個小雜種在開派對是吧!”


    他拍了拍蝙蝠車車身,堅實的金屬聲響在燈影下回蕩。


    “開上它!給他帶去一點來自下區的驚喜。但在這之前,你得先把我的輪子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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