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這一次納妾,並沒有弄得滿城皆知,也沒有特別大張旗鼓。


    但是,金陵城裏的官員,以及駐紮在金陵附近的周良等將領,還是到場了的。


    算上從廬州趕過來的陸家人,一共隻在李園湊了五桌子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頓飯。


    因為不是娶妻,儀式也相對簡單,隻折騰了半天時間,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兩位正值青春年華的妾室,被一並送入到了李園的後宅之中,這會兒二人已經各自有了一個小院落。


    而李雲,則是在前院,與一眾“同僚”喝酒,費宣端起酒杯,敬了李雲一杯酒,笑著說道:“恭喜李府公,享齊人之福了。”


    這會兒,費宣的家人已經被接到了金陵,他們家也在金陵安了家,更重要的是,在金陵待了一段時間之後,費宣愈發喜歡這裏了。


    不因為別的,就為了一個“正”字。


    費宣在京城刑部的時候,常因為處事公正,得罪權貴,最後被一腳踢到江東。


    剛到江東的時候,他覺得李雲是反賊,極其不願意合作。


    不過,如今他到江東,也已經過去了接近一年時間,這段時間來,江東的風氣非常合他的胃口。


    因為李雲處事,或者說整個江東的處事風格,都非常公正,不管是誰,隻要有了錯處,那就按照規矩處理,不帶一點含糊。


    一來是因為,以李雲為首的江東集團,目前還在初創階段,團隊有活力,也相對來說比較健康。


    二來是…江東還沒有來得及形成權貴階層,李雲這一代人的子輩,還沒有長大。


    這樣的地方,讓費宣簡直是如魚得水,他這個老刑名,在江東幹的非常痛快。


    再加上家裏人也到了江東,不用擔心家人的周全,他也就真的沉下心,準備跟著李雲幹了。


    李雲看了看費宣,笑著說道:“費府公,最近可要盡快把按察司給建起來,金陵這一批新人,我也優先分給你。”


    坐在一張椅子上的杜和,聞言連忙開口道:“那可不成,說好了,要先分給我們度支司!”


    杜和在江東,主管錢糧賬目,也就是扮演者戶部的角色,但是因為人手太少,土地稅收之類的事情,他沒有辦法過問,隻是單純的管賬。


    因此,算不上一個完整的戶部,李雲將其命名為度支司。


    陶文淵未來將要負責的教育板塊,李雲將其命名為學部司。


    如果按照這個時代禮部衙門的命名方式,應該稱呼其為“禮部司”,負責禮樂,學校,儀式,製度,衣冠等等,但是現在的江東,並不需要其他功能,人手也不夠將其它功能搭建起來。


    李雲隻單純需要一個“教育部”,因此他將辦學的職能抽離了出來,單獨成立學部司。


    至於其他三部,則化用為工部司,人事司,以及李雲自己主管的兵事司。


    其中,兵事司不僅包括了兵部的所有職能,還能有指揮調度各地兵力的權柄,是李雲直接主掌,在江東諸司之中,權柄最重。


    這樣一來,李雲從六部化用而來的江東六司,就算是有了個骨架,隻等著後續在這個骨架上,陸續搭建血肉就行了。


    聽了杜和的話之後,這一桌人都是哈哈一笑,李雲看向杜和,開口笑道:“這人事司的職司,是受益兄在兼管,受益兄自然會給你們度支司,安排的明明白白。”


    一旁的杜謙隻是笑了笑,並沒有接話。


    而費宣則是看著李雲,開口道:“府公,我不要太多官員,多給我一些吏員,再分派給我一些馬匹,還有一些人手。”


    “按察司,很快就能建起來。”


    李雲想了想,點頭笑道:“那好,回頭我從城外的新兵營裏,挑一個都尉營的兵力,給費府公你做按察司的兵丁,助按察司執法。”


    司法衙門,是需要一些人手的,畢竟他們有時候,也需要捉人拿贓,與沒有武力加持,什麽都不好辦。


    費宣想了想,開口道:“一千個人太多了,我隻要五百人。”


    “兩個月之內,我把江東的按察司,給府公建起來。”


    李雲摸了摸下巴,還要說話,杜謙拉著他的衣袖,笑著說道:“府公,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公事什麽時候不能說?”


    “府公還是到後院去,免得怠慢了兩位美嬌娘。”


    杜謙自己就有兩房妾室,已經是過來人了,這會兒很自然的與李雲開著玩笑,李雲也不怯場,笑著說道:“那公事的事情,我們明後天再談,盡快把江東六司,給搭建起來。”


    明眼人都知道,如今李雲要建立起來的所謂六司,其實就是六部衙門的精簡版,擁有六部衙門的核心功能。


    將來,這六司衙門,是有可能能夠直接演變成為六部的。


    聽李雲這麽說,在座眾人正色起來,點頭應是。


    杜謙與李雲親近一些,當即開口笑道:“府公明天,怕是出不了李園了。”


    “怎麽也得後天才成。”


    李某人麵不紅心不跳,笑嗬嗬的說道:“受益兄瞧我不起,我明天便去府衙尋你。”


    一桌子人,聞言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而附近幾個桌子吃飯的人,這會兒都幾乎沒有人敢發出太大的動靜,一些人小心翼翼看向李雲杜謙這一桌子人,心裏都十分清楚。


    那一張桌子,就是如今的整個江東了。


    桌子上的人,都是江東的風雲人物。


    有朝一日,他們如果能擠進去,便才算是真正…出人頭地!


    …………


    就這樣,在眾人的簇擁之下,李雲到了後院,入了洞房。


    第二天,他果然沒有能夠起來。


    一直到第三天,他才離開李園,去跟杜謙等人,繼續討論江東六司衙門的事情。


    而就在江東這裏,小朝廷骨架漸漸成型,羽翼漸漸豐滿,實力飛速成長的時候,西邊關中的京城裏,卻出了一件大事情,震動整個京城。


    河東節度使李仝,可能是因為年紀大了,再加上在京城水土不服,因此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病。


    他這個年紀,哪怕是一些小病,也已經足夠要命,好容易熬了半個月熬了過來,李大將軍便再沒有了留在京城裏的心氣。


    事實上,從上一次代王武涉一事之後,李仝蕭憲兩位節度使,就已經有動身離開京城的念頭了,但是韋大將軍提刀進皇城,大鬧了一通之後,依舊厚著臉皮不肯離開京城,逼得李蕭二位,也隻能繼續留下來。


    而此時,李大將軍一場大病之後,便在京城無論如何也待不下去了,他病情稍稍好了一些之後,便來到了後宮之上,對著天子叩首行禮道:“陛下,老臣…老臣上了年紀,已經不堪朝廷驅馳,懇請告老還鄉。”


    皇帝陛下坐在帝座上,聽的心驚膽戰,聞言連忙站了起來,走到李仝麵前,將李大將軍扶了起來,開口道:“聽聞大將軍的病,已經好了不少了,既然在京城能夠調養回來,不妨在京城裏多呆一段時間。”


    “等徹底養好了,再決定去留不遲。”


    他是真的不願意李仝離開。


    李仝蕭憲兩個大將軍在京城一天,還能稍稍壓製壓製韋全忠,如果李蕭二位大將軍離開京城,誰知道那位“靈武王”,會猖狂成什麽模樣?


    李仝微微搖頭,開口道:“老臣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了。”


    他看向天子,低聲道:“陛下放心,老臣雖然離開朝廷,但是犬子李槲,卻可以留在京城,供陛下驅使。”


    皇帝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但是終究沒有說出口。


    他心裏明白,這位李大將軍,想要離開隨時可以離開,沒有人攔得住,但是離開之前,卻還要過來同自己這個皇帝打個招呼,其實是給了一個麵子。


    見天子不說話,李仝繼續說道:“老臣離開之後,河東軍將會撤出京城,駐紮在京城城外,以拱衛京城。”


    皇帝聞言,長歎了一口氣:“老將軍離開,朕不知應該如何自處了。”


    “陛下放心,韋全忠雖然狂妄,但是萬不敢行大逆不道之舉。”


    所謂的大逆不道,自然就是弑君自立。


    但是這個時候,對天子不敬都是罪過,如果誰動了這個手,立時就成了天底下所有地方勢力的共同敵人。


    韋全忠雖然狂,但是他不蠢,他幹不出這種事。


    “老臣離開之後,蕭大將軍說不定也會離開,到時候韋全忠一個人在京城裏,可能能夠猖狂一陣,但是他也不敢久待。”


    此時,三位節度使都已經離開各自藩鎮超過一年時間,雖然各自都有心腹留在藩鎮,但三個人多多少少,是有點不太放心的。


    李大將軍想要回河東太原去,一方麵是因為身體問題,另一方麵就是因為想要回去照看藩鎮。


    如果李蕭二人都離開,韋全忠一個人,便沒有足夠的能力,長久的占據京城了。


    “用不了多久,韋全忠也一定會離開,在此之前,陛下一定要保重龍體,要穩重再穩重。”


    這話的意思是,提醒皇帝要隱忍。


    皇帝陛下沉默了許久,歎了口氣道:“便是都離開了,天下也已經千瘡百孔了。”


    他看著李仝,緩緩說道:“老將軍可能還不知道,老將軍的一個本家,已經在江南,自行開題科考了。”


    “老臣的本家…”


    李仝認真想了想,很快想起了李雲,他微微低頭道:“陛下,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大周的天下…恐怕您隻能一點一點,慢慢來收拾了。”


    皇帝沉默不語,沒有接話。


    這一日,天子允了河東節度使李仝的告老,放他離開朝廷。


    整個京城,立刻開始瘋傳各種流言蜚語。


    因為,京城裏最穩固的三角結構…


    其中一角,已經悄然消失不見。


    京城的局勢…


    變得微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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