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德的計劃說簡單也簡單——


    他無非是想借著許多業內人士在場的機會,揭穿南枝作為南平山孫女的身份。


    隨後以當年汪家作為受害者的立場,唏噓感慨幾句。


    一邊幫大家回憶回憶當年汪家受到的委屈,把南平山繼續釘在恥辱柱上;


    一邊展現下汪家的大度作風,從而順利占據道德製高點。


    連套的組合拳下來,主動權徹底在他汪德手上。


    占據了大義和道理的他,對南枝還不是想怎麽拿捏,就怎麽拿捏!


    他想的是挺好。


    可惜,南枝可不是會順著人家劇本演的性子。


    她向來隻走自己的劇本。


    如果走不了,那就把台子掀了,誰都不要演!


    在一堆竊竊私語和眼神交流中。


    南枝坦蕩一笑,毫不避諱地提起:


    “看來我爺爺很有名,大家都知道?”


    周遭陷入沉寂。


    除了年輕一輩的眼露茫然。


    稍微有點年紀的,神色都隻能用複雜難言來形容。


    有的不悅,有的隱怒,有的不讚同,有的想要幫忙勸說……


    但他們內裏態度都是一致地認為,南枝不應該把事情鬧大。


    南枝看出來了。


    她不以為意地一笑,徑直說:


    “大家好像不想提起我的爺爺,但我偏要說說他。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可能他的嘴巴不是那麽善良,但他的心卻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柔軟。所以,他相信這個世界是美好的,是有情義的,為此,他一直在用行動去踐行這份認知……”


    南枝對爺爺的追思,所有話都是發自肺腑。


    不知“內情”的人聽得有些動容。


    尤其是幸運觀眾所在的兩桌,有情緒敏感比如小蔡,直接當場紅了眼,也想起自己去世的爺爺!


    但是,對於那些知道所謂“內情”的人而言,這話聽著就有些難受了。


    其中一個性子比較直的,當場憤慨出聲:


    “南師傅,我們理解你對親人的偏袒,但有些事情你不了解,話不要說得太滿!”


    這陰陽怪氣的,惹得好些南枝粉絲怒目相視。


    南枝倒是言笑晏晏:


    “哦?我不了解的事?是有關我爺爺的嗎?”


    說話的人被問住了,看了眼南枝,大概是於心不忍,不想在一個愛戴爺爺的孫女麵前說出真相。


    便道:“……你也別問了,反正你隻要知道,你爺爺對不起汪家就行!”


    周遭零星響起幾聲附和。


    南枝當場笑出聲來。


    “對不起汪家?誰?我爺爺嗎?”


    她好像聽到了一件極其可笑的事。


    那人臉上有些掛不住:


    “你什麽都不知道,就不要……”


    南枝打斷他:


    “誰說我不知道?你不就是在說我爺爺偷了汪家菜譜的事情嗎?”


    在場許多人都有些懵。


    那人更是趁機站了起來,大義凜然地指責:


    “原本以為你不知道,我們出於好心,就想幫你爺爺遮掩幾分臉麵。沒想到你什麽都知情,現在還要無條件地站在他南平山那邊?果真是欺師滅祖的叛徒教出來的後輩,簡直沒有原則可言!”


    南枝眯著眼睛看向對方:


    “你清高,你正直。可你怎麽不和我爺爺割席,反而把他20多年前教給你的九轉大腸做成了招牌菜?就連他教你處理大腸的竅門,你這20多年來都是一成不變?”


    南枝曾仔仔細細地讀過爺爺的日記本。


    裏麵除了記錄他的心得,還留下一些他教人的記錄,算是一種複盤反思。


    南枝看到後,便留了心思。


    為此特意在今天的品味宴開始之前,牢牢了解了今天到場的業內同行,尤其是那些20多年前與她爺爺認識的老輩同行的身份,並將他們與爺爺日記裏的人物一一對應著、記下來。


    她本意是想要提醒自己,哪想卻在現在派上用場!


    看到眼前這人大言不慚指責爺爺,南枝就覺得好笑。


    對方瞬間麵紅耳赤,結結巴巴地反駁:


    “你、你胡說!”


    南枝懶得和對方多扯。


    她隻是冷冷地環顧四周:


    “我算是知道,為什麽我爺爺當年被汙蔑後,會心灰意冷地離開了。因為讓他傷心的,不止是背刺他的師門,還有那些讓他曾經真心教過、指導過的同行們,居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幫他說話!哪怕隻是多質疑幾句,哪怕隻是幫忙把事情調查清楚!都不至於讓我爺爺背上不白之冤20多年!”


    周遭一片鴉雀無聲,眾人臉色各異。


    有人問:“你、你什麽意思?什麽汙蔑?”


    南枝沒有急著解釋。


    因為她看汪德按捺不住了。


    既然是戲台子,那就要你方唱罷我登場才有意思。


    南枝倒想看看汪德準備擺點什麽東西出來!


    汪德可不知道南枝看戲的心思。


    他急忙站出來:


    “南枝,不知道你爺爺這些年給你說了什麽話,但當年的事情調查得清清楚楚!人證、物證俱在!你爺爺根本沒有什麽好抵賴的!就算你作為晚輩心急,也不能顛倒黑白、是非不分!”


    激烈地指責完,汪德語氣又軟下來,


    “我今天本來想讓大家作見證,看我們汪家和你們南家化幹戈為玉帛,讓過去的事情徹底揭過,畢竟故人已逝……可是你這樣做,讓我該如何是好啊?”


    汪德是個演戲高手,那悲慟不能自己的模樣,若是送到大熒幕去,少不了拿座影帝獎杯。


    可南枝知道真相,越看就越覺得可笑。


    “行了,別演了。汪德汪先生,我倒想問問你,你所謂的人證、物證是什麽?該不會人證就是你自己,物證就是你隨便丟出來的幾張破紙吧?先不說那隨便找個仿古高手就能做出來的‘祖傳菜譜’,就說你這個人證!嗬嗬,就算在法庭上,親屬或者說當事者作為證人時,也要考慮到利害關係才能決定是否采納證言。而你呢?隻靠空口白牙的隨意亂說,就能給我爺爺定罪?”


    南枝字字句句,有如利劍,刺得汪德的假麵險些維持不住!


    汪德壓抑著幾乎噴薄的怒火,眼神恨不得把南枝千刀萬剮:


    “你滿口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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