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拍攝仍然暫停。


    電視台領導親自陪同警方來節目組調查。


    許霖負責接待他們。


    他本想說兩句好話,拉近關係,但從對方冷淡的態度來看,應該沒什麽效果。


    台裏領導將許霖拽到旁邊,壓低聲音警告:


    “你確定南枝沒有虐待孩子?如果她撒謊隱瞞,那可是把我們都拖下水了!”


    許霖很無奈:


    “我不是都跟您解釋過嗎?連傅朝都承認是誤會了!”


    領導:“知道!知道!這不是怕惹禍上身嗎?台長馬上要高升,越是這個關頭,我們就越不能出錯,免得被人抓住小辮子!懂嗎?”


    許霖當然明白。


    他在台裏雖然受領導賞識,做出了一番成績,但眼紅他的人不是沒有。


    “我敢保證,南枝不是那種人!”


    領導看到許霖信誓旦旦拍著胸口,鬆了口氣。


    可惜領導不知道的是……


    許霖的心髒也因為緊張噗通噗通跳得厲害呢!


    過了一會兒。


    警方的人過來說,他們同行的心理專家想要見見南意。


    許霖:“我這就讓人去叫他們過來!”


    等人派出去了,領導悄聲告訴許霖:


    “警方的人昨天走訪調查過,沒有發現什麽問題。所以,現在就看專家對南意的判斷了……哎?你冒汗做什麽?”


    許霖抹了把額頭:


    “我這不是怕專家不靠譜嗎?”


    他往不遠處看了眼——


    那位據說非常權威的心理專家,看著非常溫和低調,頭發花白,戴著金絲眼鏡,身上有種語文老師般的沉靜氣質,與大眾想象中的心理專家相差甚遠。


    領導猜出許霖在想什麽:


    “……那是兒童心理專家!不是犯罪心理專家!”


    許霖恍然大悟。


    南枝很快帶著南意來了。


    其實警方派來的人,處理過不少類似家暴事件。


    見得多了,自然能判斷出親子間正常和不正常的狀態。


    所以他們一眼就能看出,南枝南意這對母子,表麵看起來雖然不算特別親近,但彼此間自然流露出的親密和信任,與常見的家暴家庭氛圍並不一致。


    這讓他們放心了大半。


    不過出於謹慎考慮,同行的兒童心理專家還是將南意帶去了裏麵房間,進行了一對一的心理谘詢。


    南枝在外麵耐心等待著。


    過了大概20分鍾,房門啪地打開。


    迫不及待的南意悶頭衝出來,精準尋到南枝的位置,如惶恐的小獸緊緊挨著她,雙手拽著她衣角不放,時不時戒備看向裏麵房間。


    南枝正詫異著。


    就見那位心理專家走出來:


    “南小姐,單獨聊聊嗎?”


    南枝沒急著點頭,而是先看向南意。


    南意悶悶不樂地鬆手。


    他看著溫和微笑的專家,像是在看要擄走媽媽的老巫婆。


    “快點回來。”


    “放心。”


    南枝拍拍他,隱約有點明白南意的敏感和不安。


    隨後和心理專家的對話,也證實了她的猜測——


    “南意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但是,也因為太聰明了,所以他非常懂得捕捉別人情緒,觀察和判斷對方目的,從而準確樹立起防禦。”


    說到這裏,這位專家推了推眼鏡,難掩無奈,


    “老實說,我很少見到這樣智商高又防備心重的孩子,他甚至能聽懂我提問的目的,迂回地搪塞我,隻差一點……我就被他糊弄過去了。”


    “抱歉。”


    南枝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


    心理專家笑了:


    “我不是在告狀,而是想說,南意會有這麽強的防備心,一定是他遭遇過很多傷害,對整個世界以及他人都存在著強烈的不信任,以至於他這麽小的年齡,就表現出輕微的焦慮和抑鬱。”


    南枝呼吸一窒,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收緊。


    她艱難開口:


    “我……”


    “如果不是看過你們相處,我多半覺得是你傷害了他……雖然不知道他遭遇過什麽,但是希望家長給予更多關心和照顧,這是隻有你能做到的事。我能看出來,你是他唯一信任和依賴的人。”


    南枝怔怔的,眼睛泛紅:


    “我知道的……我知道。”


    警方與心理專家離開了。


    同行的電視台領導叮囑了兩句,也離開了。


    許霖覺得大家度過一劫,本想叫上所有嘉賓聚餐慶祝。


    南枝拒絕了。


    “我想和南意休息一天,可以嗎?”


    “當、當然可以!”


    目送南枝牽著南意離開,許霖有些納悶。


    “南枝看起來……心情不大好?”


    其實南枝不是心情不好。


    她是太心疼太難受了。


    走在回去路上,南意小手握著她的,困惑仰臉:


    “媽媽?”


    他忽的抿住嘴巴,眉心皺得緊緊的,


    “那個奶奶批評我了嗎?”


    他小身子有些僵硬,又是膽怯又是擔心,怕南枝不高興。


    南枝腳步一僵。


    她立馬在南意麵前蹲下:


    “怎麽會!那位奶奶為什麽要批評你?你又沒有做錯事!”


    南意張了張小嘴,十分迷茫。


    好像在說:要做錯事才會被批評嗎?


    他在下意識否定自己。


    意識到這點,南枝話鋒一轉:


    “那奶奶誇你聰明來著!你不知道嗎?”


    “真、真的嗎?”


    南意的小臉兒隱隱生光,因雀躍而明亮。


    南枝越發不好受。


    滿腦子都是“輕微的焦慮和抑鬱”、“你是他唯一信任和依賴的人”……


    於是,南枝說:


    “一一,你很好!你是這世上最獨一無二的寶貝!媽媽最愛的就是你!”


    南意不懂媽媽怎麽突然誇他了。


    但他很開心,嘿嘿。


    南枝很想問他:


    所以你還是相信了媽媽的話,相信現在的我和從前不是同一個人,對嗎?


    話到了嘴邊,又覺得說這些沒有意義。


    攻略者的存在除了讓他們母子惡心添堵,實在是多餘。


    而且,南枝也不想讓南意記得那個女人。


    南枝將話咽了回去,轉而問南意:


    “要不要跟媽媽去一個地方?”


    “好。”


    南意不假思索的點頭,讓南枝微微抬眉。


    南枝:“不問問去哪兒嗎?”


    南意想了想:“都好。”


    南枝溫柔地摸摸他的頭,先帶他回去換了身衣服,


    隨後,母子倆坐上公交車,直奔終點站——


    遊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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