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意閉眼,意識很快墜入黑暗。


    沒多久,他感覺到有濃密霧氣從四周蔓延擴散,將他包圍。


    南意對這種感覺並不陌生。


    又在做夢了。


    南意想著,有些無聊,甚至有點想打哈欠。


    最近這小半個月,他已經做了很多次類似的夢境。


    從剛開始的緊張、警惕,到現在的習以為常。


    如果興致不錯,南意還會點評一下今天夢境的優點和不足,像個優秀的影評人。


    所以,現在的他姿態鬆弛,好奇地看著那些霧氣自動凝實成一個個人形、物體,最終組成一個實質場景——


    這是個老舊的走廊。


    空氣裏浮動著潮濕和黴味,兩側牆壁有大塊的牆皮脫落,斑駁不堪。


    窗外陰雨連綿,讓呼吸變得滯悶、困難,胸口也像是壓著塊沉甸甸的大石頭。


    隻一眼,南意就確定了,他很討厭這裏。


    近乎本能、直覺的厭惡。


    忽然,前麵傳來吱呀一聲。


    旁邊的木門被拉開,門縫裏露出一雙稚嫩的眼睛。


    “南意!”


    對方出聲喊道。


    南意覺得很奇怪。


    那是個看著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很瘦,臉頰幹癟蠟黃,一看就是常年營養不良。


    奇怪。


    他明明不認識這個人,為什麽對方會知道他的名字?


    就在這時,那個男孩推開門朝他筆直衝過來。


    南意下意識想避開。


    結果手腳反應比預想中更遲鈍,南意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快要撞到他……


    嘩啦。


    南意被撞得支離破碎,如煙霧般流散化開。


    而那男孩渾然不覺,徑直穿了過去。


    南意的身體這才重新凝結,恢複了完好無損的模樣。


    如此變故,讓南意驚愕地睜大眼睛!


    他看過電視劇,這種場景……


    難道說,他變成了鬼?


    南意急急追著男孩的方向看去,卻驟然間遍體生寒!


    因為他看到了自己。


    不過,是更加骨瘦如柴的他,眼睛黑漆漆的,好像一灘死水。


    隻有在看到身側男孩的時候,才起了些微波動。


    那個‘南意’沒有說話。


    是男孩先一步發現了他露出手臂遍布的血紅傷痕。


    “院長那狗東西又打你了?”


    男孩憤怒無比,恨不得當場就去找人算賬!


    ‘南意’拉住了他:


    “小陳哥,我沒事的。”


    名為小陳哥的男孩氣得大聲反駁:


    “什麽沒事?你身上有哪處是沒挨過打的?上次說你偷吃飯,這次說你不聽話,下次他們要找什麽理由?不能這樣下去了,你遲早會被他們打死!”


    ‘南意’麵色平靜地看著他:


    “但是小陳哥,沒有人會幫助我們的。”


    小陳哥捏緊拳頭,忍不住嗚咽起來。


    兩個小孩兒沉浸在情緒裏,竟然沒有發現走廊另一端有人在靠近。


    但不遠處的南意看見了。


    他從遇見自己的驚愕裏清醒過來,想要出聲提醒。


    結果沒有人理會他,他們都看不到他。


    南意不理解,為什麽會這樣?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個鬼鬼祟祟的男人接近了兩個小孩,在聽清楚對方的罵話後,反手就是一巴掌上去。


    “好哇,平時院長給你們吃,給你們穿,你們居然敢在背後罵院長!”


    小陳哥連著頭發帶頭皮直接被狠狠揪起來,他騰地齜牙咧嘴,下意識想反擊。


    然後就是被打得更厲害。


    ‘南意’也想要撲上去,可他太瘦太弱小了,根本無力反抗,很快也倒在男人的腳下。


    兩個小孩像是有了經驗,抬手抱住腦袋,被動承受著拳打腳踢。


    好一會兒過去,兩人臉上身上都掛了彩。


    那男人氣喘籲籲地停下來:


    “呸!真是不長眼的臭東西!難怪連你們爸媽都不要你們,要把你們丟來這破孤兒院!”


    原本很安靜的‘南意’忽然掙紮起來:


    “我媽媽沒有不要我!”


    男人咧嘴笑得得意:


    “是啊,你媽沒有不要你,她隻是命短死了。哦對了,說不定她就是給你克死的!你就是克父克母、天生的掃把星!”


    ‘南意’憤怒極了,撲上去如狼崽子般狠狠撕咬住男人的手臂!


    兩人再度廝打起來,場麵十分混亂!


    而另一個南意,卻是徹底呆住。


    死……了?


    誰死了?


    他呆呆的、傻傻的,腦袋嗡嗡作響。


    他隻是隱約注意到有人跑來製止了男人和另一個他。


    那人將兩人分開不說,還說不能打‘南意’了,因為接下來要錄綜藝,他們還指望著‘南意’能給他們賺錢……


    南意渾身一個激靈,徹底清醒。


    他不管不顧想要衝過去質問。


    結果,四周的場景突然地動山搖,黑煙四處竄散,像是墨汁滴進水中,轉眼就迅速溶解、化開,直至徹底消失!


    南意倏地睜開安靜!


    隨後迎上陸時序低頭看來的視線。


    陸時序眉心微擰,一手仍然搭在南意肩膀上:


    “你怎麽了?”


    他略顯擔憂。


    當然了,這擔憂主要是不想讓南枝生著病,還要為南意過多操心。


    誰知南意的反應格外激烈,啪地拍開陸時序的手,慌慌張張地爬起來。


    陸時序眸光沉了沉,及時捉住了跑向南枝病床的南意。


    “做什麽?”


    如果不是因為南枝,陸時序絕無可能無底線地容忍一個人。


    哪怕這個人今年4歲半,僅僅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所以,陸時序已經隱有不悅。


    冷冰冰的威勢自他身體擴散,沉重地壓在南意肩膀,卻沒能達成威懾的效果,反而讓南意掙紮得更厲害。


    “放開!放開我!”


    南意拚盡所有力氣,瘋狂反抗掙紮著,險些扭頭一口咬在陸時序的手腕上!


    可仔細看他的眼睛就會知道,他現在不算清醒。


    那眼底一片混亂迷茫,好像陷入了夢魘。


    而他發出的動靜,在安靜的病房裏格外響亮。


    果然,南枝輕哼著睜開眼睛:


    “一一?”


    “媽媽!”


    陸時序手一鬆,南意立刻如乳燕投林般撲進南枝的懷裏!


    他小手緊緊攥著南枝的衣角,小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媽媽……媽媽不要死……”


    他眼底是餘留的驚恐和絕望!


    夢境對他的作用如此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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