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容原本是位普通的修道人,因為天資過人被九無道人看中收入門下,誰知隻腳入飛雲,半身入虎穴。


    飛雲觀由九幽道人所建,門下有九無,九盡,九空三位道長,九鯉,岑容…等女道,他們修的是真人道,不承香火,看似道觀,實為教派。一開始他們也會為人消災,廣收教徒,岑姓便是第一批教徒的賜姓。後來他們就開始專注修術法,駐顏術,長生術便是其中之一。


    岑容從前習的是劍術,也不得不改為術修,所以要比其他人習得慢一些,好在九無從不苛責她,反是多為教導她,這也惹得他的親師妹九鯉多有不滿。


    岑容曾以為她遇到的是最好的師父,一直很敬重他,可在朝夕相處中他的目的慢慢暴露了。於一個午後,她被強迫了,而那強迫她的人正是她極其尊敬的九無,受不了打擊的她咬舌自盡,卻被九鯉救下,自此成了個瘋癲的啞巴。


    同時,九幽駐顏之術大成,她則是第一批試煉者,而那一批試煉者中也隻有她一個成功者。


    再後來她被派去看管“獻血”的少女,一來,以她的成功為例鼓舞這些少女,二來,九無已經容不下一個拿他把柄之人留在身邊,雖然她隻是一個啞巴,也許這也是允許她活著的原因。


    岑容也是在這裏遇見了那個叫蘇鯉的女孩,她十三四歲的樣子,卻已經長得亭亭玉立。在當所有人因為她是啞巴,是棄修而看不起她的時候,隻有這個女孩拉起了她的手,對她說:“姐姐你笑起來很美,不要不開心。”


    蘇鯉和她說了很多自己的事情,包括她的名字,她說她父母希望她一生都能像錦鯉般有無限好運。她還說她十歲之前確實如此,可十歲後一切都變了,她父母在逃荒中餓死了,她也差點餓死,不過被一個仙人救了,從此她就想要和那仙人一樣,求仙問道,行俠仗義,可是不久之後就被抓到了這裏。


    蘇鯉要比那些女子更明白,在她們都以為獻了血助九幽道人駐顏術修成後,自己不僅能回家,還能得到好處時,蘇鯉就知道此劫難逃了,她告訴岑容,這個飛雲觀有問題,讓她能逃,千萬要逃出去。


    可最後誰都沒能逃出去,九幽憑借少女血液練成了駐顏術不假,他甚至因特殊血液修出了長生術。而那特殊血液就來自蘇鯉,岑容眼睜睜看著明媚的少女被一點點放血,變成了不人不鬼的幹屍,看著所有的少女因驚慌失措而劇烈的反抗,看著她們眼中對自己的恐懼和憤恨。


    岑容的心也死了,但她身體需要活著,她一定要活著為蘇鯉報仇!為她們報仇!


    後來,激烈反抗的女子都死了,被嚇破了膽的女子則被送上了九空的床,淩辱致死。自此九無再無需裝了,飛雲觀所有的人都成了他的依托,成了他肆無忌憚發泄淫欲的保障。


    飛雲觀是他們的庇護所,亦是萬千少女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惡夢!


    九幽受反噬之死後,岑容用他的“剔骨劍”將其腰斬掛與銅鼎之上。之後她再手刃九無,將他拔舌跺手足丟於糞池,至此她殺心大起,手段也越來越殘忍無道…


    許鳶聽她平淡的說出這些,隻覺得一身冷寒,不是覺得她手段殘忍,而是覺得這些道士喪盡天良!


    岑容繼續道:“後來他們隱瞞了這些事,竟然繼續好好的過了兩年!兩年啊!你讓我怎麽忍?”


    許鳶驚道:“你要殺了這裏所有的人!”


    岑容瘮人的笑起來:這個地方已經從根上就爛了!要想新生,就要連根拔起哈哈哈哈哈哈哈!”


    蕭即初道:“做這些事的都是那群老道,其他人何其無辜!”


    “無辜?”岑容笑聲更大了:“他們都是幫凶!他們有什麽無辜?所有參與者,包庇者!我都要殺了!!!”


    說到這她徹底癲狂了:“你們!包括我!我們都要死!”


    又聞一陣紛亂,遠處火光繚繞。


    “走水!走水了!快跑啊!”


    岑容雙目失神道:“燒了吧!都死吧!”


    “趙春兒!”許鳶突然開聲。


    岑容大驚失色的轉過身來,死死的盯著許鳶。


    許鳶與蕭即初對視一眼,緩緩道:“你並沒有死,對吧?”


    岑容突然笑了:“你怎麽知道我是誰?”


    許鳶晃了晃手腕,道:“我在你妹妹的手腕上看到了一模一樣的紅繩,但我並不確定,直到你回頭看我那一眼。”


    岑容道:“你知道我是誰又有什麽用?都是要死的人了,是誰並不重要。”


    許鳶道:“我隻是想告訴你還有人在等著你。”


    岑容仰天長歎:“這世間等的人多了,誰都如願的話!怎道天地無情,萬物為芻狗?隻是比誰更幸運罷了,蘇鯉不幸,我亦不幸,你們兩位好事者更是不幸!”


    蕭即初道:“即是如此,可否聽你說說是如何殺死清城各宗人的?”


    岑容道:“這不是很簡單?隻需輕功和這把剔骨劍,我想殺誰便殺誰!”


    許鳶抵上前來,肅道:“不必裝了,一年之內殺近百人,任你是武神下凡也不可能做到,你需要幫手,還不是一個兩個幫手,而是許多幫手。他們既可以幫你傳遞消息,也可以同你協作,更可以成為你的刃!”


    蕭即初道:“他們就是清城的百姓!”


    岑容募然睜大眼睛。


    許鳶補充道:“是失了女兒,孫女,女眷的全城百姓。”


    岑容笑著笑著就落下兩行清淚:“你們有什麽證據嗎?就憑兩條紅繩?”


    許鳶心酸的看著她道:“就憑你能在飛雲觀立即找到我們,觀中亦有你的眼線。”


    岑容笑著搖了搖頭,似是想她機關算盡,仍是偏有遺漏,毫無破綻,即是破綻。


    她歎了口氣道:“不錯,就算是告訴你們也沒事,反正我們都要死與一地。”


    “九無死後,飛雲觀就亂了,群龍無手,甚下的兩個都是草包。九盡貪生怕死,逃跑的時候被我踢下山崖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九空,倒是個好人,不過是個爛好人,他既救不了人,也無法拋棄同宗,是以我暫留了他的性命,已備後用…”


    “後來,我聯絡了家人,讓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城中的百姓,並讓他們保密。至此形成了一條秘密的聯絡鏈,我們的複仇計劃開始了!”


    許鳶道:“為何不報官?滋事重大,又牽扯到百姓,已經不是宗派之事了。”


    岑容哼笑:“你以為我們沒有嚐試去做嗎?不僅是官官相互了,而是官府與宗派勾結,他們隻求利,哪管百姓死活?”


    許鳶悲哀地閉了閉眼睛,她再次聽到了同樣的話,趙大娘說的是無奈,岑容說得是泣血。


    蕭即初表情凝重的看著岑容:“你們是如何設計殺害宗門弟子的?”


    岑容道:“隻需要一個女鬼就好,他們每個人手上都有女子的鮮血,他們也許還慶幸沒有得到懲罰,但他們內心是恐懼的,不安的,他們深知自己的罪惡,午夜夢回被女鬼掐死是他們的宿命。


    許鳶道:“所以一些死裏逃生的人都說紅衣女鬼要殺他們,但描述的體型差異卻很大,你們是不同的人穿著同樣的紅衣作案。”


    岑容笑的得意:“哪有什麽死裏逃生的人,不過是以他們打樣,讓那些還未受死的先惶惶不安度日,一遍遍的算他們的死期罷了。”


    蕭即初道:“殺人誅心,你真是狠。”


    岑容道:“不過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而已,他們既然敢做,就要承受後果。”


    許鳶歎了口氣:“如今這樣你可想過怎麽收場?你大可一命抵一命,可那些百姓怎麽辦,玄門的人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岑容道:“所以我沒有想你們活啊,你們死了,這些事就成雲煙了。”


    咳…


    眼見火勢越來越大,煙霧越來越重。


    蕭即初拉過許鳶的手,鄭重道:“我們先走!”


    岑容在背後笑道:“你們走不了的,前山後山的路都被我封死了,四處還澆了火油,不時,這裏就是一個火場,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的。


    “你!”許鳶沒想到自己還是難逃一死,倒不是有多怕,而是覺得死在她手上很是虧心。


    “你難道不想再看一眼江無憂嗎?”


    岑容神色異變:“他來了?”


    許鳶道:“他不僅來了,聽聞你死了還很傷心。”


    “他為我傷心?”岑容的眼角流下淚來,已說不清道不明那是何種情緒了,“他為我傷心什麽?”


    許鳶道:“你自己不知道嗎?”


    岑容恍惚道:“他不過是可憐我罷了,反正…我與他此生不複相見了。”


    “趴下!”


    忽聞一聲劇烈的爆炸,頭頂的蘑菇雲翻湧而起,蕭即初猛的朝許鳶撲了過去。


    “蕭即初”兩人臥地對視,許鳶懵懵的低聲喊他。


    “我們會死嗎?”


    “不知道”


    此時,岑容慘笑地看著他們,跌跌撞撞的往爆炸處走去。


    許鳶撕心裂肺的喊道:“趙春兒!不要去!你會死的!”


    趙春兒回首望了眼他們,隨即無望的衝進火海。


    一聲聲由遠及近的爆炸充斥在他們耳邊,漫天的火焰,爆烈開來的煙雲,滋滋作響的燃聲,伴隨著火油味,焦腐味,熏得她幾欲昏死過去。


    蕭即初將許鳶攬在懷中,輕拍她的臉,沉聲道:“不要睡!不準睡!”


    許鳶深深的望著他,好似要把他記住一般,她道:“蕭即初,我不想再死了…”


    一股股濃煙很快的席卷了二人,蕭即初停止再拍她,終是道:“那就當睡一覺。”


    許鳶朝著他笑:“沒想到我會和你死在一處。”


    蕭即初也笑:“我也沒想到。”


    更沒想到的是,他們能在死前一笑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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