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鳶驚道:“祁堯。”


    祁堯小跑過去,輕聲道:“聖女無事,可是驚喜了。”


    也不知驚喜了誰?


    許鳶隻想問其餘人如何:“她們都怎麽樣了?”


    祁堯道:“都平安歸去了。”


    許鳶才放心:“這樣太好了。”


    祁堯還欲說什麽,卻被旁人打斷:“王…公子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了。”


    祁堯卻揮手道:“你們先回,稟我有事。”


    恰巧今日花燈節,遂帶著許鳶逛看花燈。


    許鳶從未聽過什麽花燈節,隻得聽他安排。她先是被兩個丫鬟按在梳妝案上搗鼓了半天,最終化上了京都最時興的豔妝,穿上了彩金織錦橙黃曲裾,垂了滿頭金搖玉釵。


    但她在臨行前還是抹掉了深色眼妝,拆了多餘頭飾,僅留一對俏麗玉釵和配對的耳環,然後對著鏡子臭美了一番,頗為滿意的拍了拍小臉。


    祁堯終是不得閑,令一女做陪,名喚姌月,姌月拉著身著紅錦曲裾,清妝亦難掩絕色的許鳶,駐足觀賞沿街的花燈。一俏麗高挑一容色絕佳,免不了惹人側目,甚至還有男子上前搭訕,不過都被許鳶裝聾做啞躲了過去,漸漸旁人都當二人是有隱疾,紛紛歎息離開。


    “姑娘,那處的花燈甚是好看,我們去瞧瞧罷!”姌月指著墜有各式花燈的鋪子道,許鳶輕點了頭,兩人便加快了腳步。


    許鳶方才就瞧定了眼前這隻滿月花燈,上頭的嫦娥與玉兔栩栩如生,又大又圓的月亮照在她們身上,既溫馨又有意境。


    “老板,我要這個。”


    “就這個罷。”


    幾乎是異口同聲,亦是同時而指。


    老板看著眼前容色佼好的兩人,有些為難道:“公子,小姐,這滿月燈隻有一盞了,你們看…”


    許鳶聞聲側首,頓時星眸大睜,脫口而出道:“蕭即初?”


    蕭即初微笑道:“這麽得閑?”


    旁得少年跳出來道:“即初,你們認識?”


    蕭即初若有其事的看了麵前的許鳶一眼,既而轉向少年道:“何止認識。”


    許鳶不知道說什麽,隻好陪笑。


    又見那少年捶了沈公子一拳,用一種“你真行啊”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而後朝著自己這方拱手道:兩位女公子好,在下江願,字羨羽。”說著他又拉了拉旁邊的人,道:“是即初兄的鐵血好哥們!”


    許鳶心道這冷血之人哪冒出了個不知名的好友?


    蕭即初無語的撇了江羨羽一眼,也心道:你說話就說話,拉扯我做甚。


    不知為何,許鳶總覺得這個江羨羽一直在偷瞄她姌月姑娘。


    蕭即初見她正肆無忌憚的看江羨羽,咳了一聲,提議道:“既然這花燈隻剩一盞,你我四人亦是心悅之,不如公平競爭如何?”


    哈?搞什麽花樣?許鳶怔住了片刻。


    江羨羽見他們沒有反應,道:“琴棋書畫,詩書禮儀,猜謎論賦亦可,不如,這位小姐先選吧?”


    許鳶麵上一沉,心道:這人自來熟悉。


    聽蕭即初道:“誰不知道江家是仕界清流,書香門第,怕是連個下人都比她讀書多,還詩詞歌賦,成心要她出糗呢!大大的壞!”


    若說嘴賤,許鳶自愧比不上他,於是她心聲一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當著眾人的麵將錢塞給了老板。


    蕭即初先是一愣,緩而笑起。江羨羽則大張著眼睛不敢置信。


    許鳶見計得逞,揚唇大笑,這般笑便露出了兩顆小小的梨渦,更添了幾分嬌俏,她道:“我雖是琴棋不通,詩書不精,亦知道買賣就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既先給了錢,這燈我便拿走了”說著她還朝蕭即初搖了搖手上的花燈。


    江羨羽詫異道:“你這小姐怎麽這般不按常理出牌!你可知君子…君…”


    君了半天才君出來,他補充道:“君子慎獨,不欺暗室。”


    蕭即初朝他翻了個白眼,道:“你還說!她跑了!”


    隻見許鳶正拉著姌月在無比耀眼的花燈下狂奔,仿若那盞滿月燈上景狀再現,於遠處回首,許鳶俏皮笑道:“江公子,我又不是君子!”


    不知為何,蕭即初覺得他好似從未看過這麽燦爛的笑容。


    眼看已遠離了那兩位,許鳶這才停了下來,姌月體力不好,這麽跑一場,險要吐了,許鳶將他送回,辭別了祁堯,祁堯先是留她,又聽她說還會再見,便不留了,哪知兩人又以何身份


    再見。


    許鳶再與蕭即初會麵,不時拿著花燈調侃他,還問他從哪結識的權貴?


    蕭即初也道:“倒是你認識的人比我認識的更權貴。”


    許鳶問:“怎麽說?”


    蕭即初道:“你帶的那位姑娘是宋國公的郡主,你可知道?”


    許鳶驚道:“什麽?”


    那祁堯又是什麽身份,不過蕭即初未問,她也沒多說了。


    兩人都未尋得殷落,隻得再尋,騎馬往另一縣去,路上便聽到有人叫罵。


    “你這個***,真是**養的,老子白養你這麽久,一點事都做不好,還不爬起來,打不死你”緊接著是一條條鞭子打在瘦弱的身軀之上,那弱小的身軀在地上蜷縮,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全身襤褸,露出來的皮膚,全部青紫,無一處是好肉,他露出臉來,滿臉都是汙漬和鮮血結痂,神情迷惘,看不出一絲生機。”


    “好可憐的小孩。”


    “怎麽能這麽虐待他!”


    “誰能救救他?”


    群眾七嘴八舌,無不替孩子悲憫,卻無人伸出一隻手。


    施虐的人看著人多,也更狂虐了,他一鞭又一鞭打在孩子的身上,嘴上念叨“你們覺得他可憐就給錢啊,又不給錢,充當語言上的菩薩有什麽用,你們多慈悲啊,能救的了前朝奴隸嗎?救不了!他們隻有這一條活路!想不死隻能當奴隸,要活著就要賣藝,我沒錢養廢物!”他拍了拍孩子的臉,狠道“感恩戴德吧你!”


    群眾被他說的無語凝噎,隻能在語言上辱罵他,但大家都怕他,因為無人不知他的事跡。


    施虐的人姓鄔,沒人知道他叫什麽,因為瞎了一隻眼,人們都叫他獨眼鄔。


    聽聞他父親是前朝武官,所以他理應也是前朝奴隸,但據說他力大無窮,在被抄家時,殺遍了逮捕他的武官,全朝武者無一是他的對手,後來被皇帝赦免,瞎他一眼,留他一命,讓他一輩子當個賣藝之人。再後來,因獲一功,朝上又為他頒布一道律法,凡事前朝奴隸在他手下做事的都勉於一死。這也是為什麽他凶殘至極,也一直有人跟著他。


    此時,有人問“買下他,需要多少錢?”


    許鳶定睛一看,正是周靈。


    獨眼鄔看著麵前的人,不屑的道“隻賣藝,不賣人,這位看客出多少錢,我都敢收。”


    許鳶忍不住插話道:“他都要被你弄死了。”


    周靈道:“如果我偏要買下他呢?”


    獨眼鄔道:“那看看閣下有沒有本事了”說著他手上就要起勢了。


    這時,蕭即初也走了出去,許鳶深知此人不簡單,不想多事,走過去打圓場道:“老板,我出五十兩,今日可否不讓這孩子表演,我再出五十兩,能不能幫他治療一下傷處?”


    獨眼鄔這才收了戾氣,他收過銀票,看了他們一眼,冷道:“好!”


    許鳶趁勢拉過周靈,卻在碰到他手的那刻,被周靈抽出手來。


    許鳶對著周靈道:“你要救下那孩子,他下一刻麵臨的就不是虐待,而是死亡了。”


    周靈卻直直盯他們看,問“你們是誰?”


    許鳶蕭即初對視,許鳶問:“你怎麽了?”


    周靈看著他倆:“你們認識我?”


    許鳶知她出了事故,遂擺手道:“不認識,許是我們看錯了,當成了故人。”


    “我叫許鳶,他叫紀初。”


    少年似乎相信了一般,道“周靈”


    許鳶問:“你不是本地人?”


    周靈道:“四處遊曆而已。”


    許鳶插話道:“這不巧了,我們也是四處遊曆,要不要結伴而行?”


    實話是,她不知周靈身上發生了什麽,練性情都玩去變了。


    蕭即初蹙了蹙眉,周靈反而一口答應下來“好啊,我正好一人”


    走過來的蕭即初一臉懵,對許鳶道:“為何要…”


    許鳶擠眼,示意道:“多個人找人有什麽不好?且看她到底是裝是偽?”


    周靈道“你們...?”


    許鳶硬著頭皮道:“有......大事要做,懲惡除奸!對,懲惡除奸!”


    周靈笑道:“若此真是巧了,我也是立誌要懲惡除奸的。”


    許鳶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周靈索性轉過臉來,笑問“你看什麽?”


    “又有人死了!”叫喊聲打斷了許鳶的回答,不遠處一行人跑過來。


    順著人群看去,那行人身後,推出一具屍體。


    被簡易的木板抬著,屍體身上卻穿著沒有一絲汙漬的衣服,宛若新衣,看著十分違和。


    許鳶湊上前去,定眼一看,隻覺得瞬間損了三百功德,捂住嘴就想幹嘔。


    周靈見聞也湊上去,同樣作嘔的姿勢。


    因為真的太惡心了!那甚至不能算做人臉的臉上,雙眼被挖,流著血淚,臉骨碎裂的坑坑窪窪,鼻子嘴唇都被削去了,麵上早無血色,幹枯糜爛,像是一塊腐敗不堪的豬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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