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蕭無衣的內心是薄涼的,最後的一絲掙紮也徹底破滅。


    一句曆練,讓他無數次險些凍死在寒冬臘月的小破廟裏,讓他漂流四海,忍受著孤獨,忍受著饑餓。


    為了生存,他去跟狗搶吃的,去虎口奪食,被打人的遍體鱗傷。


    為了生存,他練就了一身的經商手段,勉強得以苟活。


    然而這些,都不是蕭無衣最痛恨的,他能忍受這種煎熬,唯獨無法忍受。


    來自蕭恨的冷漠,以及對他,以及他娘的那種無情羞辱。


    他看不起自已,從自已出生以來,一直如此。


    這種嫌惡,厭棄,從他母親進入家族便一直開始。


    蕭無衣的童年,都是在這種冷眼之中度過的,哪怕他娘最後病死了,還逃不過這群人的羞辱。


    “蕭恨!你說這些話,難道心裏就沒有一點羞恥之心嗎?”


    “說我冥頑不靈,不可教化,你捫心自問,你教過我什麽?你管過我什麽?”


    “你說我犯了錯,所以要把我趕出家門,讓我在紅塵曆練。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麽會犯錯?”


    說到這裏,蕭無衣頓時眼神紅潤了起來,怒道:“是你!因為你的冷漠無情,對我們母子的態度,導致了這些族人變本加厲的欺辱,我隻不過是為了死去的娘出口氣,你便將我逐出家門。”


    “你現在又跟我談什麽父子之情?”


    “你沒有資格當我的父親。”


    此話一出,蕭恨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而在場的所有人,頓時驚了。


    “老天爺啊!這炸裂的嗎?”


    “我本以為,葉瑾已經是天下無敵了,這從哪又冒出來一個蕭恨?這比葉瑾還可惡啊。”


    “好家夥!雖然我之前就知道了蕭掌櫃的身世,但對裏麵發生的一些事情一無所知,沒想到……這裏麵竟然還有這麽一回事啊。”


    一時間,現場頓時炸開了。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向蕭恨,越看越覺得,此人簡直就是一個畜牲。


    自已的犯下的錯,自已不想負責也就算了,竟然還縱容族人去欺辱自已的妻兒,不管不問?


    而且,自已的兒子為了親娘出氣,他竟然還偏袒族人?


    這已經不是偏心了,而是純粹的厭惡,打心眼裏不喜歡這個兒子,所以……當事情發生的時候,他下意識的想法就是處罰自已的兒子。


    而不是去追查前因後果,還事情一個真相。


    蕭恨被他懟的啞口無言,愣在了當場。


    聽著耳邊傳來的讀書人的議論聲,那是多麽的刺耳,一時間……整個臉都氣的通紅。


    “混賬!誰給你的勇氣,敢這麽跟我說話。”


    “就算我之前對你疏於管教,我也養育了你這麽多年,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嗎?”


    蕭恨怒了,他完全沒想到,一向看見他就慫的連話都不敢說的兒子,今天不僅硬氣了,還敢公開跟他打擂台。


    這是跟誰學的?


    葉秋嗎?


    “哼……果然,跟什麽樣的人待在一起,就會變成什麽德行,你這一身的壞毛病,都是跟葉秋學的吧?”


    啪……


    蕭恨話音剛落,突然一張桌子倒地,齊浩然默默的站了起來,臉色陰沉的說道:“我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收回剛才的話。”


    “怎麽,你想威脅我?”


    蕭恨絲毫沒有退讓,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在提到葉秋的那一刻,在場的所有讀書人都躁動了起來。


    “特奶奶的,這天底下還真有不怕死的,敢在我們的地盤,詆毀我們的葉子,真是活的不耐煩。”


    “怎麽說?要死的還是留全屍?”


    “那不都一個意思嗎?”


    眼看著一群讀書人要圍上來,幾名蕭家長老頓時慌了神。


    “族長,慎言,慎言。”


    “那葉秋,在寒江城,乃至整個帝王州,都有著極高的名望,特別是在這裏……”


    聞言,蕭恨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幾分忌憚,選擇了讓步。


    “我無意得罪在場的諸位,方才失言,也隻是在氣頭上,沒有別的意思。


    不過……我今天來這裏,不是來跟你們找茬的,我現在要帶我兒子回去,跟你們沒有任何關係,我希望諸位……不要多管閑事。”


    “嗬嗬,可笑!若是他願意跟你走,我們絕不阻攔,但如果他不願意……你大可試試自已能不能帶走。”


    齊浩然不屑一笑。


    眼看著這劍拔弩張的氣勢逐漸愈烈,蕭恨有些下不來台。


    畢竟,這裏的讀書人太多了,且閣樓上麵,他能感覺到……還有一股非常強大的氣息存在。


    可能顧正陽就坐在上麵,一旦打起來……他絕對討不到什麽好果子吃。


    最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些讀書人之中,竟然有幾個突破到了九境?


    這怎麽可能。


    要知道,儒道可是號稱最難破九境的道,在同一個時代,更是沒有超過三個同時活著的儒道至尊。


    可今天,怎麽冒出來這麽多儒道至尊?


    難道說,那葉秋的詩詞,真的改變了儒道的修煉道路,讓突破九境變得更容易了?


    心中暗暗思量,蕭恨目光看向了蕭無衣,道:“逆子,你還不知悔改?我承認,之前為父確實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但如今……我已經做出了最大的讓步,親自來接你,算是給足了你顏麵,我希望你見好就收。”


    “哈哈……”


    在蕭恨期待的目光之中,蕭無衣突然一聲大笑,隨後又陰冷冷的說道:“蕭恨,我和你的父子關係,早就斷了。我和你們蕭家,也再無半點瓜葛。”


    “我告訴你,我叫柳無衣!不叫蕭無衣。”


    隨著這一句話落下,蕭恨的眼神逐漸變得冰冷,甚至有些茫然。


    這到底是怎麽了?


    曾經見了自已,連話都不敢說一句的兒子,出門一趟翅膀變硬了,當著自已的麵,也能說的如此硬氣。


    更是敢當著他的麵,直接更改自已的姓氏。


    蕭恨能感覺到,他眼神裏的堅定,怨恨……


    心裏不由的一慌,難道……自已真的要無後了嗎?


    “你說你養育了我,這份恩情,今天我便以百倍還給你。”


    說完,蕭無衣拿出了一份賬單,那是她娘生前所記錄的每一筆從蕭家獲得的錢糧,大大小小全都記在了上麵。


    蕭無衣沒有忘記他娘的話,將來……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蕭無衣能離開這個冷酷無情的家族。


    所以,她記下了每一筆開支,為了讓蕭無衣將來還償還他們給予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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