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披著鬥篷, 為了避開來往的奴才特意連燈籠都沒拿。


    好在正院那兒周承微正在忙的團團轉,顯然沒甚功夫來看她這邊,玉笙一路上跑到竹林, 幸好的是沒人發現。


    喘著氣兒,才剛停下來就聽見了一陣腳步聲。


    王全手中拎著燈籠, 瞧見前方的身影腳步頓住了, 扭頭朝著身後道:“殿下, 是玉小主。”


    她背著月光,嬌小的身上罩著件淺碧色的鬥篷,隔得遠遠兒的陳琢就瞧見了。


    隻他目光朝前看了半響,瞬息之後便挪開了眼睛。他低頭繼續往前走, 對於前方的玉笙渾然當做瞧不見。


    眼看著那人就要從身側過去, 玉笙咬了咬唇, 趕緊抬手抓住他鬥篷的一角。


    身側,王全那拎著燈籠的手微微一顫,晃蕩的燈火在地上投出一道晃蕩的黑影。他默不作聲的將腳步往旁邊挪了挪。


    可那鬥篷下的人卻是當做她不存在,看都沒往她身上看一眼依舊繼續往前走。


    “殿下。”玉笙看著擦肩而過的背影, 攥住鬥篷的手一緊,隨後二話不說扭頭從背後將人抱住。


    燈火在竹林之間顫抖著, 影子驚的鳥雀拍翅而起。


    王全不用人吩咐, 頭也不回的朝前走著, 默默地走到前麵望風去了。


    “放手。”冰冷的一道聲音響起, 活像是不認識她整個人般。


    冷酷無情…… 玉笙喃喃的, 雖是被這句話嚇得要死, 但抱著他的雙手卻是抱的越發緊了。


    可男人與女人天生的力量懸殊,饒是她摟的再緊,可他一隻手依舊還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給扯開。


    “誰允許你放肆的?”


    陳琢轉過頭, 附身低頭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冰涼的眼眸在漆黑一片的夜?靠的這樣近,玉笙仰頭就能瞧見他眼中那團化不開的濃墨。


    “我問你,誰給的你膽子放肆?”


    掐住她下巴的手一用力,幾乎是將她整張臉都高高抬起,紅唇朝上,她掀開眼簾看著他。


    “殿下給的。”


    玉笙仰著頭,那雙眼睛?黑白分明,單純的如同清冽的泉水,一眼就看的到底。


    眼中半點都不懼,反倒是挨著身子朝他靠近。


    她如同飛蛾撲火一般,含著一雙水霧的眼睛,朝著他撲來:“殿下……”


    那掐住她下巴的手顫了顫,隨後施舍般的放了下來。


    臉頰兩處被掐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玉笙卻不敢抬手去摸,隻扭頭問他:“ 殿下還是在為那天晚上的事生氣麽?”


    她撇過頭,月光灑下來正好露出一雙無辜的眼睛,泛紅的眼尾中泛著水意,襯的一雙眼小心翼翼。


    “那晚什麽事?”陳琢麵無表情,問她。


    他整個人又恢複了平日裏那副不近人情的樣子,天生距離感讓人不得不仰視,玉笙咬了咬唇,剛咬上想到他不準又立即放開。


    想了想,嬌嬌小小的人走上前,玉笙從袖子?拿出那盒膏藥,塞到他手中。


    “殿下不是說還要塗三回麽?”


    頭頂那目光期待又忐忑,小聲飛快的羞澀道:“今日這竹林中有月光,殿下看的見了。”陳琢低頭看著手中的膏藥過了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她這是在討好自己。


    這倒是有意思了。


    手指把玩著手中的膏藥,陳琢低著頭,麵上浮出一絲笑意,眼中卻依舊冰冷:“那你這是我今晚歇在周承微那兒,還是怕我當著周承微的麵歇在你這兒?”


    玉笙來的太匆忙,目的性太強。


    本身她也沒想過去瞞著,何況他這樣聰慧的一個人,在他麵前耍心眼兒,簡直就是自掘墳墓:“玉笙是怕周承微日後找玉笙的麻煩,但卻更怕殿下生氣。”


    她點頭,承認的坦蕩。


    對麵,陳琢一雙眼睛瞧了她許久,總算是笑了出來:“你這張嘴,倒是生的伶牙俐齒。”手指勾過去,在她臉頰上憐惜的撫了撫。


    曖昧道:“待會兒是該好好嚐嚐。”


    竹林深處


    鳥雀站在晃蕩的竹子上,朝著天空打了個旋兒飛起。


    夜晚的清風吹來,勾在竹葉之上,時而輕,時而緩。時而狂風暴雨,竹葉枝丫瘋狂的晃動著,鳥雀說不出話來。


    陳琢低頭看著懷中的人,那雙腿勾在他身上,月色之下泛著光,像一對白鹿。


    “喜歡嗎?”他喘著氣兒,到底還是問了這一句。


    玉笙下巴擱在他肩膀上,渾身上下通紅的說不出話來,被問了也隻能顫抖著點頭。


    問的狠了,最後也隻支支吾吾的說一句:“喜……喜歡。“


    她能不喜歡嗎?上次就??為一句話,他氣了這麽久。


    想到那日驟然冷下來的眼神,她緊張的雙腿都收緊了。


    陳琢低著頭輕笑了一聲兒,抬手抹了一手指膏藥送上去,指尖涼涼的,像是帶著一片火熱:“幾日沒碰你饞成這樣?剛剛分明都給你了。”


    他壞極了,一邊說,一邊按著她的後腰不讓她逃開,好像是她抱著舍不得離開似的,連細微的顫抖都變成了迎合。


    從外人看去,他麵無表情衣裳完整的坐在石凳上,麵若冠玉,好一副風度翩翩的溫潤君子。


    可靠近了才瞧見,他下擺淩亂著,此時塗滿膏藥的手正抵著她的唇。陳琢眼神暗啞著,手背上青筋暴起。


    “這次就先饒了你一次。”


    紅唇依舊是嬌豔欲滴,最後他不知為何忽然又舍不得動這?。看著她那雙無辜的眼,想到她那晚說的戳心窩子的話。


    捧著她腰間的手鬆開,他緩了下來。


    “你是喜歡現在這樣,還是周承微那樣?” 玉笙通紅著一雙眉眼看著他,歪著腦袋有些不明白。


    他也是連著幾次心情好了,一邊低頭掐著她的腰,一邊道:“ 別裝傻,隻有一個機會,想好了說。”


    此時外人不知她在承寵,她是絕對的安全。但誰也不能保證他能夠新鮮多久,若是一直這樣,時常一長她什麽都沒得到。


    世上太多兩難全的事,她總不能一輩子與殿下如同偷,情一般偷偷摸摸的。要想在這東宮真正站穩腳跟,四麵八方的打量與眼光,算計與刀子,她都要一一接住。


    沒有人能替她擋住這些,除了她自己。抽泣了一聲,她更加用力的抱緊麵前的人,整個人依附在他身上。


    饒是不想承認,但這話他的確是在為自己考慮的。


    “都聽殿下的。”她與這東宮上下所有人都不同,她們身後站著是家族有的是後盾,而她隻有他一人。


    玉笙整個人如同一團水,纏繞住他:“玉笙隻有殿下,殿下要玉笙如何,玉笙便如何。”


    男人這個時候是最是聽不得這些的,他歎息了一口氣,甚至帶著幾分自己都沒察覺出來的溫柔。捧著她腰腹間的手挪上去,他獎勵般的在她臉上摸了摸。


    逗弄的力氣卻越發的狠了:“乖孩子。”


    ********


    長信宮中一夜不得安寧,聽聞殿下都快到了長信宮又放了周承微的鴿子。


    今日一早,周承微便稱病沒有去廣陽殿請安。昨日她還風光無限呢,今日整個東宮都在看她的笑話。


    “要讓我知道是哪個賤.蹄子去勾引了殿下,看我不得要她好死。”


    周承微一大早起來,已經砸了半個屋子?。玉笙她們住在偏殿,可那時不時的砸花瓶砸茶盞的聲音,還是聽得一清M?楚。


    三七扭頭,看著剛起來的自家姑娘。


    玉笙坐在銅鏡麵前,對著鏡子?的人皺了皺眉心。昨日殿下對她還算是溫柔,身上塗了一邊膏藥倒是不疼。


    隻是這臉頰上,被掐出了兩個指印。


    一邊一個,瞧著分外的嚇人。


    她抬手對著臉頰處碰了碰,疼倒是不疼,隻是她麵上太白,深紅的一片怎麽也蓋不住。


    玉笙煩躁的將脂粉盒子‘啪’的一下給蓋上了。


    “啪——”外麵,周承微的吵鬧聲大的整個長信宮都聽得見:“去查,去查,殿下昨晚沒歇在自己那兒,整整一個晚上消失了不成。”


    殿下都來了長信宮了,半途中被人截走的,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個膽子大的,敢截她的胡。


    “姑娘。”三七一早便就被嚇的發抖。


    這府中上下可是隻有她知情,殿下昨晚可是跟她家姑娘在一起呢。昨日晚上她迷迷糊糊之間,就見殿下打橫抱著她家姑娘走進來。


    太子倒是衣裳完整,風光霽月,可她家姑娘卻是披著個鬥篷罩著,?麵……淩亂不堪。


    昨日晚上姑娘回來也不敢弄水,殿下也不讓她去伺候,但她卻是知道,殿下可是在姑娘的床榻上睡得一晚的,第二日天還沒亮便就走了。


    如今這周承微就像是瘋了一樣,四處的去尋,這若是查到背後是姑娘,以周承微這個脾氣,定然是不會放過她家姑娘的。


    三七想到這?,還被嚇的腿軟。


    “沒事,你不說的話沒人知道。”周承微是強勢,但也強勢不過殿下。玉笙衝著她安撫的笑了笑,昨日殿下既然說了那樣的話,那起碼代表他不止將自己當個玩意兒。


    她要往上爬,靠的自然是殿下這點憐惜。


    玉笙重新拿起脂粉,打扮了一番,最後穿上鬥篷出去了。昨日殿下說過,要她今日去書房。她出門的時候,周承微還在屋子?歇斯底?。


    她熬了整整一個晚上都沒等到殿下,又在整個府中丟了臉麵。此時氣的恨不得砸了半個長信宮。玉笙聽著她那些怒罵,心中滿是心虛。


    腳步越發匆匆的往書房走去。


    長信宮去殿下書房的那條小路,她已經許久沒去了。自從上次殿下發脾氣,便再也沒讓她來過。


    一路上守門的侍衛們都是殿下的人,玉笙對這條道也算的上是來去自如。


    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卻是沒想到殿下還在在裏麵議事。


    玉笙站在門口,一時之間有些躊躇。是她來早了些,沒想到殿下這邊還沒忙完。


    王全站在她身側,一邊巴結:“奴才拿個凳子來給玉小主坐著等。”書房裏麵在商議國事,連他也是不敢輕易過去打擾的。


    “不用了,我站一會兒就好。”


    玉笙衝著王全笑了笑,昨日殿下還算是溫柔,雖動作狠厲了些,但兩次之後便放開了她。她雙手放在胸前,站的筆直。


    從背後看去,如在水中一朵綻開的碗蓮。


    王全派人端了椅子放在她身側,她卻是不坐。王全肥嘟嘟的臉上倒是浮出了幾分笑意,這位玉小主光是站著都這番脫俗,也難怪殿下喜愛了。


    好在屋子?的人沒讓她等多久,一刻鍾的功夫倒是散了。


    陳琢抬手喝了杯涼了的茶潤了潤喉,聽見腳步聲抬頭往前一看:“過來。”玉笙脫了鬥篷才走過去,她麵上的指印遮蓋不住,索性便沒用脂粉了。


    略施粉黛的就走了過來,俏生生的像是一朵花兒。


    美人總歸是賞心悅目的,陳琢捉著她的手瞧了好一會兒,冰冷的麵上也浮出了兩分笑意:“你這臉上……”


    玉笙下意識的抬手遮住:“醜。殿下不要看。”


    溫熱的指腹在她臉頰上撫了撫,他輕歎了一聲兒:“力氣大了些。”如同羊脂白玉帶上了輕微的瑕疵。


    陳琢眼中帶著些許的可惜,衝著門外道:“上次四川?貢的去疤膏拿一盒過來。”殿下這的東西自然都不是凡品。


    玉笙一邊臉上抹了一點,她知道自己現在醜,也不敢看鏡子,不甚高興的聳耷著眉眼,瞧著興致不高。


    陳琢瞧了一眼,當做沒瞧見。


    小女兒家的心思太多,他懶得一個個的去猜,更加沒那個興致去哄。


    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直接道:“待會兒陪我用膳。”玉笙袖子?的手顫了顫,隻好點頭:“是。”


    東宮的膳食是按照製度來的,殿下很少有自己點菜的時候。禦膳房裏花樣多,基本上也瞧不出殿下的喜好,便照著規矩點。


    “鵪鶉水晶燴菜、叉燒鹿肉、翠玉豆腐、三菌燉菜、牛腩水煮肉片,杏仁老鴨湯、火腿燉鮮筍……”


    玉笙站在一側,瞧著這一大桌子,腦袋都疼。


    身邊,太子已經坐下淨手,漱口之後王全便先舀了一碗湯。殿下習慣於先喝湯,後用膳。老鴨與杏仁一同熬的酥爛。


    上麵的油脂撇去,隻餘下金黃的湯汁。


    陳琢喝了一口,低頭垂眼對著身側的人道:“還不快坐下。”玉笙內心糾結,卻是不敢說,聽話的挨著殿下坐了下來。


    “王全……”他扭頭示意。


    昨個晚上他抱著她逗弄,一隻手掐著好像再用力一些便能掐斷一樣。他是喜歡腰細的,可太細了也不好,他都舍不得用力了,怕弄壞了她。


    王全聽見殿下這聲喊,肥嘟嘟的手一頓,又轉身給玉笙舀了一碗湯:“玉小主,趁熱喝。”


    看著那碗口中的湯水,玉笙便想到那碗差點要了她半條命的羊肉湯。


    她身子害怕的一縮,猶豫了片刻還是捧了起來。


    哪知這一開口,就是個口子,殿下今日也不知是怎麽了,一直對著她碗口裏麵夾菜:“烤鹿肉、牛乳糕、三鮮雞……”


    最後一大片水晶肘子送倒她碗中,晶瑩剔透泛著油光。


    玉笙沒忍住,立馬抬手捂著唇打了個嗝。


    拿著筷子的手一抖,陳琢擰了擰眉心:“昨晚才喂的你,今日就懷了?”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玉笙心中便害怕,越是緊張越是難受。胃口中翻滾著,她到底忍受不住紅著眼圈趕緊起身,衝著漱口架子上將一肚子的肉吐了出來。


    強行忍,還是沒忍住,幹嘔一聲。


    背後,太子殿下那張芝蘭玉樹的臉,徹底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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