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信宮中, 周承徽接連哭喊了好幾日,嗓子總算是啞了。


    她地位高,^?前算是的上是受寵, 這麽些天來整日的鬧,還有一屋子奴才伺候, 太醫天天過來。


    可汪昭訓就慘多了。


    光是從傷口來看, 其實汪昭訓要比周承徽好上太多, 起碼人還是清醒著的,臉也沒被抓花。那狗就像是能聽得懂話一樣,提前知道該咬哪裏。


    她渾身上?別的地方都沒事,可唯獨一雙手被咬的肉幾乎脫了骨了, 伴隨著的裏麵筋脈斷了。


    太醫來看過, 搖搖頭:“難, 哪怕是治好了,日後手也不靈活了。”


    話說的含蓄,卻是傻子也聽的出來,她從今往後是個殘廢的意思。


    她不受寵, 家世不高,如今眼看著?輩子沒指望了 。太醫都不樂意來看她, 傷口好了破, 破了好都接不了痂。


    筋脈都斷了, 何況手腕上還有那麽大一個咬痕, 被狗咬著左右的撕扯, 烈齒撕扯出的痕跡都是模糊著的。太醫都嫌棄, 開點藥也沒什麽用,到了晚上一樣是撕心裂肺的疼。


    每當這個時候,汪昭訓就開始恨, 恨那幾條狗,恨周承徽,可最恨的是玉笙。


    她坐在自己身側,巴掌大的臉上滿是笑意,衝著她示意窗外的牡丹花好看不好看,說出的話溫聲細語,徐徐而至,無人料想到背後掩藏著的是奪命的刀。


    每當這個時候,汪昭訓的牙齒就咬的上?哆嗦。


    伺候的宮女瞧見她這陰森森的模樣,心中都害怕。就在她以為,汪昭訓能拚著一把?氣,拿了刀衝到長信宮去對著玉昭訓捅上一刀時。


    汪昭訓跪在了長信宮的西偏殿門口。


    “人還在外麵跪著?”


    屋子裏,玉笙眉心緊擰著,五月的天倒是算不??暑熱,天氣正是不冷不熱的好時候,可人已經在外麵跪了一個時辰。


    天還沒亮汪昭訓就開始在外麵跪著了 ,伺候的奴才們清早起來起夜,瞧見院子門口.活生生的跪著一個人,膽都差點被嚇出來。


    玉笙原本能睡到辰時,不??不被拉起來。


    “奴才們勸也勸了,拉也拉了,汪昭訓就是不起,奴才們也沒法子。”素嬤嬤歎了口氣,半跪著正在給玉笙整理?擺。


    今日要去一趟臨華殿。


    太子妃這段時日整天都去皇後娘娘那侍疾,不過才幾日人瞧著明顯是消瘦了許多。殿下親自下的命令,純良媛協助管理東宮。


    臨華殿便是純良媛住的地方,今日是借著天氣好,純良媛便邀著她們去喝茶。


    純良媛的貼身宮女親自過來請的,還發了帖子,正式的很。玉笙這兒也收到了,她不??不去。


    冬青拿了腰帶來,跪下來係在她身上,掛禁步的時候,眉心緊了緊:“主子的腰好像又瘦了些 。”素嬤嬤站在原地,上前兩隻手比了比。


    主子的胃口本來就小,還不吃葷,身材與皮膚倒是越來越白嫩,可就是想胖也胖不起來。


    前段時日還好,這幾日周承徽太鬧騰了,晚上嚎的人睡不著,白天裏自然沒精神氣兒,人都跟著瘦了一圈兒。


    “這日子,也不知道?麽時候是個頭。”


    外麵一聲呼喊,周承徽又開始罵。汪昭訓跪在院子裏,眸子緊緊地皺了起來,周承徽不愧是個蠢東西,都這麽長時候了還在罵狗。


    她連幕後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頭頂的太陽越發毒辣了,汪昭訓發疼的雙手顫了顫,再疼她都能忍,其實她在意的還是麵子。


    ??著這麽多人的麵跪?來,不用說,馬上整個東宮都知道了。


    她卻依舊還是要跪,她如今的一切都是這位玉昭訓一手所賜,她要惡心死這位玉昭訓。


    玉笙今日要出門,汪昭訓就是得了消息故意來堵她的,院子裏門是開著的,人來人往的奴才都瞧見汪昭訓在那兒跪著。


    腰杆挺的筆直,纖細的身子是楚楚可憐的羸弱。


    玉笙站在門口瞧了一眼,然後迎著汪昭訓的目光還是走了?來。汪昭訓早就在那兒等著了,瞧見人話該如何說,如何哭,如何求,腦子裏都過了一遍。


    人才剛靠近,她就啪啪在地上磕起頭來,巨大的悶響顯然是用了狠勁。


    “求玉昭訓繞了??這條賤命……”


    兩人都是昭訓,說到底玉笙入府才半年,汪昭訓是早些年前入府的,算起資質來不知道比玉笙高了多少倍。


    可如今人就跪在地上,舉起一雙殘了的手,跪在地上哭得痛哭流涕。


    “??能有今日是我有眼無珠,求玉昭訓繞了??這一回吧 。”汪昭訓恰好跪在門口,要想過去必須從她身邊越過去。


    她算盤打??倒是響,她大小也算是個主子,如今手又受了傷,奴才們哪怕是想去她,也是不敢。


    玉笙皺著眉心走過去,汪昭訓不敢用手,膝蓋卻是往她身邊挪。她這種人,就是眼看著自己沒奔頭了,寧願自己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何況……汪昭訓抬起頭,這位玉昭訓也不無辜。


    “姐姐的身子的確是比周承徽要好太多了 。”玉笙彎下身子落在汪昭訓的手上。兩個手腕都被紗布包裹著,隱約可瞧見透著的血跡。


    似乎是能透過這層布,瞧見裏麵鮮血淋漓的疤痕。


    分明隻是淡淡的一眼,汪昭訓卻是嚇??手往後一縮,等回過神來玉笙已經越過她走到了她身後,隻留給了她一個背影。


    跪了一上午,不過是個眼神,她就嚇??如同落敗的狗。


    ***


    被汪昭訓這麽一打岔,玉笙姍姍來遲,最後一個才到。


    臨華殿是純良媛住的地兒,地方偏,玉笙又是頭一次過來。屋子裏聽見腳步聲,全都看??她。


    目光?麽的,玉笙倒是不在意,她麵帶著笑意彎下身子行禮:“妾身叩見純良媛。”


    “玉妹妹如今可算是殿?身側的紅人了,今日這樣的好日子都來的晚些。”


    純良媛對比起太子妃,????正正的一個端莊的主兒,清秀的一張臉上打扮的卻帶上幾分老氣,麵上不苟言笑:“起來吧 ,你院子裏離的偏遠,頭一次來本宮不怪你。”


    玉笙笑著坐?,剛剛說話那人也是個昭訓,前幾次玉笙去太子妃那兒請安也見過,姓李,李昭訓。


    隻是不知為何,排位置的時候,這位李昭訓倒是在她的地位?麵,但太子妃是那樣安排的,玉笙自然也就那樣坐了。


    如今汪昭訓沒來,玉笙自然而然的坐在了那位李昭訓的前麵。


    李昭訓生的不錯,笑著拿起帕子揮了揮手,低下頭來麵上卻是拉著,老大一個不高興。


    玉笙活像是沒瞧見,或者說瞧見了也??做看不見,她麵色清冷帶著笑意,漂亮的一張臉讓人難以挪開眼睛。


    純良媛坐在主位上,打量的眼神不著痕跡的從玉笙臉上挪開。


    “今日是過來請各位姐妹喝茶聊天的。”戴著藍寶石護甲的手放在膝蓋上,蜷了蜷,純良媛垂?眼睛衝著?麵笑了笑:“頭一撥的春茶,昨個剛送來的大家嚐嚐。”


    純良媛如今要協助太子妃管理東宮,這麽大的好事,旁人自然給她臉麵。玉笙走了那麽久倒是當??是有些口渴,聽見純良媛這番說,便順其自然的掀開茶盞喝了起來。


    是碧螺春,三月裏的頭一批才是最好的,玉笙喝了兩個月了,純良媛這兒的自然也不是孬貨,應??是後麵緊接著又送來的,第二批的照常好,但對玉笙來實在是不稀奇。


    她喝了幾口 ,解了早上那糖糕子的膩。


    “玉昭訓不會是嚐不出來吧?”汪昭訓沒法來後,李昭訓就挨著她身側。這位李昭訓嘴巴碎,先站起來,誇茶好:


    “這碧螺春在宮中都這樣緊俏,整個東宮隻怕也隻有娘娘這兒有。”


    碧螺春的確是稀奇,最主要是聽聞宮中的貴妃娘娘喜歡,這樣的好東西,入了宮送了一大批去了貴妃娘娘那兒,分給旁人的便少了。


    宮中的那位貴妃,?在是個傳奇,十來年恩寵不倒,陛?哪怕是有再多的女人,對這位貴妃娘娘卻是十年如一日的寵愛。


    東宮雖不是後宮,離得也遠,但對比起來,不受寵的皇後,與如日中天的貴妃,羨慕後者的人自然是要多些。


    同時,貴妃喜歡的茶,喜歡的花,也是格外受眾,爭相模仿。


    李昭訓眼睛轉了轉,又捂著唇笑著去看玉笙:“聽聞玉昭訓家世不好,這碧螺春隻怕是喝到肚子裏也沒品出味兒來。”李昭訓倒不是無緣無故的朝她發作,她煩這位玉昭訓已經很久了。


    ^?前是汪昭訓坐在她前麵,她還算是能忍,如今這位新人也踩到自己的頭上來,李昭訓早就嫉妒一肚子的酸水。


    純良娣撩了撩眼睛看個過去,剛眾人喝茶時的模樣她都一一看在眼中。


    這位玉昭訓一看就是喝慣的,稍微一想也知道定然是殿?私自給的,她懶??和李昭訓解釋,隻笑著道:“殿下送來的時候,還說過你素來愛喝這個。”


    “殿下拿了不少來,你那若是喝完了,待會兒走的時候帶些回去。”


    純良媛這兩句話,明顯是抬舉了,玉笙放下手中的茶盞,上前屈膝行了個禮:“宮中還有一些,倒是不用娘娘這兒的了。”


    一句話說的李昭訓麵紅耳赤,啞口無言,臊的恨不??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位玉昭訓說受寵,還????是受寵,仔細想想,那時候這玉昭訓才剛受寵沒多久吧,殿下也????是舍??,頭一批的春茶都緊著給了她!


    李昭訓臊人不??,自個兒丟了個大麵子,^?後任憑誰說話,她也不敢接了。


    玉笙落了個清淨,巴不??她縮著腦袋??鵪鶉,千萬別嘴碎的好。


    純良媛一來借著茶來示恩寵,二來,的確是管理東宮,提前熟悉。玉笙瞧的出來,這位純良媛就是那種古板,端莊的性子。


    但人卻也是聰慧。


    幾句話說的淡淡的,雖是嚴厲,卻也舒心。到最後,倒是想起長信宮整日哭喊的周承徽了:“太子妃娘娘不在,玉昭訓若是要幫忙,可別不好意思盡管提。”


    頓了頓,她又加了一句:“這個點殿?已經在書房了,玉昭訓也可以去找殿?。”玉笙自然感受到了純良媛的示好。


    隻她不相信這世上有無緣無故的好意。


    想了想還是道:“昨日殿?說要??陪著去下棋,  待會兒順勢一提,也不礙事。”她本來也是要去找殿?。


    周承徽整日的哭喊不提,但汪昭訓跪在她院子裏可不能當做瞧不見。


    玉笙從純良媛的臨華殿走出來,往殿下的書房走去,汪昭訓與自己都是昭訓^?位,她若是成日的在院子裏跪著,沒事也變??有事了。


    這幾日她來的勤,王全不在,守門的奴才眼睛也不抬就放她??去了。


    玉笙手放在門上,才聽見裏麵的說話聲:


    “恒王殿下沒回京,半路拐去了揚州。”


    說話的人頓了頓,緊接著道:“那架勢估摸著像是在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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