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一般從八月底開始, 一直到九月初。考生需在貢院中一共度過九日。從科舉開始起,太子殿下每日都會去貢院之內坐鎮。


    自上次湯其泄露考題之後,陛下接連訓斥太子, 朝中關於太子難當大任的言論也開始瘋長。誰也沒猜到,這到了??後科舉監考的大任還是落在了太子的頭上。


    原本以為太子要被廢的朝臣這幾日氣焰消退了許多, 陛下再一次表達了帝王難測, 陛下的心思難以揣摩。


    科舉九日, 殿下這段時日不用上朝,難得能在東宮當做沐休。


    這一大早起來,廣陽宮就派人來請了,太子妃頭疼了好幾日, 一直沒?時間看管後院, 後又被趙良娣截了幾次胡。


    太子妃心中憋了一股氣, 今日見殿下在,一大早就讓丁香來請人過去。


    “娘娘說夏良媛入東宮好幾日了,殿下還沒見過,想請殿下去瞧瞧。”昨個兒太子醉酒, 一晚上都是歇在書房,丁香站在書房的門口, 人沒能進去。


    王全彎著腰立著, 說完後等著太子回話。


    太子酒量不好, 平日裏喝酒也少, 宿醉一晚上過後起來果不其然的開始頭疼。


    單手抵著太陽穴揉了揉, 語氣冰冷地吐出兩個字:“不去。”


    王全彎著身子立在那兒, 對這個回答倒是在意料之中。太子這會子叫殿下過去,無非就是借太子立威,後院的事太子向來少摻和, 自然不會多管閑事。


    “是。”


    王全出了門,對上丁香期待的眼神,搖了搖頭:“丁香姑娘,您還是回吧。”丁香一邊心中暗罵王全,定然是沒給她說幾句好話。


    一邊又期待著加了一句:“這……娘娘在等著呢。”


    太子妃想要重新把握住後院,首先要的定然就是殿下的寵愛,自打趙良娣出來後,東宮上下隱約都在傳娘娘失寵了,再加上一半管理權還在純良媛的手中,太子妃開始著急。


    “今日恰好是請安的日子,不說夏良媛各位小主都在,這段時日殿下太忙,許多小主是好久沒見到殿下了,也趁著這個機會跟殿下見見。”


    丁香說完,又屈了屈膝蓋:“?勞王公公進去再通傳一聲吧。”


    王全瞧著丁香那模樣,無奈地歎了口氣,廣陽宮的人最是心眼多,他不好直接拒絕。拐彎進去後,將丁香的話又說了一遍。


    “你說,今日是給太子妃請安的日子?”太子揉著眉心的手放了下來。


    “啊?”王全沒聽懂,過了一會兒又趕緊點了點頭:“是啊,請安三日一次,之前太子妃娘娘定的。”


    太子垂下眼簾想了想,也不知在琢磨什麽。搖晃了兩下腰腹間墜著的玉佩,直接起身:“那就去瞧一趟吧。”


    王全跟在殿下後麵出了門,他才回過神來。丁香還當是他的功勞,一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人,還朝他擠了擠眼睛。


    “多謝王公公。”丁香道:“您今日的美言,我定然會向皇後娘娘稟告的。”


    王全稀裏糊塗的拍了拍腦袋,幹笑了兩聲。瞧見前方太子大步朝前走的模樣,瞬間就明白了。


    太子這哪裏是去看太子妃?隻怕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昨日被玉主子關在屋子外麵進不去,今日又不肯拉下臉麵去認錯,拐著彎兒的去見玉主子呢。


    難怪這麽火急火燎的,王全尋思著,捂著唇輕笑了一聲。肥嘟嘟的身子小跑著,趕緊追上去。


    ***


    太子到了廣陽殿的時候,太子妃正在與底下的人聊天。


    “近日快入秋了,本宮讓內務府新送了一批料子來,給各位姐妹們拿回去做春裝。”太子妃扭頭示意人將東西拿上來,轉頭的時候恰好瞧見太子在門口。


    “殿下?”


    太子妃直接從椅子上起身,手中的茶盞都高興得忘了放下。平日裏這個時辰殿下早就去上朝了,今日見殿下在府中,隻試探著讓人去請,沒想到殿下還真的來了。


    在東宮,說到底還是要看殿下的恩寵行事的,連著被趙良娣截胡了一個多月,太子妃隻覺得神清?爽,出了一口惡氣。


    “妾身叩見殿下。”


    太子妃帶頭上前請安,麵上真誠的帶著?意,其餘一屋子的人也被殿下忽然造訪給驚住了,趕緊放下茶盞行禮。


    “太子妃不用多禮。”太子麵上帶著?意,月白色的長袍彎下腰,親自扶起地上的太子妃,起身的時候餘光卻是往屋內尋了一圈。


    昨日那氣得自己要死的人,如今正站在斜後方。


    屋子裏一群鶯鶯燕燕的,太子卻一掃就瞧見哪一個是她。旁人都穿紅戴紫的,就她穿著件碧淺色的紗裙,外麵繡合歡花。


    雖是清晰卻素的?些低調,在這一屋子中讓人頭一個就注意到了。


    太子的眼神落在她頭頂半響,她此時正屈膝彎著腰,瞧不見麵上的表情。


    “殿下。”太子妃看著麵前的人,提醒:“各位妹妹都跪著呢。”殿下向來都是給她臉麵的,想到他剛扶在自己腰間的手,太子妃眼中神色閃了閃卻是笑了。


    “行了。”太子抬手抵住唇,咳嗽了一聲:“都起來吧。”


    “多謝殿下。”


    那道碧淺色的衣裙一晃,纖纖細腰又直了身來,玉笙半垂著腦袋往自個的座位那兒走去,烏黑的頭發挽起來,隻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


    太子尋過去的眼神一閃,眼睛落在她頭上的步搖上。昨個兒醉酒,她也是這樣背對著自己跪在地上,給他脫靴子。


    小心翼翼地,怕吵了他。


    隻他當時還在生?,還故意拔下她頭上的海棠花的簪子,故意去招她。


    放在玉佩上的手來回摸索了兩下,昨個兒晚上那種煩悶的感覺又來了。


    “殿下?”太子妃都坐下來了,瞧見太子還站在原地,她尋著太子的眼神往下麵瞧了一眼。玉承徽垂著眼簾,手中乖乖巧巧的捧著茶盞。


    她眼神落在玉笙的手上一會兒,隨即又收回了目光。


    倒是玉笙身側的夏良媛,她是新入東宮的,時候不巧,正是殿下忙的時候,入東宮都十來日了,至今還沒見到殿下一麵。


    如今,正仰著頭往殿下那兒看,一張臉麵上羞紅。


    “這是夏良媛。”


    太子妃闔上眼簾,輕聲介紹:“夏良媛入東宮入的晚,殿下?時間還是多去她那走走才是。”太子這才將眼睛往夏良媛那兒瞥了一眼。


    後者紅著臉,立馬起身。


    初次見麵許是有些放不開,臉上?些緋紅。但夏良媛?質溫婉,渾身一股書卷氣,讓人瞧著就十分舒心。


    太子往隨口道:“不錯。”


    “多……多謝殿下。”夏良媛緊張得?些結巴,雖是害怕但說完卻大著膽子抬頭往殿下那兒偷偷看了一眼。


    隻一眼,麵上又紅透了,偷偷的垂下眼簾不敢亂看。


    隻放在胸前的兩隻手,緊張的扣了幾下。


    兩人‘你儂我儂’的樣子,太子妃看在眼中,目光垂了下來,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夏良媛剛入東宮,殿下新鮮幾日也是正常。


    太子說完之後,借著喝茶的姿勢又往玉笙那兒瞥了一眼。剛還垂著腦袋,臉都不露呢,如今倒是抬起頭來,盯著夏良媛看了會兒。


    夏良媛坐在前麵,玉笙是承徽位置在夏良媛之後。


    她抬起頭,太子正好瞧見,難怪一直低著頭不讓人瞧,原來是一雙眼睛紅了。


    昨個兒晚上哭的?


    太子一想到這裏,又?些不是滋味,雖沒喝醉卻是耍了酒瘋,到底是自個兒不對在先。摩挲了兩下玉板子,太子想關心兩句,開口問:


    “玉承徽這是怎麽了?”


    他說完又低頭喝了口茶,像是不經意地隨口一問。


    哪知剛開口,坐在下麵的人臉色就變了,玉笙抬起頭來,一張臉煞白的。看見他的那一瞬,雙眼之中淚光一閃而過,還沒等他看清楚,她又趕緊低下頭。


    她放下茶盞,站起來的時候?些搖搖欲墜,語氣卻是冷了:“沒事,多……多謝殿下關心。”


    太子一直注意著她那兒呢,聽著這語氣眉心擰了擰,什麽?性這麽大?


    身側,太子妃的語氣裏帶著?意,她一早就注意到了這玉承徽,平日裏如花一樣豔麗的人,今日可是蔫了。


    太子這一開口,她也就順勢問了:“殿下不說本宮這還沒瞧見,玉承徽的今日眼圈怎麽紅紅的?”玉承徽受寵,這東宮上下誰不知道?


    才一年就坐上了承徽之位,羨煞了多少人?


    今日這一瞧,是失了寵?


    “妾身沒事。”玉笙直接仰起頭來,省的身前身後一群人偷偷摸摸的打量:“昨個兒熬夜看了本戲折子而已,多謝娘娘關心了。”


    她抬起頭,一張本就白皙的臉顯得?些羸弱,眼圈是紅的還微微泛著一絲腫,跟平日裏那副明豔動人的樣子差了些,卻也越發地我見猶憐。


    不知是誰倒抽了一口涼?,玉承徽再如何,一張臉也是讓人挑不出錯的。


    太子落在她眼睛上,深吸一口氣,?些不是滋味。唯有他知道,哪裏是看的什麽戲折子,昨晚隻怕是哭了一個晚上。


    屋子裏一屋子的人,他也不好直接問。


    捧著茶盞沒滋沒味的喝著,王全倒是進來了:“殿下。”王全腳步有些快,進來後直接就湊在他耳邊道:“恒親王殿下來了 ,讓殿下您過去一趟。”


    茶盞放下,太子順勢起身。


    “孤還?事,就先回了。”他揮了揮月白色的袖擺,轉身的時候餘光又故意往玉笙那兒瞥了眼。


    她又將頭給低下了,垂著腦袋叫人半點都瞧不出麵上的表情。


    深吸了口氣,太子擰著眉心,出了廣陽宮的門越發煩悶起來。


    恒親王依舊是在月室等他,太子一路上也沒坐轎攆,直接走到的靜心湖。恒親王早就在裏麵等著了,莊牧站在門口候著。


    進了月室的門,還沒進去屋子裏就傳來一陣酒?。


    太子眉心微微揚了揚,片刻麵上就又恢複了平日裏的淡然,單手推開門進去。就見恒親王正站在窗戶邊,腳邊滾了兩個酒壇子。


    他跨進去的腳步又收了回去,直接衝著莊牧道:“你們主子喝醉了,送回恒親王府。”


    “沒醉。”


    站在窗邊的人回過頭,抬起一雙清醒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指腹揉著太陽穴,無奈道:“也不想回去。”


    瞧見他這副模樣,太子眼神閃了閃,進去之後麵無表情的關了門。


    “現在沒醉,再喝下去就說不定了。”太子彎腰,撿起地上的酒壇子,屋子裏的酒味熏得人頭疼。


    他想到昨個晚上玉笙為什麽皺著眉心說臭了。


    這喝醉了酒的樣子,的確是不討人喜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東宮瘦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義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義楚並收藏東宮瘦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