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能力,母女倆雖竭力看護他,還是日漸消瘦。


    吃喝,都是母女倆輪番送來,每一次都是一碗清水,幾張白麵餅,一碟鹹菜。祝大球漸複,早就淡出味來了。


    幾個月過去了,祝大球每次運氣感到腹中如針紮,身如被刀砍。知道恢複已經不可能了。


    自我調劑好後,抖擻精神,進了土院。


    抓起一把幹土,在鼻子上嗅了嗅,舌頭舔了舔,有一股鹹味。丟下土,踱步推開院門。太陽正對著他的眼睛,他擠擠眼,地麵白光耀眼。


    觀察周遭地勢,此處最高,別處低窪。


    祝大球坐在兩棵榆樹中間,回憶著過去,思索著如何離開這裏。


    一想到離開,他就來勁了。想到如意之處,在兩邊榆樹上,各打一掌。手掌生疼,疼得他直甩手,直嗬氣。


    祝大球泄氣道:“知道又怎麽樣!又用不出來!比凡人還不如!”


    在室內想通的一切,在實際麵前,撞得粉碎。伏在榆樹皮上,暗自垂淚。


    母女倆回來,見院門大開,發現祝大球不見了。啟榆放下背簍,母女倆又不敢聲張,默默前後尋找。


    啟榆發現了祝大球,叫道:“媽,找到了。”


    祝大球被渾身汗漬漬的啟榆找到,臉上一紅,抹去眼淚,道:


    “不用你管!你讓我很尷尬!”


    啟榆抓起祝大球的胳膊,生拉起來,祝大球摔不脫,怒道:“你幹什麽!這麽蠻橫!”


    啟榆撇撇嘴,道:“我見到的你,可不是這樣的!我們安慰你、憐憫你,也沒見你能振作起來!


    我們一大早下地幹活,到現在才回來,全身濕透,就為一口吃的!你倒好,天天躺在家裏吃現成的。


    我們每天,光為如何活著,就絞盡腦汁了!你摸摸我的手,比你的還粗糙!”


    啟榆將手塞到他的手中。她的手,又熱又糙。


    祝大球將她的手一拋,道:“不就幹個粗活嗎?有什麽好顯擺的!”


    啟榆昂然道:“我就顯擺了!你怎麽不去做?”


    祝大球遭諷刺,她前胸又尤為凸出,也沒怎麽多想,就一來掌。還沒有到胸口,就被一抓、一拉,趴倒在幹硬的地麵,很狼狽。


    “說不過人家,就想動粗嗎?都沒力氣,真不知道,你還能幹什麽!”


    未能將她震開,還留下輕薄的罵名。祝大球又羞又怒,道:“不就是幹農活嘛,我祝大球沒有輸過誰!”


    傍晚時分,祝大球帶著氣,硬要和她們一起吃飯。想看看她們瞞著自己,天天吃的是什麽好東西。


    苟穗用鹽蓬菜摻雜著榆樹葉,和著一點麵,加少許水,揉搓成一大團,揪下一團,壓成餅形,放在鍋裏烙熟。


    最後特意烙了四張白麵餅,單放一碟,依舊遞給祝大球。


    “我不吃這個,吃膩了!”


    抓起脆黃的菜餅,咬了一口,又鹹又苦。當場就吐了出來,不敢相信天下,還有這麽難吃的東西!


    “我本可以做的更好吃的,隻是水不太夠,你還是吃麵餅吧。”


    祝大球難以置信道:“你們就吃這個?”


    啟榆站起來,道:“是啊,怎麽了?嫌棄吧?我媽心好,怕你吃不慣,一直沒敢給你知道,連看都不給你看。


    吃完,隻要喝一罐水。但要把鹽蓬菜中的鹹味洗掉,得用五罐水。我們這樣做,隻是為了節約水。


    對你,水都隨便喝,白麵餅也隨便吃。你以為我們藏著大魚大肉呢,特意來看看!”


    苟穗喝道:“榆兒,你閉嘴!”


    祝大球被戳破心思,又羞又怒,隻想走。


    啟榆不依不饒,道:“你可以將蓬菜餅一扔,拍拍屁股走人。然後躲在屋裏,我媽將一碟白麵餅和一罐水,給你悄悄送去——”


    苟穗怒道:“啟榆,你給我出去!”


    啟榆起身,道:“媽,別老是護著他!都幾個月了,他什麽時候能自力更生呀?”


    祝大球心一橫:你們都能吃得下去,我憑什麽吃不下去?


    就著怒氣,吞下一塊鹽蓬菜餅,灌下一罐水。


    啟榆指著祝大球道:“你這樣驢飲,糟蹋了水,懂不懂?”


    “怎麽糟蹋了?你怎麽老是和我對著幹?”


    啟榆眉一揚,道:“喲喲喲,都有力氣發火了!也不知你明天幹活,是不是個軟柿子!”


    祝大球嘴都氣歪了,道:“你—你—”


    想把她比喻成大糞缸,礙於苟穗,甩手而去。


    到了半夜,祝大球唇幹舌燥,渾身難受,翻來覆去睡不著。


    想喝水,又愛麵子,極力的忍受。強忍之後,還是拉開了門,發現門口放了一罐水。一邊喝著,一邊感動莫名。


    天還未亮,祝大球就被拍門聲驚醒。


    啟榆在外麵叫道:“幹活了!別偷懶!”


    祝大球睡眼朦朧的跟著,母女倆走的很快,他遠遠的落在後麵。母女倆有意等他,隻好強打精神,跑著追了上去。


    七轉八繞走了五六裏路,天才發白。出了榆樹林,大片起伏不定的地上,到處鬆散的生長著鹽蓬菜。


    在鹽蓬菜地,走了裏把路,祝大球倒吸了一口熱氣,心裏打退堂鼓。她們倆彎腰駝背,邊走邊揀嫩芽。


    祝大球隨手薅了一把。


    苟穗提醒道:“先生,還要讓它們生長,不能把它們連根拔起。近的被揀的差不多了,所以才往裏麵走。”


    舉頭四望,祝大球心道:若是更正力在的話,在此如同遊玩。


    將兩把菜一扔,雙掌齊出,推出“裂空熾翎”,幻想蓬菜地炸開花,蓬菜滿天飛舞,而自己手到擒來。


    啟榆將背簍帶,朝他脖子上一掛,道:“你雙臂伸的挺直,雙掌翹起,在采空氣嗎?你采的菜呢?”


    “這哪裏是菜!就是草,隻有你將它們當成寶!”


    丟下背簍走了。啟榆上前將他放倒,祝大球叫道:


    “你這瘋婆子!要不是女的,我非教訓你一頓!”


    啟榆笑眯眯的,擼起袖子,道:“好呀,和我過過招,看你有幾分力氣!”


    祝大球起來,心道:你朝那一站,全身都是破綻!有一套指功“蔚然成風”,全是虛招,保證嚇暈你。


    為增加迷惑性,特意用雙手。


    啟榆看他手指,像蜈蚣腿一樣爬動,驚叫一聲,起腿就是一腳,正好踹向那地方。


    祝大球身經百戰,也隻能犧牲側股,保護命根子。


    爬起來,心有餘悸的道:“算你狠!下這種黑腳!”


    他一刻也不想待下去。鑽進榆樹林,林中溝路縱橫交錯,榆樹林看起來差不多,走了很久也沒走出去。


    日漸西斜,爬上榆樹探路,一半未到就滑了下來。


    背靠著榆樹,一邊長噓短歎,一邊休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倚情之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血液循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血液循環並收藏倚情之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