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中雨依然不緊不慢地下著,浠水縣的燥熱已經洗滌一空,空氣格外清新。


    忙了一夜的田壽文拎著一兜水果趕到醫院,卻看到女兒的病房空無一人。


    他看看腕表,是六點二十分。田壽文稍稍想了想,轉身前往宋天明的病房。


    果然,田巧欣和幾個督察一室的同事圍坐在宋天明病床前正在說話。


    宋天明的傷勢並不算重,隻是因為失血過多出現休克。昨天做手術縫合了傷口,又輸血輸液一夜,現在已經蘇醒,慘白的臉上也有了一絲紅潤。


    看到田壽文進來,督察一室的人都站起來打招呼。


    田壽文向眾人點點頭,看也不看女兒,把水果放在床頭櫃。


    “小宋,我代表紀委來看望你,看到你恢複的不錯,我們也放心了。”


    “多謝紀委領導們的關心,我已經沒有什麽事了,在休息幾天就能上班。”


    宋天明說話明顯氣虛,聲音也沒有以往中氣十足的明亮。


    “田書記,別聽他瞎說,醫生說再有幾毫米就紮到腸子了,讓他最起碼臥床一個月。”


    田巧欣在紀委從來隻稱呼田壽文官稱,隻有在家裏才會改稱老爸。


    “你沒事也給你媽打個電話,一夜不回家,打你電話也不接。”


    田壽文看女兒胳膊上纏著紗布,神色很複雜,心疼,憐愛,又要故作威嚴。


    田巧欣吐吐舌頭。


    “我的手機昨天為了救我犧牲了,有個歹徒用鋼釺戳我,幸虧有手機擋住,要不然我肯定透心涼了……”


    田壽文聽的心驚肉跳,差點血壓升高,馬上打斷她的話。


    “不要胡說,等一會兒就跟我回家去。瘋丫頭,真是什麽都敢說,小心嫁不出朱。”


    屋裏的人都笑起來。


    宋天明咧嘴笑了笑,忽然臉色又變得陰鬱。


    “可惜小劉……回不了家了。”


    剛才還在歡笑的人們都沉默下來。


    田壽文輕輕拍拍他的肩膀。


    “紀委已經上報小劉為烈士,公安同誌也在全力緝拿凶手,我們不會讓小劉白白犧牲。昨晚秦書記為此還在常委會發了脾氣,黃局長被拿下已經隔離審查。”


    聽到此消息,田巧欣帶頭鼓掌,眾人紛紛叫好。


    “黃浩肯定有問題,他的小舅子就是劉寶祿,他即使不是主使,也有縱容包庇的嫌疑。”


    “劉寶祿失去了靠山,再也牛不起來了,距離招供的時間不遠了。”


    “秦書記真霸氣,真是大快人心啊,為我們出了一口惡氣。”


    田壽文麵帶笑容向眾人擺手。


    “高興一會兒就行了,接下來好好工作,劉寶祿一旦突破,說不定還能撈出更大的魚。你們要以實際行動告慰烈士,也為紀委掙得榮譽。”


    “是!”


    大家齊聲回答。


    “田書記,劉寶祿的案子本來就歸我們負責,還是讓我們來主審此案吧,我一定讓他嚐嚐什麽叫正義鐵拳。”


    田巧欣摩拳擦掌,她對劉寶祿恨之入骨,想要借此好好收拾他。


    宋天明忽然開口。


    “田巧欣同誌,你的想法很危險。你無權用人民賦予的權力公報私仇,那和劉寶祿之流有什麽區別?”


    田巧欣啞口無言,隻能低下頭認錯。


    田壽文笑了。


    “小宋,可以啊,你這番話覺悟高,蠻有格局哩。”


    “田書記,您不知道,我也犯過和小田同樣的錯誤,被秦書記罵了十多分鍾。他當時就是這麽訓斥我的,我到現在還牢牢記著不敢忘。”


    “原來是這樣啊,秦書記是為你好,俗話說玉不琢不成器,罵你是愛護你,對你期望很高,不要心裏有疙瘩。”


    “田書記放心,我知道秦書記是在教導我走正路,我感激還來不及,怎麽會有其他想法。對了,秦書記在忙什麽呢?”


    “秦書記一大早就到教育基地,讓我來醫院看望你們,他接替我的工作,估計現在正在審劉寶祿。”


    田壽文隻說對一半。


    六點二十分,秦雲東已經開始審問,但不是審劉寶祿,而是審劉前進。


    在教育中心的會議室裏,秦雲東居中而坐,左側是魏新民,做筆錄的書記員坐在右邊。


    劉前進坐在桌子對麵低頭不看秦雲東,不是因為心虛害怕,而是想著怎麽演好自己的角色。


    他知道秦雲東把他和劉寶祿一起采取留置錯失,是為了保護他,不讓別人猜出他就是舉報人。


    “劉前進,昨晚你寫的材料完全不合格,空洞無物想敷衍了事。這樣的態度就是對抗組織,後果非常嚴重。希望你端正思想,好好配合調查。”


    秦雲東一本正經地說了一段開場白。


    “秦書記,我冤枉,我絕不敢對抗組織。隻是因為真不知道哪裏辦錯事了,實在寫不出來,您能給我指個方向,我一定實話實說,不會有什麽隱瞞。”


    劉前進依舊低著頭,語氣唯唯諾諾,似乎很害怕。


    秦雲東滿意地點點頭,劉前進演的還真像那麽回事。


    難怪他能騙過葉安妮,跑到人家茶場偷茶樹,的確有當騙子的潛質。


    “既然你不見棺材不落淚,那我就提醒你一句,樓前春茶葉是怎麽來的,你花費六十萬元到南方采購茶葉用於大肆送禮,到底想要圖謀什麽私利?”


    秦雲東說的義正嚴詞,劉前進聽的心驚肉跳。


    幸虧提前知道隻是做戲,不然就憑這一條就能無限上綱上線,輕則罷官,重則就可能吃牢飯。


    “這是誰說的,賊咬一口入股三分啊,”


    “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老實交代吧。”


    於是,劉前進把自己移植南方綠茶的前因後果老老實實說了一遍,時間、地點、人物、花費的金額都交代的很詳細。


    秦雲東喝著茶耐心聽他講完,拿過來書記員做的筆錄又看看。


    “劉前進,你交代的金額對不上。按你所說,你隻花費十萬,但為什麽在你的賬上掛著六十萬?”


    “秦書記,我的的確確隻花了十萬元,其他五十萬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我建議你還是老實點兒,不是你花費的,為什麽要簽字報銷拿走錢?”


    劉前進欲言又止,像是顧慮重重。


    但他心裏知道,關鍵時刻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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