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修話落,在場眾人都看向陳錚,包括宣德帝和太子。


    當然,許多人是抱著看熱鬧的心理。都想看看這樣的場合,陳閣老要怎麽應對。


    陳錚眼底拂過一抹陰鷙之色,沈之修這話,無異於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他說太子做的對,那就等於是支持太子謀反。太子失敗,他就是亂臣賊子。


    可若他說太子做的不對,太子就算不殺他,也會心存怨念。太子那人心胸狹窄,等到他登基,他這個座師怕是也會不得善終。


    一時間,陳錚進退兩難,半晌沒言語。


    宣德帝神色不善地看向他,“陳愛卿,這個問題如此不好答,讓你為難了麽?”


    太子也道:“老師心裏怎麽想的,怎麽說就是了。”


    劍拔弩張的父子,對待陳錚的問題上倒是達成了一致。


    陳錚想了想,轉頭反問沈之修,“那沈大人怎麽看待太子殿下今日此舉?”


    沈之修沒有片刻的遲疑,冷聲說道:“太子殿下對上弑君殺父,對下脅迫賢臣,枉顧性命。自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


    “即便太子殿下登基,也是名不正言不順,人人得以誅之。”


    陳錚說完也後悔了,他不該問沈之修。沈之修已經是窮途末路,自然不怕再得罪太子。


    沈之修的話,讓太子心裏極為不舒坦。但他暫時不想動沈之修,便轉頭看向陳錚,“老師覺得呢?”


    他像是迫切地需要陳錚給他正名一般。


    陳錚無奈之下,隻能權衡利弊做出選擇。


    思量片刻說道:“皇上一直在儲位之事上躊躇不定,臣以為長此以往,幾位皇子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確實容易鬧出事端。太子殿下德才兼備,此時登基也是為了穩固大周江山。”


    宣德帝聽陳錚這麽說,頓時大怒,“陳錚,你可真是朕的股肱之臣。讓你做了這內閣首輔,還真是朕識人不明。”


    沈之修又環顧四周,眾人紛紛垂頭不敢直視,生怕他再問他們同樣的問題。


    但是沈之修卻沒再提這茬,而是說了句,“平西王殿下不在,是不是幫太子殿下在外麵策應叛軍?”


    眾人這才注意到,二皇子不知何時離開了太和殿。


    太子聞言說道:“這就不勞沈大人操心了,我們兄弟同心,自然要一起成就大業。”


    沈之修心裏冷笑,心說以太子這心思手段,怕是已經成了二皇子眼中的獵物了。


    宣德帝聽說老二也跟太子沆瀣一氣,心裏又把二皇子罵了一通。


    太子顯然著急讓宣德帝寫下詔書,也不再說其他的。而是吩咐人拿出了提前準備好的聖旨,鋪在了宣德帝身前的桌案上。


    “父皇,請吧。”


    見宣德帝沒動,太子又道:“父皇別逼兒臣,您若是不肯寫,兒臣隻能出去後一個火折子扔進太和殿。”


    “到時候對外就說宮宴之時突發意外,眾大臣和父皇一起殉國了。那些三品以下的官員,兒臣挑好的提拔提拔,也能將就著用。”


    “這些股肱之臣,就要陪著父皇上路了。”


    說完,太子又恭敬地跪在地上,給宣德帝行了大禮。


    “請父皇寫下詔書,兒臣保證會給父皇頤養天年,善待幾位兄弟。”


    “今日是兒臣不孝了,但是父皇放心,兒臣會以孝心贖今日罪責。”


    宣德帝唇角翕動,又覺得此時再說什麽都是枉然。


    如太子所料,他不敢賭。


    他不能拿大周的江山,和文武官員的性命跟太子較勁。


    宣德帝又沉吟了片刻,終於拿起桌案上的筆,寫下了禪位詔書,又蓋上了玉璽和私印。


    太子大喜,禪位詔書到手,今日的事就等於成了大半。


    此時太和殿外,二皇子正帶著神機營的幾個心腹,隱匿在屋頂暗處。


    幾人所在的位置,正好對著大殿正門。


    之前也正是這幾人,解決了在宣德帝身邊護著的龍禁衛。


    二皇子此時正看著大殿內的場景,忽然身邊有人稟告,“殿下,並未找到傅儀的蹤跡。”


    平日傅儀一向不離皇上左右,今日卻不在。二皇子便吩咐人去查查,卻依舊沒找到傅儀。


    二皇子雖心生疑惑,但是此時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更重要的事,在等著他決斷。


    眼見著太子收起了禪位詔書,輕輕抬起手臂,手腕上的袖箭朝著宋家父子去了。


    二皇子沉聲命令道:“動手。”


    神機營兩名弓箭手立馬拉弓,手裏的箭矢也射了出去,直奔宣德帝和太子。


    二皇子唇角帶笑,對這步鷸蚌相爭漁人得利之棋,他別提多滿意了。


    現在太子拿到了禪位詔書,宋家父子也馬上會死在太子的手裏。


    等到父皇和太子再一身死,他的絆腳石也就都除去了。成王那些烏合之眾,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太子登基是大逆不道,他登基則是順勢而為。


    此時太和殿內,太子袖箭揚出的瞬間,宋昝和宋弘深就臉色一變。


    緊接著,兩人忽然騰空躍起,躲過了袖箭。


    太子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宋昝和宋弘深就再次縱身一躍。


    宋昝打斷了宣德帝身前的箭矢,宋弘深則推開了太子。


    兩支袖箭和兩支弓箭先後掉落,落在鋪地的白玉上,發出一道清脆的響聲。


    太子心裏一沉,宋昝和宋弘深不是中藥了麽?怎麽還能行動自如。


    今日宮宴上的酒水,被他下了軟筋散。這些人會渾身無力,用不上力氣。尤其是武將,拿刀都會抬不起手臂。


    可看宋昝和宋弘深父子的動作,分明就是沒中藥。


    大殿內突發的變故,也讓二皇子怔愣住了。怎麽會這樣?宋家父子怎麽沒中招?


    他知道這件事出了大變故,但是此時也由不得他退縮,隻能硬著頭皮殊死一搏。


    二皇子眼睛一眯,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冷聲說道:“我們走,先跟那五千死士一起滅了皇城禁軍再說。”


    等到把皇宮控製住,他再收拾太和殿那些人。這件事,也不是一點機會沒有。


    緊接著,二皇子帶著人離開,和那五千死士匯合。皇城內漫天廝殺聲不斷,血流成河。


    太和殿內,太子依舊不敢相信局麵忽然變了。


    他甚至顧不得思量那兩支箭是怎麽回事,心思急轉應對眼前的事。


    宣德帝見宋家父子無事,頓時大喜。這兩人無事,就說明是早有準備,看來今日算是有驚無險了。


    “忠義王,恭王,你們先把太子給朕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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