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在初二。


    新年的和煦朝陽從窗簾透到床上,現在是年假期間,所以深月還在呼呼大睡。


    「深月小姐……深月小姐……!」


    深月被搖了搖才終於醒來。


    ──眼前出現的是桐穀英俊的臉蛋。


    「呃,你、你為什麽會在我房間裏?」


    深月嚇了一跳連忙逃到床尾,桐穀慌張地舉起雙手並拉開距離說:「我什麽都沒做!」


    深月懷疑自己被親了,心裏非常焦急,而桐穀一臉無奈地解釋:


    「打擾妳睡覺我很抱歉……不過,現在有點麻煩。」


    「麻煩?」深月眨了眨眼,就在這個時候──


    叮咚、叮咚──門鈴響了。「啊,又在催了……」桐穀開始慌張。


    「那個,該不會是有人來了吧?」


    「對……是深月小姐的妹妹。」


    「呃,難道是柚月?」


    深月從床上彈起來,撇下桐穀急忙衝到玄關。


    對講機的畫麵上,映著雖然長大但仍然很熟悉的臉龐。


    沒錯,她就是深月的妹妹,二十一歲的高山柚月。


    「等等……柚月,妳怎麽在這裏?」


    『啊,老姐!雖然電話裏已經說過,但還是要祝妳新年──』


    「新年……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我來了?』


    深月不禁抱頭苦惱。


    從老家到這裏,搭新幹線也要好幾個小時,不是說來就能來的距離。現在是早上十點……她應該是搭早上第一班車來的。


    『老姐,外麵很冷耶──讓我進去啦──』


    妹妹像個任性小孩一樣吵著要進屋,深月出言製止,要她小聲一點。深月可不想大過年的就因為噪音問題而和鄰居產生齟齬。


    「那個啊,妳突然跑來,我也很困擾啊。」


    『為什麽?』


    覺得姐姐開門讓她進屋理所當然的柚月一陣傻眼。


    『是說,剛剛回應對講機的人是誰?妳昨天在電話裏提到的人嗎?』


    麵對柚月的問題,深月一時語塞。


    轉身往後一看,桐穀一臉擔心地從客廳探出頭來。


    桐穀的朋友──成為高山家寵物的黑貓太郎也開始戒備,躲在桐穀的腳邊。


    「抱歉,我不小心接起對講機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應該是我妹妹比較抱歉……怎麽辦……」


    「我是沒關係……那個,深月小姐覺得我躲起來比較好嗎?」


    桐穀小心翼翼地問。


    他是在替深月擔心,向家人公開兩人的關係會不會有問題。


    如昨天對桐穀說的話,深月的確希望能夠暫緩公開桐穀的存在。


    「可是,我妹已經知道你的存在了,躲起來也沒意義,不是嗎?」


    「雖然這樣做不太好,但是可以用魔法對記憶動一點手腳……」


    「連、連這種事都能辦到嗎?該不會連我的記憶也──」


    「不,我對深月小姐應該沒辦法施展這種魔法。這不是對每個人都管用,隻是因為我和妹妹的緣分尚淺……所以可以讓她覺得剛才是自己的錯覺,但這對妳妹妹來說不會有任何危險。」


    「原來如此,既然這樣就……不對,等等。」


    妹妹是行走的擴音機,而且還出乎意料地敏銳。


    如果就這樣趕她回去,還不知道她會從「自己的錯覺」捏造出什麽樣的傳聞,這樣非常危險。


    反之,如果能巧妙拉攏她,讓她不要擅自暴走,那之後的事情就好辦了。再說,妹妹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要回家,讓桐穀一直關在房間裏也太可憐了。


    更何況,深月自己希望休假期間可以和他一起度過。


    「……桐穀,抱歉。這麽突然要求你,實在很抱歉,不過你能不能見見我妹妹?」


    「當然好啊。」桐穀笑著答應深月的請求。


    之後,他一臉緊張地深呼吸。


    「我會盡量讓她有好印象,連魔法也不用,就假裝是個普通人。」


    「我會躲起來。」


    太郎馬上就表明自己要離開現場,接著便靈巧地打開桐穀的房門,迅速躲了進去。


    這是正確的判斷。深月目送太郎直到尾巴消失在門後。太郎應該是從柚月在門外的樣子就發現,她是一個看到動物就會又揉又摸,否則不會甘心的人類。要是她發現這隻毛茸茸的家貓,可能會讓太郎心裏留下陰影。


    確定太郎已經逃入桐穀的房間後,深月才打開玄關的大門。


    許久未見的妹妹笑著站在門外。


    「哇──打擾了!來,這是伴手禮……所以,剛才接對講機的人是……」


    柚月把老家的伴手禮遞給深月,然後輕手輕腳地往裏麵走,一到客廳就馬上停下腳步。


    深月的視線越過妹妹的肩膀,看到桐穀笑著等在那裏。他已經做好打招呼的準備了。


    「妳好,初次見麵。我是桐穀充,是深月小姐的──」


    「哇……哇賽──是帥哥!」


    柚月突然大叫。


    自我介紹到一半的桐穀似乎也嚇了一跳,保持笑容但全身僵硬。深月急忙衝進客廳,訓斥妹妹。


    「柚月,不要鬼吼鬼叫!還有,初次見麵也不打招呼,很失禮耶!」


    「可、可是,有個這麽帥的帥哥耶!我的眼睛好像產生錯覺,四周都好閃亮……呃,你們是在哪裏認識的?什麽時候的事?是說,老姐,人都已經帶到家裏了,還不是男朋友嗎?」


    柚月低聲說個不停。


    「妳冷靜一點!」深月抓住妹妹的肩膀,製止她繼續說下去。


    「總之,妳先聽我說。昨天我已經說過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那是什麽?難道,真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


    「我是深月小姐的未婚夫。」


    桐穀這句話,讓柚月瞬間僵住。


    之後,屋內再度充斥柚月大吼大叫的聲音。


    ◆◆◆


    「你好,我是高山深月的妹妹,我叫柚月。剛才一時亂了陣腳,真的非常抱歉。」


    柚月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深深低頭致歉。


    「真的很抱歉……」麵對麵坐著的深月也接著道歉。這句話不是對妹妹說,而是對人在廚房的桐穀說。


    「沒關係沒關係。」他泡著咖啡,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露出微笑。


    「話說回來,柚月為什麽這麽突然跑來?」


    「因為老姐話講了一半就掛電話,讓人很在意啊!」


    「因為很在意,隔天一大早就跑來是在搞什麽啊……」


    「那個,人家不是說心動就要馬上行動嗎?而且現在剛好過年,最適合行動了啊──」


    「什麽最適合行動……是說,妳好歹也先通知我啊!」


    深月嚴厲說教,柚月馬上嘟著嘴說:「對不起嘛……」


    ……真悲慘,她看起來一點也沒有要反省的樣子。


    「好了好了,能見到深月小姐的妹妹,我很高興喔。」


    桐穀端來三人份的咖啡。


    因為要對柚月隱藏魔法的秘密,所以難得親手泡了一杯咖啡。咖啡杯端到眼前的瞬間,柚月雙眼閃閃發亮。


    「哇,太感謝了!是說,好棒喔……就像在執事咖啡廳一樣耶……」


    聽到柚月的感想,桐穀不禁苦笑。


    深月對妹妹這番發言感到苦惱。


    不過,心裏的確有點認同。雖然平時是魔法師,但是現在這樣的確會讓人聯想到帥哥執事。他端咖啡的樣子,的確美得像一幅畫。


    「桐穀先生端咖啡的樣子好自然……該不會是經常泡咖啡給老姐喝吧?」


    「嗯,是啊……」


    「難道連三餐也……」


    「嗯,對啊,他的確會做飯給我吃……」


    正當深月擔心,這一點會不會被攻擊的時候──


    柚月對著桐穀低下頭。


    「桐穀先生!你願意接納我這個笨手笨腳的姐姐,真的非常感謝你。老姐,結婚快樂!真是太好了呢!」


    「等一下等一下,還沒啦!我們還沒結婚啦!」


    深月急忙否定快了一拍的妹妹。


    柚月從以前就是個言行容易快一拍的孩子。


    運動會的時候總是搶跑,而且還會把事情誇大之後散播出去,個性很令人頭痛。說她不隻是行走的擴音機,而是奔跑的擴音機也不為過。


    ……得好好引導才行啊!深月作好準備。


    「可是可是,你是未婚夫對吧?那就表示你們會結婚吧?會結婚吧?」


    深月狠狠瞪著她,柚月隻好把話題拋給桐穀。


    「嗯,是啊!」桐穀用頂級笑容點頭回應。


    「具體的細節接下來才要和深月小姐商量,不過最後應該是會結婚的。」


    桐穀在最後加上「我是這麽想啦!」然後眼神


    望向深月。


    深月收到信號,一邊點頭附和一邊說:「我也是這麽想。」事前完全沒有商量過,所以隻能配合彼此的說法了。


    柚月似乎沒發現兩人飽含深意的眼神,隻顧著雙手交握開心地哇哇大叫。


    「像桐穀先生這樣的帥哥姐夫我非常歡迎喔!媽媽應該也會很高興才對。她應該會說帥哥就是要跟大家分享,然後帶你到處拜訪鄰居。」


    我想也是……深月不禁苦笑。


    早就料想到會有這種麻煩事,可以的話希望能盡量避免。


    「順帶一提,桐穀先生是做什麽工作的啊?」


    「我是happy life creator。」


    桐穀笑著回答,正在喝咖啡的深月嗆了一口。


    和暗自苦惱「那到底是什麽職業啊?」的姐姐相反,柚月倒是很快就接受了,「喔,創作者啊,感覺很帥氣耶!」深月從以前就很擔心妹妹,現在更擔心了。


    「那個……妳不會繼續追問細節吧……」


    「嗯,老媽是說『要先問對方到底做什麽工作』,但是老爸說隻要對方願意接納今後可能單身一輩子的老姐,做什麽都可以。」


    聽到這番話,深月不禁遠目。


    雖然能夠理解說出這種話的爸爸,但身為女兒,心情有點複雜。


    「是說,桐穀先生很年輕耶,該不會是老姐年紀比較大吧?」


    「嗯,我比深月小姐小四歲,今年二十五歲。」


    「哇,比我想的還要年輕!你喜歡姐姐類型嗎?」


    「不,我是喜歡深月小姐。」


    「哇啊──好閃喔──」


    「柚月,妳吵死了!」


    被深月罵了之後,柚月張開手遮住嘴巴。


    之後,又從指縫間小聲詢問:


    「……那,你在喜歡老姐之前呢?有跟別人交往過嗎?」


    妹妹進一步追問,深月有點慌慌張張,怎麽突然說到這個?


    不過,這個話題的確是很令人在意,自己也好想知道……


    桐穀一臉驚訝,但馬上又重振精神回答問題。


    「呃,是,的確有和其他人交往過。」


    「有幾個前女友?」


    「啊……有幾個啦……」


    「喔──有幾個啊──嗯,畢竟桐穀先生帥到令人嚇一跳嘛,我問了也是白問啊。」


    臉上明明掛著笑容,但說出來的話不知為何顯得很尖銳。


    看樣子柚月高度懷疑桐穀是花花公子。她的眼神一副就是「說謊想蒙混過關的話,反而會被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


    桐穀好像也察覺到了,笑容中帶著緊張感。


    「那你以前最喜歡的是什麽樣的人啊?」


    「那當然是深月小姐──」


    「啊,除了老姐之外。」


    「呃……那就沒有了……」


    桐穀麵有難色地這樣說。


    聽到這句話,深月鬆了一口氣,然而……


    「如果也包含沒有交往過的人倒是有一個……大概是我的初戀……」


    像是想起什麽似地,桐穀突然開口這麽說。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深月豎起耳朵傾聽,一旁的柚月則是積極追問。


    「沒有交往過的人,是單戀的對象嗎?桐穀先生單戀對方?」


    「呃……對、對啊,應該是說……當時並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情感上也是。」


    「喔?麻煩你仔細說明一下。」


    「那個時候我還很小……還是個小學生。」


    桐穀不禁苦笑。「什麽嘛──」原本坐不住的柚月,一屁股坐回沙發上。


    ……不過,剛才若無其事側耳傾聽的深月仍然很想知道後續。


    很少有機會能從桐穀口中聽到他過去的事。


    而且,如果是他自己主動提也就罷了,自己沒什麽道理去問這些事,所以深月一直都很小心翼翼。


    如果可以的話,自己其實也很想知道詳情。


    (柚月,能不能再多問一點啊……)


    正當深月在心裏這麽想的時候──


    柚月像是接收到姐姐的心願似地繼續追問。


    「那,她是什麽樣的人?」


    妹妹,幹得好!深月在心裏大力稱讚柚月。


    然後再度以毫無興趣的表情,一邊喝咖啡,但一邊豎起耳朵聽。


    「小晴姐姐──啊,她是很帥氣的女生,很強勢,有種所向無敵的感覺。」


    「喔,有種姐姐大人的感覺是吧?」


    「或許可以這樣說吧。當時我覺得她可以保護我。」


    「喔……可是,這和我家老姐根本就是相反的人啊,我姐完全沒有姐姐大人的感覺耶。」


    「是啊,的確和深月小姐完全不同。」


    聽到這句話,深月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


    桐穀在和自己相遇之前就有了初戀,而且對方還是和自己完全不同類型的人……這種事應該一點也不值得大驚小怪才對。他都已經是成年人,雖然看起來感情不深,但也和好幾名女性交往過。


    盡管如此,聽到具體的內容,深月的心情還是變得很複雜。


    雖然是小時候的事,但那是桐穀以前最喜歡的人。


    難道,他至今仍然……


    「你會不會到現在都忘不了那個人……呢?」


    深月以為是自己脫口說出心裏的想法,瞬間著急了一下。


    不過,說話的人是柚月。


    她很認真地盯著桐穀看。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桐穀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思考什麽似地往上看之後才開口。


    「我雖然沒有忘記……但也不會特別想起來。」


    「不會覺得很想見到對方嗎?還是會想和對方聯絡之類的?」


    「不會啊。況且,她在十年前出國了。從那之後,我就覺得她已經等於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啊──原來如此──嗯……」


    「就、就是如此啊……」


    「原來啊……那我就不需要擔心你和女人糾纏不清了吧?」


    柚月笑了笑,桐穀跟著哈哈陪笑。


    他搔搔臉頰,一副尷尬但又鬆了口氣的樣子。


    「果然還是會擔心我的交友狀況啊……」


    「對不起,因為桐穀先生是帥哥,當然會先擔心這一點,所以我覺得我應該要確認清楚才行。老姐就算自己想問也問不出口,想說的話也說不出口……她從以前就這樣啊!總是那麽消極保守。」


    麵對妹妹的吐槽,深月無法反駁。


    被說中了。而且,這一點深月自己也覺得應該要改進,但遲遲做不到。


    「畢竟老姐的前男友很渣啊……」


    「喔,前男友嗎?」


    聽到柚月這句話,桐穀疑問的眼神轉向深月。


    他的眼睛稍微眯了一下,深月就覺得有種坐立難安的感覺。為了逃避話題,隻好趕快轉移視線。


    「哎呀,以前的確有過這回事,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


    「以前是多久之前?隻有一個前男友嗎?還是有多到數不完的地步?」


    「沒有沒有,以老姐的個性,不可能有很多個前男友,而且那個前男友是老姐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男朋友。那是大學的時候吧?」


    麵對桐穀的追問,柚月挺身回答。


    回答的內容也毫無惡意。不過,對深月來說,無論內容如何,回答本身就是多管閑事。


    「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嗎?」


    就在深月打算讓柚月住嘴,不要再繼續回答之前,桐穀又提出問題。


    當然,柚月也回答了。


    「對啊,從那之後一直到遇見桐穀先生之前,老姐身邊都沒有男人,所以爸媽才會老是說服她去相親啊!畢竟她不是會主動認識新朋友的人。」


    「啊,原來如此。深月小姐的確是這樣的人呢……那,前男友是主動來追求深月小姐的囉?」


    「是吧?老姐?」


    「嗯,對啊。」柚月這樣問,深月輕輕點頭。


    雖然很想帶過這個話題,但桐穀的眼神並沒有放棄追問的意思。雖然麵露微笑,但眼神毫無笑意。


    「老姐雖然嘴上說禁不住人家熱烈追求隻好答應,但當時可是非常甜蜜呢──」


    「等、等一下,柚月,那是因為──」


    「前男友是什麽樣的人?」


    深月想阻止,但是阻止不了。


    因為桐穀先看了深月一眼,才繼續問下去。


    他的眼神像是在說「請讓我問下去」,深月隻好乖乖退讓。


    就算現在打斷話題,桐穀要是真的想問,柚月還是會告訴他。既然如此,不如選自己在場的時候說還比較好,深月就這樣放棄掙紮了。


    ……可是,自己還是說不出口。


    「嗯……是個和桐穀先生完全相反的輕浮男。」


    柚月代替沉默的深月回答。


    聽到這裏,桐穀愣了一下。


    「


    輕浮男……嗎?」


    「對啊。愛喝酒、愛吵鬧、愛招惹女人的類型。」


    「哇……還真是令人意外……」


    柚月的回答,讓桐穀的笑容僵住。


    這個前男友一定完全出乎他意料吧?


    「那個,不好意思……請問……前男友哪一點吸引深月小姐呢?」


    「……很積極。」


    喔!桐穀發出既驚訝又認同的聲音。


    「我是被自己缺乏的東西吸引。那個人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想做什麽就去做……當時覺得這一點很有魅力。」


    回想起當時的事,深月不自覺歎了一口氣。


    現在的深月已經很文靜內斂,但十年前的深月更加文靜而且又消極。


    大概是因為這樣,才會被一個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吸引。


    前男友身上具備自己沒有的特質,讓深月覺得很閃耀、很崇高。然而,前男友是個隨口就能對「任何人」說出花言巧語的人,一對一談戀愛的時候,這種慣性劈腿的瑕疵就變成兩人分手的原因了。


    「……對誰都能說出口的愛,一點意義也沒有啊。」


    深月淒涼地這麽說,柚月接著吐槽:「老姐真的很沒有挑男人的眼光耶。」


    聽到這句毫不留情的話,深月覺得如果有地洞,真的很想一頭鑽進去。然後不自覺地抓起手邊的靠墊,把臉埋了進去。


    「所以我就說那是我的黑曆史啊……是我想消除的回憶……」


    深月用蚊子般的聲音說。


    雖然已經決定要趁現在告訴桐穀實情,以免柚月亂說,但是人的羞恥心並不會因此消失。雖然和前男友交往不深是不幸中的萬幸,但仍然是心中的痛苦回憶,甚至還想拜托桐穀用魔法消除那段記憶。


    該不會因為這樣被討厭吧……深月內心覺得不安,偷偷從靠墊後窺探。


    然而,桐穀的反應和深月所擔心的不同。


    他露出放心的表情,然後說:


    「無論什麽話,我都隻會對深月小姐說喔。」


    說完之後,對深月露出燦爛炫目的笑容。


    在一旁看著的柚月,紅著臉哇哇亂叫。深月知道一定是自己的臉比較紅,所以再次把臉埋進靠墊。他看起來也隻是把自己想到的事情說出來而已,就已經擁有這樣的威力,真是太可怕了。


    「老姐,桐穀先生都這樣說了,那個前男友就當作沒這回事也無所謂吧?雖然妳當時開心得要命,但實際上交往也才半年左右啊。」


    這個時候,笑容滿麵的桐穀抽動了一下。


    他一副半信半疑的樣子詢問柚月:


    「呃……有這麽開心嗎?深月小姐嗎?」


    「她真的不是在開玩笑耶!經常打電話回來說她第一次約會、接吻的感覺之類的事情啊。」


    「接吻的感覺……」聽到柚月這樣說,桐穀愣愣地喃喃自語。


    他越來越沮喪,深月急忙出言更正。


    「等一下,那隻是我自己的想像──」


    ──就在這個時候,咖啡杯開始在咖啡盤上喀噠喀噠地搖晃碰撞。


    搖晃產生的波動,導致咖啡從杯子裏灑出來。


    「呃,杯子好像在搖耶?該不會是地震?」


    柚月睜大眼睛左顧右盼。


    深月也放下手中的靠墊,試著感受地麵的搖晃。然而,就在深月覺得搖晃並沒有像地震那樣強烈時,就停止晃動了。


    (咦?剛才難道不是地震嗎……?)


    「咖啡都灑出來了!我再去泡新的。」


    正當深月感到狐疑的時候,桐穀立刻站起身來。


    他在深月還來不及阻止的時候,就端著咖啡杯衝向廚房了。


    「哇……桐穀先生真是個機靈的人啊……」


    看到桐穀的舉動,柚月一副很感動的樣子這麽說。


    「嗯。我很感謝他,而且他真的很厲害,我甚至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我很想告訴大學時期的老姐,以後還有桐穀先生這樣的人存在,畢竟妳還說絕對要跟那個渣男友結婚耶!」


    「我是這樣說過,不過,當時我是真心喜歡他啊──」


    猛然往廚房一看,深月瞠目結舌。


    廚房噴發出大量的泡泡。


    「老姐?怎麽了?」


    「啊,沒什麽啦!真的什麽也──」


    柚月正要往廚房看過去,深月急得坐不住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大量的泡沫完全消失。


    應該是桐穀急忙消除的,他在流理台前一臉緊張的樣子。


    (……那應該是魔法造成的吧?難道,剛才的搖晃也是桐穀的魔法?這是怎麽回事,平常明明不會這樣,怎麽有種暴走的感覺……)


    再度坐回沙發上的深月,察覺到不對勁,開始擔心桐穀。


    然而,完全沒有發現這一點的柚月,繼續爆料深月的黑曆史。


    「話說回來,老姐還說過很肉麻的話喔!譬如『我真的很愛他……』之類的。」


    「哇──夠了啦──那都是因為當時太年輕了啊!」


    深月大叫的那一瞬間──


    哐啷──廚房傳來陶器碎裂聲。


    「咦?桐穀,你沒事吧?」


    「沒、沒事!抱歉,我手滑了一下!」


    真的太奇怪了。深月留下柚月,走向桐穀身邊。


    一如剛才偌大的聲響,咖啡杯完美掉在廚房的地上應聲碎裂。


    「桐穀,你沒受傷吧?」


    「我沒事……不過,大過年的就害家裏出現這種不吉利的事……真是太丟臉了……」


    「你沒有受傷就好。明明是破掉的杯子不好,你還把錯都攬到自己身上。比起這個……我很少看到你這樣呢。」


    桐穀有條不紊地拿來畚箕,蹲下來撿拾杯子的碎片。深月在他身邊彎下腰小聲說。


    桐穀從來沒有掉過杯子。


    因為他會在杯子落地前用魔法讓杯子浮起來。雖然桐穀辯解說是為了隱藏自己會魔法,但廚房裏是視線死角,如果是平常的話,桐穀應該會用魔法化解才對。不過,他並沒有這麽做。


    而且,還在咖啡杯破掉之前,引發讓咖啡灑出來的晃動,廚房也噴發大量泡沫……這兩件事應該都是魔法造成的。


    他雖然曾經因為喝醉酒,讓整個屋內充滿鮮花,但現在桐穀很清醒。也就是說,現在是異常狀態。


    「那個,你該不會是身體哪裏不舒服吧?還是,因為跟我妹妹講話太累了……」


    「不,不是的……我沒事。」


    桐穀撿完碎片,搖搖頭後站起來。接著,開始用新的杯子泡咖啡。


    「我隻是稍微恍神。咖啡泡好我就端過去,妳先回去沙發坐著等吧。」


    桐穀笑著催促,所以深月決定回到柚月身邊。


    再度坐回沙發時,柚月望向廚房。


    「桐穀先生沒事吧?」


    「啊,嗯。他看起來沒事……」


    「這樣啊。不過,他是不是因為老姐前男友的話題而心煩意亂啊──」


    「咦?應、應該……不是吧?」


    「不是嗎?如果他很喜歡老姐的話,應該會受影響吧──」


    深月瞄了廚房一眼。


    正在重新泡咖啡的桐穀,察覺深月的視線,對她笑了笑。


    像那樣露出遊刃有餘笑容的帥哥,會因為自己前男友的事情心煩意亂嗎?深月覺得很疑惑。


    「話說回來,你們在哪裏認識的?」


    呃,深月不禁僵住。


    桐穀夜裏倒在路邊,是自己把他撿回來的。這種話就算撕爛自己的嘴,她也說不出口啊。


    而且,他會倒在路邊是因為魔力用盡。妹妹一定會覺得莫名其妙,剛才對桐穀累積的好感,可能會直接跌落穀底。


    「那、那個……就是啊──」


    「就在這附近喔。」


    深月正在想說詞的時候,桐穀替她回答了。看來他已經打掃完畢了。


    「我身體不舒服、動彈不得的時候,深月小姐幫了我一把。」


    對吧?他出言征求深月附和,深月毫無歉意地點點頭說:「對啊對啊。」


    的確,這不是謊言。


    「哇,這什麽神明惡作劇般的相遇啊!好好喔──我也想要有這種命中注定的邂逅……啊,對了!」


    柚月好像想起什麽。


    然後開始用手機查詢。


    「喔,果然離這裏很近。」


    「柚月,怎麽了?」


    「你們去新春參拜了嗎?」


    「新春參拜?沒有耶,還沒去……是說,本來也沒有計劃要去,對吧?桐穀?」


    深月這樣問,桐穀立刻答是。


    初三會有很多人去新春參拜,深月本來就覺得不喜歡人擠人的桐穀應該沒辦法去,而且自己也不打算在過年期間出門。


    但是,不知道內情的柚月,一臉興奮地從沙發站起身。


    「那我


    們三個人一起去吧!附近好像有一個能求姻緣的知名神社,我想要去祈求姻緣,拜托神明賜我良緣!」


    「啊──柚月,三個人去可能不太行……妳跟我一起去就好──」


    「深月小姐,沒關係,我們一起去吧。」


    桐穀馬上站起身。


    接著,他說「我換身衣服準備出門」之後,便笑著離開客廳。


    「……真的要去嗎?」


    「咦?什麽真的?」


    「沒有,沒事,我也去換衣服。」


    深月也回到自己的房間準備更衣出門。


    她在衣櫃前挑選外出服,但腦袋裏想著其他事。


    (桐穀他去新春參拜,真的沒關係嗎……)


    他很少這麽勤快。


    去年秋天,深月邀他去約會的時候,他非常不情願,甚至還因此被太郎責備。


    (……但願他不是在逞強。)


    深月雖然擔心,但也換好外出服。


    回到客廳之後,桐穀已經換好外出服等在那裏。看到這樣的桐穀,柚月大力稱讚:「好像模特兒喔!」


    「我回家要馬上跟家人報告,說桐穀先生是大帥哥,老媽一定會很開心。」


    桐穀聽到柚月這樣說,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他陷入沉思,就連深月靠近都沒發現。


    「要和家人報告……深月小姐的母親會很開心……那我要加油才行……」


    「啊,老姐也好了,那我們出發吧!」


    在柚月活力充沛的號令之下,桐穀終於回過神來。


    就這樣,三人準備前往附近那個可以求姻緣的神社,一起離開公寓。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過年第一次出門,總覺得外麵的空氣好新鮮。


    「呃,好冷……」


    深月渾身一顫。


    又冷又幹的冬季空氣,漸漸沁入肺髒,感覺體溫會瞬間被冷空氣奪走。


    就在這時候,桐穀靠了過來。


    「深月小姐,我們靠近一點吧。離太遠會很冷的。」


    他這樣說,深月就把寒冷當作借口,保持比平常更近的距離並肩行走。大概是桐穀偷偷使用了魔法,他周遭就是比較溫暖。


    柚月仿佛沒有感受到任何寒意似地獨自走在兩人前麵。她好像已經記得剛才查好的路,完全不需要再度確認就大步往前走。


    「那個,桐穀,真的沒關係嗎?我以為你絕對不會想去新春參拜耶。」


    「是啊……」深月這樣問,桐穀露出憂愁的表情。果然,他並沒有特別想出門。


    「但是,我必須在柚月小姐麵前好好表現才行。」


    「你是為了好好表現?」


    「沒錯。我希望柚月小姐能覺得『桐穀先生是很值得依靠的人,很適合當姐姐的結婚對象!』然後在老家幫我多說點好話,所以我要好好加油。」


    桐穀看起來很認真。從他的眼神,可以看到滿滿的幹勁。


    「這樣啊……不要太勉強喔……」


    深月覺得有點不安,所以特地這樣叮嚀桐穀。


    現在要去的是個全國知名的神社,從公寓用走的就能抵達。


    今天天氣很好,抬頭就能夠看見晴朗的藍天,是個非常適合參拜的日子。因此,前來參拜的人應該也很多。越靠近神社,周圍的行人也越來越多。


    不久後,終於看到參道入口的鳥居……不過在這個時候,三人的周圍已經滿滿都是人了。因為是以求姻緣聞名的神社,所以女性香客很多。


    「桐穀,你還好吧?」


    「嗯,沒事,我有戴口罩。」


    在抵達神社附近之前,桐穀都直接露臉,但出現人潮之後,他就戴上口罩了。因為外貌會引人注目,所以這次他似乎已經做好準備。


    這個時期戴口罩的確不會太突兀……不過,他就算戴著口罩,還是遮掩不了宛如黑曜石般的美麗眼睛。如果連墨鏡都戴上,柚月一定也會覺得奇怪,所以這樣遮臉已經是極限了。


    「欸欸,老姐,會不會有攤販啊?」


    柚月伸長脖子望向前方。


    「如果有的話,就來吃點東西吧。啊,這麽冷,妳不會想喝甜酒嗎?」


    「好啦好啦,有就買啦。比起這個,妳可別走失了。」


    「沒問題、沒問題啦!」


    「畢竟以前有過先例,妳的沒問題不能輕信啊……」


    「那是小時候的事了吧!我現在已經長大,是個大人了。」


    嘴裏嚷嚷沒事的妹妹繼續往前走,深月聳了聳肩。


    身旁的桐穀噗哧一笑。


    「畢竟是姐姐,妳還是會擔心妹妹啊。」


    「她從以前就很容易迷路,所以我經常到處找她。」


    「原來如此……那真的很令人擔心啊。」


    桐穀也眯起眼睛看著柚月的背影。


    接著他在眼睛周邊彈了一下手指。


    「嗯?剛才那是魔法……嗎?」


    「嗯,為防萬一,我稍微動了手腳。不過,我想應該沒問題,畢竟人這麽多……」


    深月和桐穀一邊注意柚月的動向,一邊順著人潮走在參道上。


    就這樣,終於抵達神社前的手水台。


    用淨手的手水交互清潔雙手,然後漱口。深月身邊的桐穀也拿下口罩,按照參拜禮儀淨手漱口。


    ……然而,短短一瞬間成為致命的一擊。


    「哇,超帥的帥哥。」


    不知道是誰說了這句話,周圍的眾人都開始有所反應。


    哪裏哪裏?眾人遊移的視線馬上就自然而然地聚集到桐穀身上。


    「糟了……」


    桐穀急忙想戴回口罩,但已經太遲了。


    就算想移動到在場女性們的視線範圍外,大家還是緊跟在後。接著,還出現一些女性像狩獵中的肉食獸一樣,慢慢縮短距離跟上來。而且,還不是隻有一、兩個人。


    ……被盯上了。


    這下糟了!深月抓住桐穀的手臂。接下來會變成什麽樣子,去年秋天約會的時候深月就已經深刻領教過了,因此深月打算先讓這些獵人了解,桐穀已經有交往的對象,然後先離開這裏再說。


    「桐、桐穀,我們先去那裏吧!柚月──」


    喊了一聲後,回頭往妹妹應該在的地方看去,深月不禁傻眼。


    柚月不見了。


    用眼睛四處搜索都沒有看到人。連影子都沒有。


    「真是的──人不見了!」


    「真的,什麽時候……」


    「剛剛才提醒她,這孩子真是的……可惡,沒辦法了。」


    苦惱的深月決定,與其抱怨不如先逃離現場。深月挺身擋住桐穀,混在人潮之中,然後往遮蔽物移動。


    「對不起,深月小姐……就算時間短暫,我也不應該拿下口罩的……」


    「沒關係。不是你的錯,不必道歉。」


    深月一時忘記,這裏是求姻緣的神社。在這個神社周邊,想遇見良人的女性人口密度,應該是全日本數一數二高。因此也可以預料,緊追桐穀的人會比上次秋季約會的時候更多。


    「應該是我那個笨蛋妹妹該道歉。」


    「和我們走散了呢……」


    「真是的……我打電話給她……」


    走散也是沒辦法的事,對深月來說這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而且,柚月如她自己本人所述,的確已經長大成人了。又不是彼此沒有聯絡方法的小孩,隻要問出人在哪裏,馬上就能會合了。


    深月原本這樣想,結果……


    「為什麽不接電話啊!」


    「人這麽多,可能是沒注意到電話響了。」


    「太大意了……失策……應該要先指定走散時會合的地點。」


    「好了好了,不要這麽沮喪。」


    相較於深月的慌張,桐穀顯得非常冷靜。


    正當深月覺得不可思議的時候,他笑著解釋:


    「妳記得剛才走進參道的時候,我動用了魔法嗎?」


    「嗯……你在眼睛附近彈了手指對吧?」


    「其實我想到柚月小姐可能走散,所以為防萬一,先施了可以追蹤的魔法。」


    「這、這種事也能辦到嗎?」


    「嗯,雖然不是馬上就能知道人在哪裏,但是我可以看到柚月小姐經過的地方。」


    「啊……謝謝你,桐穀……真的是承蒙你照顧了……」


    深月對桐穀周到的安排充滿感謝。


    同時也再度實際感受到魔法的方便性。魔法真厲害,就像手機的gps定位一樣。


    「柚月小姐在這個隊伍的前方,應該是打算在拜殿參拜吧!」


    「這樣啊,那我們也去參拜吧。她說不定在拜殿附近等我們,發現手機有未接來電,或許也會主動聯絡。」


    深月這樣提議,桐穀點點頭說:「這樣也好。」


    「不過,桐穀你沒事吧?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我沒


    事。而且,我這次絕對不會再露臉了。」


    說完,深月和確認過口罩狀況的桐穀一起回到參拜的隊伍。


    前進的速度很緩慢,光是抵達拜殿前就花了十幾分鍾。兩人並排參拜之後,把位置讓給後麵的人。


    然而,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是沒能和柚月會合。


    在拜殿周圍找了一圈,也完全沒有發現柚月的蹤影。是說,妹妹從以前就不曾按照預期,在大家意料中的地方等待。


    「柚月這家夥,到底跑去哪裏……還不跟我聯絡……」


    深月穿過人潮,逃往沒有人煙的地方避難,盯著手機的畫麵喃喃低吼。


    接著,望向身邊的桐穀。


    他坐在地上,已經筋疲力盡。一定是因為這裏匯集了很多人的意念,對纖細敏感的魔法師來說,這裏是令人痛苦的地方。


    「……桐穀,你待在這裏一定很不舒服,要不要移動到能夠休息的地方?」


    聽到深月這樣說,桐穀便抬起頭。


    光是看到他從口罩上方窺探外麵的眼睛,就知道他有多累。


    「可是,柚月小姐她……」


    「我先帶你到安全的地方,然後再去找她。一個女大學生在陌生的地方流連,要是有個萬一就不好了……」


    「既然如此,我也一起幫忙找!」


    在深月話還沒說完之前,桐穀就立刻起身。


    他起身的瞬間身體搖晃了一下,深月急忙抓住他的手臂撐起身子。


    「還是算了,你身體不舒服吧?不要太勉強了。」


    「沒問題的。我是姐夫啊……一定要讓妹妹看到我堅強的那一麵。」


    桐穀的眼神,透露出強烈的使命感。


    就在深月心想,桐穀其實不用那麽在意妹妹的評價時──


    「而且,深月小姐一個人,可能也會被奇怪的男人抓走啊!」


    突然受到桐穀關切,深月驚慌失措地說:「咦?我嗎?」


    看到深月的反應,桐穀一副受不了的樣子聳了聳肩。


    「……真是的,妳一點危機感也沒有,這樣不行啊!」


    「對、對不起……」


    「總之,有我在,可以盡早找到柚月小姐……嗯,她好像有經過那裏,我們走吧!」


    再度站穩的桐穀,往參道上的排隊隊伍前進。


    深月在他身邊,順著他的視線往前看,但是無論怎麽凝神仔細看都看不到任何東西。


    「桐穀可以看見什麽嗎?」


    「嗯。人走過的痕跡像光一樣閃閃發亮。」


    「喔,這樣啊……閃閃發亮……」


    「妳要看看嗎?」


    「咦?我也可以看到嗎?」


    深月吃了一驚,桐穀的眼睛像在微笑似地眯了起來。


    接著,他往深月的臉靠近。如果沒有口罩的話,應該可以感受到他吐出的氣息,在這個超近距離下,桐穀仿佛在說悄悄話似地低語:


    「深月小姐一起找的話,我也能盡早解脫……啟動開關。」


    桐穀在深月麵前彈了一下手指。


    有發生什麽變化嗎?深月開始環視周遭。


    結果,看見視線角落有著閃閃發亮、宛如金沙般細致的光芒飄浮。


    「哇……閃閃發亮耶……」


    雖然知道現在不是感歎這種事情的時候,但深月還是不禁覺得感動。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妖精,翅膀振動時掉下的磷粉,或許就會像這樣留下閃亮的痕跡。這樣的光景既夢幻又美麗。


    「那個亮光就是柚月移動過的痕跡對吧?」


    「嗯,就像殘香一樣會隨處出現,隻要跟著亮光走,就能找到柚月小姐……所以我們兩個也不能走散了。」


    深月小心翼翼地握住桐穀伸出的手。凍僵的手指觸碰到他的體溫,感覺很舒服。


    兩個人就這樣循著浮在半空中宛如指標的光芒前進,開始尋找妹妹。


    ◆◆◆


    順著光的痕跡尋找柚月已經一個小時了。


    ……深月和桐穀兩個人遲遲沒有找到柚月。


    「那孩子為什麽不乖乖待在原地啊?」


    在毫無人煙的樹蔭下,深月沮喪地把手搭在膝蓋上。


    的確到處都留下光的痕跡。


    但是,這些痕跡一下往東一下往西……看樣子柚月沒有停留在某一處,而是不停在神社裏走來走去。


    「啊哈哈……柚月小姐真是活力充沛啊……」


    「明明不是多大的神社,卻完全找不到人……桐穀,對不起,我們稍微休息一下吧?」


    「留下的光芒很強烈,我想應該再一下下就能遇到她了……」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看得見的亮光,突然消失了。


    一瞬間,桐穀仿佛起身時頭暈似地,整個人癱軟。


    「等等──桐穀?」


    深月急忙抱住他。


    好不容易撐住他整個人癱軟的重量,桐穀才用虛弱的聲音回答:


    「對不起,魔力好像用完了……人多的地方就像有毒的沼澤一樣……」


    「雖、雖然我不太清楚是怎麽回事,但你果然還是太逞強了對吧?你這樣真的沒事嗎?」


    「嗯……和深月小姐靠在一起覺得舒服多了……就像在打點滴一樣……」


    「那已經很嚴重了吧?嗯……怎麽辦……你走得動嗎?」


    「……請先讓我充電十秒鍾。」


    桐穀靠在深月的肩上這樣說。


    充電是要怎麽充?正當深月覺得困惑時──


    「這裏還有別人在場,我想妳應該不願意……但妳能不能抱緊我……」


    桐穀一臉抱歉地說。


    深月想起以前桐穀說過,擁抱也可以儲存魔力。


    「呃……隻抱十秒鍾的話就沒關係……」


    現在要在這個地方互相擁抱,心理上的難度的確很高,不過幸好這裏是視線死角。深月把手臂環繞到桐穀的背上用力抱緊,然後在心裏讀秒。


    十。心跳好快。


    九。雖然不是第一次擁抱,也不是出於邪念,但是……


    八。……還是會很在意。


    七。靠在自己身上的桐穀,畢竟是個男人,而且體格很結實。


    六。還能感受到他的體溫。在冬季的冷空氣中,更能清楚感受到溫暖。


    五。他痛苦的喘息化成耳邊的熱度……咦?時間怎麽比想像還長……四。怎麽辦,這十秒也太久了吧?三。不行,實在太害羞了。二。不行不行,我不行了。一。……


    「──謝謝妳,我好一點了。」


    桐穀輕巧地抽離身體。


    因為太害羞導致腦漿快燒焦的深月也就此回過神來。


    「我、我才要謝謝你。桐穀……看樣子柚月已經在附近了,不必動用魔法也沒關係。」


    深月一邊撫平自己的悸動,一邊觀察桐穀的身體狀況。


    雖然已經能夠自己站起來,但他的臉色還是很差。這裏人這麽多,他一定強忍很久了。


    「對、對不起,妳能這麽說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接下來就交給我,那我就……」


    深月從樹蔭下探出頭。


    往最後看到亮光痕跡的方向看……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帶的人比剛才走過的地方動作更緩慢,也有很多人停下腳步。


    怎麽回事?深月從樹蔭下走出來,往人群的方向前進。桐穀也慢慢跟在後麵。


    靠近人群之後,深月突然發現……


    聚在那裏的人,手上都拿著紙杯。


    「那是甜酒……該不會……」


    深月想起在參道前的對話,柚月說她想喝甜酒。


    環視周遭,有個地方的人群密度較高。看樣子那裏正在發甜酒,所以深月往那裏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


    「啊,老姐──」


    聽到熟悉的聲音,深月馬上回頭。


    柚月雙手拿著三杯甜酒,正朝自己衝過來。


    「我拿到甜酒了,連老姐和桐穀先生的份都──啊!」


    在深月告誡她「不要用跑的,很危險」之前,柚月就已經踢到凸起處往前倒了。


    深月急忙伸出手,但已經來不及。拿著三杯甜酒的柚月,眼看就要往前撲倒──


    「……咦?」


    發出疑惑之聲的人是柚月。


    她維持快要倒下的姿勢,但浮在半空中,離地麵還有一小段距離。


    (這該不會是……)


    望向背後,桐穀伸出手並立起手掌。


    他動用了魔法。


    瞬間就發現實情的深月急忙扶起妹妹,讓她腳踩到地麵上。


    「老、老姐,我剛剛浮在半空中對吧?」


    柚月手裏拿著甜酒,愣愣地問。


    深月左顧右盼,生怕被別人看到,聽到妹妹的問題不禁整個人僵住。


    「呃、這個,這是……桐穀?」


    深月急忙奔向腳步不穩的桐穀身邊。


    總算趕在倒下前撐住他,但他的呼吸已經變得很


    微弱。


    「對不起……充電十秒的魔力……已經……用完了……」


    「你不要再說話了啦!」


    「……我已經完全不能動了……需要妳親我一下才行……」


    「這、這可不行!」


    深月馬上回絕。


    在人這麽多的地方提出這種要求令人困擾,而且自己也還沒作好心理準備。


    還在精神恍惚的柚月發現情況不對。


    「咦?老姐,桐穀先生怎麽了?是不是叫救護車比較好?我把手機忘在公寓了,沒辦法打電話……」


    「等等,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聯絡不上妳的嗎?不對,那不重要,這個──」


    「深月小姐,我討厭救護車……討厭醫院……」


    聽到桐穀又說了以前說過的話,深月已經決定該怎麽做。


    讓桐穀靠在自己肩上,然後用眼神示意拿著甜酒不知所措的妹妹。


    「柚月,把甜酒給我。接下來要帶桐穀回家,妳來幫忙。」


    ◆◆◆


    讓桐穀喝下甜酒,等他稍微恢複魔力之後,深月在神社附近招了一台計程車,直接搭車回家。


    深月在計程車上簡短訓斥了走失的柚月。


    接著,姐妹兩人一起把桐穀扛到客廳。讓他坐上沙發後,深月跑向冰箱,拿出常備在冰箱的布丁。


    「欸,老姐,不帶桐穀先生去醫院真的可以嗎?你們相遇的時候,他也是身體狀況不好,該不會是老毛病發作了吧……為什麽拿布丁出來啊?」


    「沒事,他不是生病。喝甜酒有用,布丁應該也有用才對……桐穀,吃得下的話就張開嘴,來──」


    深月用湯匙挖起布丁,然後送到桐穀嘴邊。


    桐穀雖然虛弱,但還是乖乖地張嘴。把布丁送入口中後,他一口就吃下去了,咀嚼然後吞咽……


    ……呼……桐穀終於恢複生氣。


    「啊──我複活了……深月小姐,再多給我吃一點……再多一點……」


    「真是的,隻有今天喔!」


    桐穀張開嘴,深月不情願地喂他吃布丁。


    桐穀每吃一口,氣色就變得越來越好,最後終於恢複正常,露出非常滿足的表情。深月覺得自己好像在喂雛鳥吃餌食。


    「呃……隻要吃布丁就能恢複體力嗎?」


    「不,不是布丁也可以,但是比給他喝水有效率就是了。」


    「妳現在看起來很忙,我就不問是哪裏有效率了……不過,沒想到我能親眼見到老姐喂食男人這一幕……」


    「我、我也不想在妹妹麵前做這種事好嗎!」


    深月脹紅著臉反駁。


    不過,除此之外的行為──譬如擁抱之類的,她更不想在妹妹麵前做。


    盡管如此,因為深月的喂食,桐穀的臉色已經完全恢複紅潤。


    柚月一直盯著桐穀恢複的過程。


    「……桐穀先生已經沒事了嗎?」


    「嗯……托深月小姐的福,總算熬過來了。」


    「話說,剛才讓我浮在空中的人,是桐穀先生嗎?」


    柚月很認真地問,讓深月拿著布丁的手滑了一下。


    那一瞬間,布丁浮在半空中。


    柚月驚訝地睜大眼睛。


    在那之前,揮動手指的桐穀露出「糟了」的表情,顯得渾身僵硬。因為是在自己家裏,所以不知不覺就用了魔法。


    ……如此一來就瞞不住了,深月按著額頭苦惱。


    雖然之前一直裝成普通人的樣子,但在眼前直接讓布丁浮在空中,實在沒辦法再隱瞞下去。


    深月用眼神詢問是否能坦承,桐穀露出作好心理準備的表情點了點頭。


    「那、那個啊,柚月,妳剛才也看到了……他其實是個魔法師。」


    「魔法師……」聽到深月的解釋,柚月跟著複誦這個單字。


    然後沉默了數秒。


    她是會被嚇到,還是會覺得很扯?最慘的狀況是,有可能會反對我們結婚,然後要我去醫院看病……


    深月和桐穀緊張兮兮地等待柚月回應,然而──


    「太……太厲害了!桐穀先生會使用魔法嗎?」


    柚月眼神閃閃發光地這樣問。


    「那剛才我沒跌倒也是桐穀先生幫我的對吧?人長得帥又溫柔,還會使用魔法……簡直太完美了啊,老姐!」


    完全陷入感動的柚月,讓深月不禁苦笑。馬上接受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讓深月真切地感受到這孩子的確是自己的妹妹。


    接著,深月大致說明桐穀的身體不適和自己剛才喂他吃布丁的緣由。也就是說,桐穀是為了防止柚月跌倒用光魔力,隻要像這樣給他一點東西,就能提供魔力──


    「──原來如此,你是因為我才身體不舒服。真的很抱歉……然後,隻要跟老姐卿卿我我就能恢複活力啊……」


    柚月一臉正經說出這種話,讓深月伸手遮住自己脹紅的臉。


    如果口不擇言的話,大概就是像她說的那樣吧。桐穀也沒有否定,隻是不好意思地露出苦笑。


    「柚月小姐……那個,像我這樣的魔法師,能成為妳的姐夫嗎?」


    桐穀有點不安地這麽問。


    不是普通人這一點,很有可能會變成結婚遭到反對的原因。桐穀心裏有這一層顧慮,但柚月幾乎是搶著回答似地說:「你在說什麽啊!當然可以啊!」


    「因為桐穀先生的魔法,讓我在求職活動期間的新年假期,沒有發生在神社跌倒這種不吉利的事情……應該是說,如果你能像剛才那樣使用魔法,那我就能放心把老姐交給你了。因為我姐也很常跌倒。」


    「呃,我才沒有經常跌倒,不要把我跟妳相提並論。」


    「是嗎?我記得妳一緊張,就很容易跌倒啊。」


    「的確是這樣沒錯,但那是因為緊張啊……」


    「但是,老姐幸福最重要啦……好了!」


    說完,柚月便站起身。


    然後拿起自己帶來的行李。


    「我要回家了。」


    「咦?這麽快?妳不是要在這裏過夜嗎?」


    「不了。知道你們兩個人感情很好就好。而且,我才不會在老姐的愛巢過夜,做這麽不解風情的事呢。比起這個,妳還是趕快幫桐穀先生恢複魔力吧!」


    這句意有所指的話,讓深月找不到適當的措辭,隻能呆呆地張開嘴。


    就在這個時候,柚月已經迅速朝客廳的出口走去──就在她開門的時候,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


    「姐夫大人,你如果讓老姐不幸,我可不會放過你。」


    「我──我知道了!」


    桐穀的回答,讓柚月滿足地笑了。


    「我走了!」柚月揮了揮手,真的走出客廳了。深月急忙追上妹妹。


    「柚月,等一下啦!」


    在離開玄關前,深月叫住柚月。


    柚月停下腳步回頭看。


    「妳要直接回家嗎?」


    「嗯。現在大過年的,也沒有店開門啊!」


    「這樣啊。那路上小心。」


    嗯。柚月點點頭。


    之後,她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


    「……老爸說老姐是個堅強的人,所以妳選的對象應該沒問題……可是我知道妳前男友的事情啊,所以一直很擔心妳是不是又碰上奇怪的男人。」


    「原、原來妳覺得我很容易吸引怪人啊?」


    「妳看──老姐自己吃過苦,所以更容易被情感左右,也容易被人情影響不是嗎?」


    柚月一陣感歎,深月也沒打算反駁。


    畢竟自己也知道,她說得沒錯。和桐穀開始同居生活,也是因為自己心軟。不過,知道妹妹這樣看待自己,的確很慘,自己明明就一直扮演堅強姐姐的角色啊……


    「不過,桐穀先生看起來是個好人,所以我就放心了,他應該會讓老姐幸福的。剛開始問他工作的時候,他回答是令人摸不著頭腦的什麽創作者,我還以為這家夥不是什麽正常人。」


    果然會這樣想啊……深月稍微鬆了一口氣。


    看樣子柚月雖然行為出人意表而且認知超越常人,但還是具備這些基本常識。桐穀的常識觀念說不定比她更差。


    「所以啊,柚月,爸媽那邊……」


    「我跟他們說老姐看來不需要相親,先這樣帶過,等你們有具體的規劃,一定要第一個告訴我喔!我很期待你們兩個的婚禮……那我就先走了!」


    留下這句話,柚月轉身離開。


    暴風般降臨,然後又瞬間離去的妹妹。


    深月目送妹妹離去的背影……但體溫馬上就被外麵的寒氣吸走,一邊發抖一邊衝回家裏。


    「柚月小姐已經走了嗎?」


    深月摩擦手掌回到客廳時,馬克杯輕輕飛到眼前。


    接過馬克杯,深月覺得好溫暖。咖啡的香味竄進


    鼻腔。


    自己吃完布丁的桐穀幫深月泡了咖啡。能用魔法遞上咖啡,看樣子剛才的喂食秀讓他恢複不少魔力。


    「嗯。突然來,又突然走了。」


    「這樣啊,真可惜……我還想多問一點深月小姐以前的事情呢。」


    「呃……以前的事情很無聊耶。」


    「我想多了解一點深月小姐和我相遇之前的事情……畢竟平常也沒什麽機會聊啊……」


    的確如此,深月也認同這一點。


    因為柚月的到來,才多了解彼此一點。


    譬如深月的前男友還有桐穀的初戀情人。兩個人單獨相處的話,總是有一點顧慮,就算想知道也沒辦法開啟這種話題。


    「對我來說,深月小姐的前男友是個輕浮男,這是很珍貴的資訊。為了往後的日子,我會好好參考。」


    「咦?你是要參考什麽?你該不會想變得輕浮吧……我不喜歡喔……」


    桐穀變成前男友那樣,對深月來說隻會是個噩夢。深月認真覺得,自己以後再也不想和那種人有任何瓜葛了。


    麵對深月的憂心,桐穀苦笑著否定:「當然不會啊!」


    「嗯,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就忘了吧!」


    「深月小姐也忘了那個人吧,否則過年期間,我就隻會準備烤麻糬(注:日本人覺得吃醋時,人的臉會氣到鼓脹起來,模樣就像麻糬在火爐上一直烤到漸漸膨脹起來,所以最後就演變成「烤麻糬」等於吃醋的意思。)喔!」


    「呃,為什麽會說到這個……?」


    就算追問原因,桐穀也隻是鼓著臉轉移視線,一副鬧別扭的樣子,完全不回答。


    「不過,就算你不說,我也會把那段回憶帶進墳墓,畢竟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比起這個,桐穀你──」


    「我嗎?」


    「……沒事,當我沒說。」


    小學時的初戀……要他忘記那段回憶,應該會顯得心胸狹窄吧。


    深月喝了一口咖啡,想要清除這尷尬的氣氛。她總覺得咖啡比平常苦。


    「……加點方糖好了。」


    「咦?好稀奇喔,妳不是隻喝黑咖啡嗎……難道是覺得比平常苦?」


    「沒有啦。咖啡沒有比平常苦,就是不知道為什麽想加點糖。」


    「那……要加幾顆方糖?」


    裝滿方糖的罐子來到深月眼前。


    「謝謝你。那我加一顆好了。」


    深月這樣回答之後,糖罐的蓋子打開然後浮出一顆方糖,輕輕地落入咖啡裏。


    就在這個時候,黑貓太郎回到客廳。


    「喔,看來暴風已經過去了啊。」


    太郎在桐穀的房間等到柚月的氣息完全消失。他走到深月的腳邊磨蹭,尾巴也纏在深月的腿上。


    「啊!太郎你這個家夥!你是公的,不可以這樣碰深月小姐!」


    「放心吧!就算我跟深月黏在一起,甚至鑽進她的被窩都無所謂,反正我又不是人類。」


    「如果你是人類的話,我早就把你丟到外麵吹冷風了。」


    太郎和桐穀像平常那樣鬥嘴,令人不禁露出微笑。


    一旁的深月把視線拉回手邊。


    魔法驅動馬克杯裏的咖啡匙攪動,方糖溶解在苦澀的味道裏。


    (……婚禮嗎?)


    深月想起柚月最後留下的那句話。


    話說回來,桐穀會想辦婚禮嗎?會想和我一起……


    (桐穀不喜歡在人前露臉,應該不會想辦婚禮……但這也隻是我的猜測。就算辦了婚禮之類的,要不要正式登記也都還沒有問過他的意見……)


    要確認他對婚禮等事情的想法才行。


    或許,應該趁妹妹還在的時候一次問清楚,自己一個人很難問啊……想到這種消極的個性,深月就覺得自己很沒用。


    很遺憾的是,這一點從十年前就沒有變過。


    對前男友的積極感到目眩神迷,從那個時候到現在都一樣……


    「……不過現在是真的再也不想遇到那種人了。」


    深月喃喃說給自己聽,然後喝了一口咖啡。


    咖啡的溫暖和微微的甜味,把過去的痛苦回憶衝進記憶的墳場。以後大概不會再跟那種人有任何關係了……


    然而,就算自己不主動招惹那樣的人,也難保不會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碰上。


    在那之後不久,深月才發現自己竟然忘記這麽重要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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