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最近審判長的穿著風格有所改變,其他執行官隻將這歸結於伊妮德·茱提亞習性古怪——這很正常,每個踏上道路,並越走越遠的儀式者都明白:


    靈魂上的扭曲,會映射在性格上。


    而伊妮德·茱提亞是八環儀式者,是審判庭的最高點。


    她偶爾‘古怪’些沒什麽大問題。


    幾乎連費南德斯都這麽想。


    除了羅蘭。


    近日,伊妮德的辦公室裏不知何時擺了一麵大鏡子:就在壁爐的上方,貫穿著淡銀色的花紋。


    除此之外,一貫素淡的房間更多了個巨大的衣櫃,新衣櫃,看起來不便宜。暴露在外側的木板上雕滿了花和藤蔓的圖案,漆麵是深棕色的,把手用了銀色金屬,不知道是不是真銀。


    接下來…


    是伊妮德本人。


    這位多年來,幾乎沒穿過除黑紫色之外衣裳,不苟言笑的審判長大人,最近竟開始嚐試穿起其他鮮豔的了:


    譬如絲質的明黃色蕾絲裙,淺藍色一字裙,絲絨軟帽,使手腳若隱若現的、同樣絲質地的手套和襪子。


    包括紅色的、能夠襯的腳麵格外雪的薄呢便鞋,甚至有些離經叛道的、不正經女人才會用的…口紅。


    羅蘭之所以清楚這和‘道路’無關,因為——


    「因為你也這德行。」


    …嗯。


    羅蘭最近都穿得像準備和女王談判並要出錢買下半個國家的大商人一樣。


    銀飾胸針,燙的筆挺的西服,鋥亮的紐扣靴,很少拿來用的、伊妮德最初送給他的黑漆光麵手杖,絲質高禮帽——今日唯獨潦草,是因為要和費南德斯訓練。


    否則。


    「否則每天都像結婚一樣。」


    「你們倆沒必要給對方上壓力,真的。」


    -


    我尊重伊妮德,伊妮德也在尊重我。


    「把‘尊重’換成‘勾引’,這話也說得通。」


    反正照扳手的話講,就是兩個‘並沒確認關係’但‘心照不宣’的戀愛中的‘蠢貨’在用一種彼此默契的方式調情。


    羅蘭還挺高興的。


    比起自己‘無聊沉悶’的西服來說,他幾乎每次來,都能見到一個‘全新’的伊妮德。


    心情好極了。


    -


    我喜歡伊妮德穿室內裙,或便裝。我現在理解蘭道夫說的‘雕塑家的藝術’是什麽了。


    「這麽無恥下流的話你也說得出來?」


    -


    伱教得好。


    「那確實。」


    羅蘭敲了兩下,在得準許後,推門而入。


    伊妮德今日穿了一條奶油色的室內裙,係著束腰——這讓她看起來更加飽滿流暢。


    尤其是在羅蘭進門時,她正俯身點起一盞外殼老舊的油燈。


    這背朝門方向的動作讓羅蘭立即收回將要吐出來的問好,迅速反手關上了門,站在原地靜靜等她‘忙完’。


    “我不知道費南德斯會耽擱你那麽長時間,羅蘭。”


    她沒有盤發,褐絲垂落在臉頰兩側,擋住耳朵和部分臉;裙擺很‘高’,所以,能看見她那半透明絲質長襪和柔軟呢麵的白色軟鞋。


    火光映著她臉上的紅暈,和她專注熱情的目光一齊注視著羅蘭。


    “晚上好,羅蘭。”


    “晚上好,伊妮德。”


    …………


    ……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兩個人不再相對而坐——審判長辦公室的沙發格外柔軟粘人。


    羅蘭陷在裏麵,任由高挑熟透的女人在地毯上沙沙沙的來往:為他摘了帽子,放好手杖。又從小火爐上提起壺,泡好熱騰騰的茶水。將準備好的餐具擺正,把雙層餐碟轉了方向,讓羅蘭能更方便拿取其中新出爐的糕點。


    ——這坐享其成的尷尬感中摻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安心。


    咕嚕咕嚕咕嚕。


    伊妮德放下茶壺,把散下的發絲挽到耳後,卻不說話。


    溫和的燈光,壁爐偶爾嗶啵炸跳的火星,升騰的白霧。


    羅蘭喜歡這種靜謐到能聽見彼此呼吸的氛圍。


    他們時常這樣坐著,吃著喝著,卻不說話半個小時。


    “…你該雇個女仆了,羅蘭。”


    伊妮德先打破了寧靜。


    她發現羅蘭的領口上有些沒熨平的褶皺,用手指捏著推了幾下。“至少雇個清潔女仆。”


    她指的是低級清潔女仆。


    每周五到七先令,一年也隻要十幾鎊——但這能讓羅蘭省去許多熨燙上的麻煩,也不必被他那不懂得照顧人的老叔叔糟蹋了每日的好心情。


    伊妮德問羅蘭每周三鎊是否夠用,羅蘭卻反問,上一次購買‘麵具’的錢,什麽時候開始從周薪裏扣除。


    然後伊妮德就開始聊天氣了。


    在晚上聊天氣。


    “我今天找你,是想談談道路和升環的事。”


    伊妮德平滑地略過金鎊的話題,還不慌不忙分出手,向後緊了緊軟裙——這讓軟薄的布麵更加服帖了。


    恰巧。


    羅蘭是沒法像正常‘不盲’的人一樣,主動凝視某個地方,從而忽略其他地方的。


    因為視線裏總有搗蛋鬼刻意用白色的烈焰勾勒出一些不大體麵的畫麵。


    他隻能盡量無視,讓自己的眼睛禮貌一些。


    “我想費南德斯跟你說過,大多儀式者依托於教派,或相類似的組織。他們從這些組織中汲取養分——包括升環儀式,奇物,偉大之術,無形之術,有關道路或神秘界的知識…”


    伊妮德注視著羅蘭。


    她早就用「秘」薄薄包裹住自己,可卻並沒發現某人用同樣的力量‘打量’她。


    這讓審判長有點不大高興。


    “但也並非所有儀式者都願意加入教派,受到約束。”她歎了口氣,又‘隨手’扯了扯裙子,讓它向後勒的更緊。


    “是,‘流浪者’,對嗎?”


    羅蘭問了一句。


    他實在受不了視線裏那不停給他畫‘圓圈’和‘弧線’的鬼東西,下意識轉動眼球,掃了一眼。


    伊妮德心情就變好了不少。


    “沒錯,‘流浪者’。”她說,“就像費南德斯交給你和仙德爾的蠟燭——小型密會一樣。流浪者們,那些沒有教派和組織的儀式者,也自有一個類似‘密會’的地方,用來交換知識和所需要的消息。”


    “最開始,也的確隻有‘流浪者’去那地方。”


    但漸漸的,由於位置的特殊性,許多教派的儀式者也紛紛加入其中。


    那裏不再獨屬於流浪者們。


    “金島。”


    伊妮德說。


    “也叫寶石之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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