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儀式者。


    這個稱呼在神秘界很沉重——天生,這個詞放在任何正麵詞匯之前都稱得上讚揚,除了儀式者。


    原因每個儀式者都清楚。


    更多的資質,代表了更多的缺陷和痛苦。


    不提「聖徒」,即便是「聖焰」——這條需要以‘憐憫’作為資質的道路,可以想象踏上它,並越走越遠的儀式者將承受什麽樣的痛苦與掙紮。


    天生儀式者。


    這稱呼如果真那麽常見,仙德爾·克拉托弗就不會如此被聖十字看中了——拋開她爺爺的因素,被譽為‘書庫’的姑娘的確有著遠超同代、甚至上一代儀式者的素質與天賦。


    哈莉妲?


    伊妮德不太樂意相信。


    倘若要她說,真正的天才首先就是羅蘭本人。


    其次是仙德爾·克拉托弗,以及最近被她開始重點關注的莉莉安·蘿絲·範西塔特。


    天才,或者天生儀式者的標準不是能以多麽年輕的年齡,多麽輕而易舉地入夢,成為學徒,繼而再推開儀式者的大門。


    靈魂中‘不滅’且‘永燃’的火焰——


    這才是天生儀式者的標誌。


    他們會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向上攀升。


    比蘋果落地的速度都要快。


    他們的靈魂永遠溫暖,仿佛身旁一直跟著永不熄滅的火焰。


    唯一能阻止他們的,隻是世俗上的困難。


    比如:難以尋覓的儀式物,以及,困難且危險的儀式。


    相反。


    平庸的儀式者倒很容易解決上述兩個問題。


    而困擾他們的,則是羅蘭或仙德爾從未發過愁的——靈魂中的火焰。


    不得不說,天才和庸人之間總是會產生這樣正反錯亂的趣事。


    伊妮德本人相當程度上是理解他們、可憐他們的,就像她小時候曾聽過一位老畫家講類似的故事——


    他的一生都奉獻給了繪畫事業,然而到死隻混了個‘肖像大師’的名號。


    僅僅在他生活的地方。


    他對伊妮德說。


    某一個機會,他見到了一位比他年輕三十來歲,隻六七幅作品便名聲大噪的天才畫師。


    秉著某些或誠懇或陰暗的心態,他私下見了這年輕人,和他聊了許多有關畫技方麵的問題——其間的一句話,讓他至死前都無法釋懷。


    ‘所以,您並不清楚這樣的技法…唉,可我就不禁好奇了,先生。倘若您不會這樣的技法,沒向人請教、沒有深入學習過,筆尖又怎麽可能流淌出如此精妙難得的佳作?’


    那年輕人聽完,半疑惑,半帶了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抱歉,我不知道,先生。我隻是覺得應該這樣畫。’


    隻是覺得,應該,這樣畫。


    伊妮德比那位老畫家更清楚這話裏的含義。


    天生儀式者就像羅蘭和仙德爾這樣。


    他們的靈魂比絕大多數人都更‘耐燒’,並且,源源不斷。


    哈莉妲…


    伊妮德不太願意相信她有這樣的資質。


    可按照…


    如果…


    她真能長久陪在羅蘭身邊…


    那就說明…


    審判長心裏矛盾。


    一方麵她不願意讓羅蘭接觸這樣的人,另一方麵,她又警惕,自己不該‘更改’某些事情發生的軌跡。


    按照我的性格,原本會怎麽做呢…


    伊妮德靜靜看著羅蘭。


    真是場豪賭。


    如果到了那一天,你會怪我把這麽多人的性命放上賭桌嗎?


    聖焰就是這樣。


    你早該知道的,哥哥…


    這是你先開的頭。


    “審判庭不會拒絕有天賦、心向聖焰的人。”伊妮德敲了敲桌麵,反問羅蘭:“倒是你口中的‘天才’…你覺得,她有資格成為執行官?”


    執行官需要和刀劍、烈焰為伍。


    而一個具備卓絕資質的「鐵騎」…


    越不凡的,就越難跨越這一步。


    因為「恐懼」。


    “審判庭需要士兵,需要虔誠的、拱衛萬物之父神座的禁衛,需要能毫不留情砍掉嬰兒、女人頭顱的刀劍…”


    “不是保姆和女仆,羅蘭。”


    “你當然有資格向費南德斯引薦新的成員,但前提是,她不會給其他人添麻煩。你認為,她可以嗎?”


    羅蘭沉默。


    哈莉妲…


    不行。


    羅蘭想要幫哈莉妲‘提高身份’,幫自己的朋友擺脫‘卑賤’的過往。審判庭是當下最不會出錯的選擇——沒準後勤人員…


    “我不同意。”


    伊妮德勾了勾嘴角,向前探著身子,似乎很樂於見到羅蘭這樣的表情。


    “審判庭不需要奴隸,羅蘭。也許你有一些‘大公無私’的想法——我不知道你受了誰的影響,也不在乎那個人給你灌輸了多少愚蠢的理論,教唆你幹那些離經叛道的事…”


    “但奴隸就是奴隸。”


    “一條法案改變不了現實。”


    “這些人天生就該被奴役,血脈中流淌著卑賤的烙印。審判庭歡迎虔誠的、有能力的教徒,無論出身貴賤——這其中可不包括奴隸,羅蘭。”


    伊妮德說的沒錯。


    在這個「道路」和「儀式」都被各個教派掌握甚至壟斷的當下,每個組織都有一套甄選教徒的標準。


    除了血肉搖籃這類‘吃人就是好朋友’的、來者不拒的邪教外,許多教派都有著自己的‘偏好’。


    聖十字算是其中最寬鬆且寬容的了。


    可即便如此,教會本身也沒法接受一個奴隸成為教徒。


    就像你沒法把一頭本該出現在餐桌上的豬,領進音樂沙龍裏,並告訴在場的人:它是你的隊友。


    你的其他隊友會很尷尬。


    “我明白了。”羅蘭先是點頭,又很快輕聲道了歉:“原諒我的急切,更不該把友誼和審判之行混為一談。”


    伊妮德側過臉,撩了撩棕發:“任何人都會這麽做,羅蘭,你能最先想到審判庭,我很高興。”


    羅蘭調整了一下坐姿,笑道:“就像‘瀑布’一樣,先想到你?”


    瀑布?


    伊妮德沒反應過來羅蘭在說什麽,遲疑:“什麽‘瀑布’?”


    輪到羅蘭發愣了。


    娜塔莉女士讓他帶一句話。


    就是「瀑布」。


    她的導師,在十幾年前,曾和伊妮德·茱提亞共同撫養過的一隻獵鷹。


    名字是「瀑布」。


    ‘它拉在了伊妮德·茱提亞的頭上,我的導師至今還常常提起當時那場麵——就像瞬間進入冬季。’


    伊妮德…


    把自己養過的寵物的名字忘了?


    “什麽‘瀑布’,羅蘭?”伊妮德眨眨眼,似乎正準備找回自己遺落的記憶,要羅蘭再多說幾句,“這幾年為了盡快升環,我多少放棄了一點‘無關緊要’的記憶…”


    羅蘭交錯的手指擺在桌上,微微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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