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聊天中晁晰然得知老婆婆姓陳,島上的人都稱她為陳婆。


    陳婆一家來塔洲島不過十幾年,因他們是山坡下唯一的一家,許多島民下山都會經過,即便不是島上的原住民也很快便就熟食起來。


    在來島的第三年,陳婆的丈夫就因癌症複發去世了,隻剩下陳婆和她的親外甥。


    她一生無兒無女,隻有一個親外甥伴在身側。


    年輕時姐姐姐夫意外身亡,隻留下了4歲的小外甥孤苦無依。那個時候她和對象的條件有限,兩人的收入也就將將夠撫養小外甥一個孩子。


    在和丈夫認真溝通後,兩人決定終身不育,多年來對待外甥就如同自己的孩子。而外甥長大後也十分孝順,成年後就開始往家裏掙錢,雖然一家三口過的有些貧寒,但卻其樂融融。


    後來外甥在偶然的機緣下認識了貴人,收入翻了好多倍,他們一家三口的日子才開始富裕起來。可惜好景不長,沒幾年她丈夫就被查出患了嚴重腎衰竭,外甥的收入在疾病麵前逐漸變得不值一提。


    後來,再說到丈夫同她商量不想治療的時候,陳婆眼中噙滿了淚水,但外甥不同意,一直用錢吊著命。直到來島上生活的三年後,才離開了。


    苦難專挑窮苦人,麻繩專挑細處斷。


    晁晰然回到屋裏的時候眼中含著霧氣,陳婆將他們帶到了一個許久沒人住的南屋,簡單換了生活用品就能住人。


    她前腳剛邁進門,就見商聿梟從起身朝自己走來然後直接越了過去,


    “你好慢,跟我走。”


    沒給她拒絕的餘地,商聿梟快步走出去拉老遠。


    晁晰然不舍地看了眼屋子裏簡單幹淨的床,小跑著追上了他。


    塔洲島由於未被開發,尋常根本見不著什麽遊客,就連上山的道路也隻有一條,看樣子還是島民們經年累月踩出來的。


    商聿梟順著道路往山上走,每路過一個住戶都要往裏麵看個半天。


    這個期間正是午飯時間,各戶島民的家門口都洋溢著飯香。


    晁晰然早晨是從九街出發到碼頭得一個半小時,為了按時趕到別說早飯了,連水都沒喝一口。


    想著到了船上再吃點東西,結果被商聿梟發燒困在了船艙。


    現在讓她餓著肚子爬山也就算了,還要挨家挨戶聞飯香,這誰受得了。


    在商聿梟走到第五家門前的時候,晁晰然捂著肚子坐在了人家門前,呼哧帶喘,


    “我走不動了…”


    晁晰然看著他轉過身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戴了個黑色的口罩。


    眼前的人一身黑套裝,黑帽子,外加黑口罩,在綠林與陽光下異常顯眼。


    她才意識到,他倆的行為加上商聿梟的這身裝扮,簡直和個賊一樣。


    “要不你留在這,我自己上去。”


    許是沒喝水的緣故,商聿梟的聲音比之前沙啞了不少。


    他的眼角好像更紅了。


    晁晰然扶著地起身走到他麵前,想都沒想就用手背貼上他的額頭上。


    “你又燒起來了。”晁晰然皺著眉心說。


    不知是因為發燒變的遲鈍還是心思沒在她身上,商聿梟在她伸手探向自己的時候並沒有躲開,隻是在冰涼的手背和滾燙的額頭發生觸碰時,渾身一震。


    商聿梟後退了半步。


    “我沒事,你在這裏休息吧,我一會來找你。”


    看他這個樣子晁晰然哪敢讓他自己一個人去。


    而且即便是白天,她自己一個人留在這兒也有點覺得害怕。


    她搖搖頭歎了口氣,“我還是跟你一起吧。”


    商聿梟看了她一眼,沒又拒絕,轉身繼續上行。


    中途路過幾戶人家很不友好,看到商聿梟不停地透過庭院往裏麵看,都怒氣衝衝地拿著趁手的工具站在了門口,嘴裏叫嚷著方言,“你係邊個呀?望咩啊!(你誰啊?看什麽看!)”


    晁晰然隻能趕緊將商聿梟拉走,朝人家道歉,“唔好意思,唔好意思,我哋呢就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這就走。)”


    眼看著太陽都快下山了,她都記不清路過了多少戶人家,商聿梟不停地往房子多的地方走,看著像是在找什麽人。


    兩人不吃不喝地爬了6個多小時的山,晁晰然的嘴唇肉眼可見的幹裂爆皮,她默不吭聲地跟在後麵。


    就在商聿梟站在不知道第幾家的門前看來看去的時候,她覺得有些心悸便蹲在地上,雙手抱著腿,頭俯在膝間。


    “走了。”


    她一直沒有抬頭,閉著眼想休息會兒,直到聽見商聿梟叫她才站起身。


    誰知起身的瞬間眼前一黑,緊接著她整個人天旋地轉,身體不受控製地倒下。


    糟了,低血糖犯了。


    這是她倒下前,腦子裏的最後意識。


    商聿梟走了幾步沒有聽到她跟上來的聲音,轉頭看過去,就見到了她起身暈倒的那一幕。


    他下意識地飛奔過去,一把接住了倒下的晁晰然,將她上身摟在臂彎間緩緩蹲下。


    商聿梟的內心出現些許慌亂,他試想過很多個會在這個破島上會發生的問題,唯獨沒想過眼前的情況。


    “晁晰然…晁晰然…”


    他嚐試著叫了兩聲,看見懷裏的人沒有任何反應後,原本陰鬱的眼底滿是焦灼。


    商聿梟緊緊抱著晁晰然不敢動,將口袋裏的手機握在手裏,內心掙紮。


    隻要他想,他可以立刻打給vincent叔叫一架直升機把他們接走,送晁晰然去醫院。


    可他一旦回去,再想來這兒就難了。


    之前爺爺隻知道他去遊玩,但不知道卻來了個這麽荒涼偏僻的地方。


    爺爺對他的底線,就是不能犯險。


    這次隻要他暴漏位置,他短時間內就無法再來了。


    秘密查了那麽久的才得來的線索,他說什麽也不能放棄。


    可是…


    他低頭看著懷裏昏迷的人,兩人間相處的點滴此刻被放大到了極致,恍惚間,夢裏的那句話又回響在耳邊,“我在,不走。”


    商聿梟的手越發用力,指節哢哢作響,好似轉眼就會把掌心的物件捏碎。


    眼底加深的掙紮逐漸消失不見,他的內心已經有了決定。


    他扶著晁晰然屈膝下蹲,將人背在了背上,仍在發高燒的自己在背上她的瞬間,腳下有著明顯的顫抖。


    穩了穩重心後,他繼續朝著前方走去,沙啞的聲音似是對自己和晁晰然一同說著,


    “就今晚,打過了今晚我還找不到,我就帶你回去。”


    商聿梟背著晁晰然之後速度大減,呼吸也變得越發沉重。


    他倒不是覺得身上的人沉,相反,他倒是覺得晁晰然比他想象的要輕很多。


    隻是逐漸覺得自己身體上的不適比白天加深了不少。


    汗水在額間向下流著,順著頜骨滑落到下巴,最終滴落在他頸間垂放的手背。


    滾燙的汗水灼醒了晁晰然,她睜眼時自己正躺在商聿梟的後背上,她感受著粗重的喘息和低落的汗珠。


    她沒有掙紮起身,低血糖的後勁還在,她在背後很小聲地開口,


    “商聿梟,先放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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