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晚突然想起來,他們幾個往這邊跑是因為聽到有個男人大喊“林盼”。


    “三哥,你去馬棚把一個叫趙雲聰的男人找過來。”


    名字沒被劃掉,這男人應該就在馬棚。


    鄧熊答應了一聲,轉身快步離開。


    四名衙役再次你看我,我看你。


    不止程晚懵,他們也挺懵的。


    每天光是領著那些難民趕路就費盡心力了,誰有那多餘的心思注意誰和誰是兩口子。


    領頭衙役左側的那名衙役眉頭微皺,“我想起來了,當時我出去製止外麵的亂子的時候,好像是有一個男人差點兒和那個搶飯團的男人打起來。”


    程晚眼神閃了閃,“那個搶飯團的男人……”


    這名衙役猛地回神,趕忙道:“被罰去拎水了,並且還要餓他一頓。


    我們如果看到隊伍裏有人生事,會進行適當的懲治,這樣才能讓更多的難民活下來。”


    “阿晚。”


    鄧熊推門進來,手中還拽著一個低著頭使勁兒掙紮的男人。


    “阿晚,這男的說他不是趙雲聰,還說他和林小姨沒有關係。


    可我進了馬棚問誰是趙雲聰的時候,明明有好幾個人都在看他。


    而且我根本就沒提林小姨。”


    程晚看著這個垂著腦袋、和其他難民的形象別無二致的男人,“趙雲聰。”


    男人縮著脖子,依舊低著頭,“我不是趙雲聰,你們找錯人了。”


    程晚眼睛微眯,意味不明地說道:“那趙雲聰是死了?林小姨年紀輕輕,居然就要當寡婦了,真是命苦。”


    “不是!”


    男人的聲音突然變大。


    他抬起頭,有一半髒汙幹瘦的臉藏在亂發之後。


    “你、你別胡說。


    我、趙雲聰和林姑娘不是真夫妻,他們就是結伴兒逃難,林姑娘將來還要清清白白嫁人的。”


    程晚盯著男人看了兩息,把男人盯得身子都在抖。


    突然,程晚輕笑出聲,“一切等林小姨醒了再說吧,到時候就什麽都清楚了。”


    男人跟著鄧熊出去了,程晚轉身,“官爺,劃名字的事兒先等等。


    我需要等昏過去的人醒過來,問她點兒事兒。”


    程晚在四名衙役不舍的目光中把桌子上的銀子重新裝進自己腰間的荷包。


    “那、那什麽,這位小姐,要是明天雪停了,我們就得繼續趕路了,您要是還想做這筆生意,得抓緊啊。”


    “我會的。”


    程晚對著四名衙役客氣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文通旅店,程晚和鄧熊剛進門,就看到了小二小吳提著桶熱水往樓上去。


    “呦,姑娘,你回來了。”


    王掌櫃熱情地迎了上來。


    “姑娘,和你一起的那個小夥子抱了個難民進來,又開了一間人字號房,還要了好些熱水。


    我剛剛聽見上麵喊著什麽“醒了”!


    然後那個小夥子又跑下來點了米粥,二發剛給他端上去。”


    程晚心裏的大石頭放下,臉上的笑容添了幾分輕鬆,“多謝掌櫃的,我們先上去看看情況,有什麽需要再跟您說。”


    程晚和鄧熊快速上樓,看到小吳和二發正各端著一盆汙水從一間客房裏出來。


    “小姨你慢點兒吃,還有呢。”


    程二平的聲音從門沒來得及關上的房間裏傳了出來。


    程晚朝小吳和二發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小吳和二發的耳朵根一紅,不敢抬頭看程晚,連忙端著汙水從旁邊離開。


    “二哥。”


    “阿晚!”


    程二平扭頭朝門口看,激動道:“阿晚,我小姨醒了!”


    程晚和鄧熊進入房間,鄧熊順手把門給關上。


    林盼正在瘋狂吸入米粥,根本沒注意到房間裏多了兩個人。


    豔秋倒了杯熱茶遞給,“姑娘,拿著這茶杯,能暖暖手。”


    “好。”


    程晚笑盈盈地接過茶杯。


    林盼一連喝了兩大碗米粥,喝粥的速度這才慢了下來。


    “小姨,這是阿晚,我大伯的閨女。


    你應該有印象的。”


    林盼端著碗,看向坐在桌邊的程晚,想到自己剛剛那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有些不自在的低了低頭,然後又趕緊抬起頭,“我……我知道,我去你家看你娘,見過她兩次,但是那時候她病還沒好,不怎麽搭理人,也沒現在這麽、這麽好看。”


    程晚起身走近林盼,溫聲道:“林小姨,有件急事兒要問你。


    趙雲聰是你什麽人?”


    林盼先是一愣,然後不好意思地低頭用勺子攪了攪碗裏的米粥,“他是我、是我、是我,”


    林盼眼一閉,心一橫,猛地抬頭,大聲道:“他是我相公!”


    “啊?”


    程二平聽傻了臉。


    “小姨,你啥時候有相公了?


    你不是沒成親嗎?”


    “我們在逃難路上認識的,這一路要不是他護著我,我早就沒命了。


    一路上,我們倆相依為命,早就把對方看成是自己最親的人了。


    在難民登記的時候,他、他問我願不願意給他當媳婦兒。”


    林盼低下頭,“我、我願意的。”


    程晚點點頭,原來如此。


    “所以你們直接和登記難民名字的人說了,你們是兩口子?”


    林盼更不好意思了,呐呐道:“我們想著反正是要一起過日子的,就幹脆登記成兩口子,這樣等到了地方,我們就能、就能直接住一起,以後就是、就是正經夫妻了。”


    “對了!”


    林盼抬頭,“二平,你……你能不能再給我買些米粥,我想帶、帶回去給他吃。


    他每頓都硬要把自己的飯團分點兒給我,我……我想讓他吃頓好的。”


    不知道為什麽,程晚覺得心裏突然有種酸澀又溫暖的感覺。


    “阿晚,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帶著我小姨一起回朔陽?”


    程二平看向程晚,眼中是濃濃的求助之色。


    程晚點頭,“有。”


    程二平立馬驚喜地站起身,“需要做什麽?”


    林盼也是不可置信又懷著隱秘希望地看向程晚,手裏的勺子攥得緊緊的。


    “我本來已經和那四名衙役說好了,十五兩銀子,他們把難民冊上林小姨的名字劃掉,對外說林小姨死在了去往北蒼城的途中。


    然後我發現難民冊上寫著林小姨和趙雲聰是夫妻。


    而趙雲聰,”


    程晚看向緊張不已的林盼,“趙雲聰不僅不承認他叫趙雲聰,還說趙雲聰和林小姨不是真夫妻,隻是結伴兒逃難而已。


    所以我和三哥就先回來了,想問問林小姨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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