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文!”


    程晚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出現在自家院裏的春文。


    突然,程晚臉色一變,疾步走到春文麵前,焦急道:“是不是你家小姐出什麽事了?”


    春文強壓下心裏的著急,匆匆朝程晚行了個禮,快速道:“程姑娘,我家小姐讓奴婢給您帶幾句話,最好是先單獨跟您說。”


    程晚帶著春文進屋了,留下院裏的林老太她們麵麵相覷。


    小林氏小心地看了眼院外停著的兩輛馬車和一輛騾子車,以及三個車夫,又指了指程晚和春文進去的屋子,輕聲道:“這就是二牛之前說的阿晚交的那個城裏朋友吧?這又是馬騾又是丫鬟的,果然是有錢人家。”


    “不過,這來咱家趕這麽多輛車幹什麽?一輛還不夠用嗎?這也沒其他人了呀?”


    林老太瞪小林氏,壓低聲音道:“那指定是有要緊的事兒,都給我注意著點兒,別學那眼皮子淺的做派,沒得讓人瞅低了咱家!”


    “你去和小雨他們說說,讓老實點兒,別鬧騰。”


    “王氏,你去把之前阿晚買回來的那套好看的杯子找出來,泡四杯紅糖水,三杯給那三個車夫,剩下的一杯等阿晚和那位姑娘出來,遞給那姑娘,省得讓人家說咱家不懂禮數。”


    林老太用手沾水順順自己的頭發,又抻了抻自己身上的衣裳。


    別看她剛剛說小林氏一套套的,其實她心裏也慌著呢。


    以前沒和這種家裏有馬車又有丫鬟的人家打過交道,咋能不慌呢。


    賈掌櫃不算,再怎麽說,他也是賈家村的人。


    而且,林老太有一種直覺,自家孫女兒交的這個朋友家裏要比賈掌櫃厲害多了。


    畢竟賈掌櫃家裏可就隻有一輛馬車。


    院子裏很安靜,但這種安靜中暗含著一點慌亂,一點激動,和一點得意。


    屋子裏也很安靜,但屋裏的安靜是一種含著躁動、震驚、無措的死寂。


    時間倒退回程晚和春文剛進屋的時候。


    “程姑娘,先皇駕崩,端王繼位為新皇,咱們這兒上頭的安王野心勃勃,想趁著端王剛繼位,朝政不穩,征兵奪位。”


    “安王下令強征治下各地十五周歲以上,四十五周歲以下的男丁為兵,程姑娘!”


    程晚一臉呆滯地一屁股坐在床上,朝春文無力地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程晚仰頭看向春文,眼中盡是迷茫和不解,“先皇駕崩和新帝繼位,這麽大的事情,為何我們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不用給先皇服國喪嗎?”


    程晚記得古代皇帝去世,老百姓都要服國喪的呀。


    “程姑娘,我家小姐猜到了您會這麽問,她讓奴婢轉告您:端王得位不正,先皇駕崩的事還未向民間發訃告,隻是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安王為人殘暴且短視,被強征去的兵到了戰場上,絕大部分都是白送人頭。現在城裏已經亂作一團,小姐讓您趁著縣裏的征兵令還未到村,帶著家裏人趕緊離開這裏。”


    “另外,小姐除了讓奴婢來給您送信兒,還給您安排了一輛馬車和一輛騾子車,並且兩個車廂裏都備上了一些物資。”


    “程姑娘,事態緊急,望您盡快拿主意。”


    程晚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讓自己冷靜下來。


    “春文,等我一下。”


    程晚飛奔出屋,“娘,你立刻去村長家,告訴村長,安王要征兵打仗,十五周歲以上、四十五周歲以下的男丁都要征走,征兵令就快到村了,讓村長看著辦。然後把爹和大哥叫回來,記得,要快!”


    “二嬸,你去把二叔和二哥叫回來,讓他們立馬回來。”


    程晚的話就像是一顆炸彈在林老太她們的頭頂炸開。


    林老太等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呆滯、驚駭、和不可置信。


    “快去!”


    王氏的腦袋像是一團漿糊,根本無法思考,聽到程晚的厲聲催促,條件反射性地拔腿就朝村長家跑。


    小林氏也是腦子一片空白,有些僵愣地跑了出去。


    “奶,你帶著小雨他們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逃難!”


    程晚轉身疾步回屋,留下了如遭雷劈、驚懼不已的林老太,以及麵露恐慌和不安的程小雨、程三平,程花。


    林老太的身子是控製不住地顫抖,她抖著嗓子道:“打仗?征……征兵?阿晚說,說要……幹啥來著?”


    程小雨狠跺了一下腳,滿臉焦急道:“收拾東西!奶,收拾東西!大姐說要準備逃難!”


    “對……對,收拾東西。”


    林老太神情恍惚地趕緊往屋裏跑,差點摔個跟頭。


    屋裏。


    “縣城生亂,你家小姐還好嗎?她讓你來給我送信,會不會給自己惹來麻煩?你待會兒回城會不會遇到危險?”


    春文心中一暖,嘴上答道:“再怎麽說小姐都是縣令千金,隻要老爺在,小姐就定會好好的。”


    “縣城的城門今早並未按時打開,一直緊閉著。現在的城裏,縣裏的衙役和安王派來的兵卒正在到處抓人,好些人堵在城門口。中間有一會兒一大群急眼的漢子打殺了守城門的官差,打開了城門,我們就是趁著那個空檔出的城。”


    “我們夾在逃出城的那群人中間,並不起眼,沒人注意到我們。我們會等到城門再次打開的時候再進城,奴婢是女子,三個車夫都是五六十歲的老人,沒人會難為我們的。”


    程晚鬆了口氣,“那就好。”


    程晚上次和徐知念見麵,就知道了徐知念的父親是本縣縣令,她當時還很是震驚來著。


    她想過徐知念出身不凡,但也隻以為徐知念的家裏是城中富戶,實在沒想到徐知念居然是縣令家的千金。


    不過這事兒程晚並沒有和家裏人說,連程二牛都沒說。


    程晚是覺得,說了可能會給她和徐知念的友誼添加一些不太對勁的東西,就這麽兩個人隻論彼此,挺好的。


    春文急道:“程姑娘,那些安王派來的人知道有人逃出了城,肯定能猜到城外的部分村子會提前知曉要征兵的消息,他們肯定會加快到各村的速度的,程姑娘,您快些拿主意吧。”


    程晚原地轉了兩圈,深呼吸,讓自己的頭腦保持清醒和冷靜,現在她不能慌更不能亂。


    逃難,最起碼也得知道往哪逃吧。


    “我之前去縣城的時候有聽說,咱們郡算是安王治下相對來說比較靠近京城的地方,是嗎?”


    春文點頭,“是的,先皇寵愛安王,所以安王治下的三個州的位置都很好,咱們這兒屬於甘州,與京城隻隔了一個寧州,不過寧州不歸安王管。”


    程晚忍不住在心中咒罵先皇,“這老頭腦子有坑吧!既然喜歡安王,那就把安王留在身邊,直接把皇位傳給他!這把安王分出去,又給了他三州之地,安王能不反嗎!就算安王不反,新皇怎麽可能容得下安王!”


    怪不得安王如此瘋狂地征兵,他不征兵先下手為強,等新皇皇位稍穩,就得過來打他。


    安王和新皇之間必有一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而甘州和寧州相接,定然會成為雙方你爭我奪的主戰場之一。


    他們郡又偏靠寧州,一旦戰爭打響,會首當其衝地受到戰亂衝擊。


    程晚狠掐自己的掌心,讓自己的大腦快速轉動起來。


    安王的地盤肯定不能待,也不能去新皇的地盤。


    雙方都打仗,安王這邊瘋狂征兵,新皇那邊八成也要征兵。


    “春文,我記得,先皇除了端王和安王,還有一個兒子,是北邊的睿王對吧?”


    “是的。”


    “你對這睿王了解多少?”


    “我家小姐的舅舅就是睿王治下安陵郡的郡守。奴婢隻知睿王殿下是先皇和元後的嫡子,本來是應該順位繼承大統的,但當年元後母家出事,元後自縊,睿王殿下為母頂撞先皇,這才被先皇貶斥至北邊涼州,無詔不得回京。”


    程晚心中一定,北上去涼州!


    最起碼,短時間內,新皇和安王顧著把對方打出豬腦子,應該都沒空找睿王的麻煩。


    睿王隻要稍微有腦子,現在都不會摻和進新皇和安王的爭鬥中。


    “春文,多謝!”


    程晚這一句感謝說得很真誠,她是真心感謝春文。


    要不是春文,她不可能知道這些消息。


    也多虧了春文是縣令家的丫鬟,否則估計不會知道這些。


    至於對徐知念的感謝,程晚把它放在心底了。


    春文趕緊俯身行禮,“程姑娘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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