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偏殿。


    孟秋的暖陽自軒窗斜射進來,撒在紅杉木而製的禦案之上。


    宣武帝身著明黃色龍袍,頭戴烏紗翼善冠,手中拿著奏本,眉頭緊皺。


    殿內十分空曠寂靜,幾名內監侍候在離皇帝最遠的大殿門口。


    戴權一踏入殿門,背都彎了下去,腳步輕盈落在地磚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正所謂伴君如伴虎,戴權雖在皇帝潛邸之時就跟隨左右,但仍然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錯處。


    他悄然走到禦案一側,見宣武帝在批閱奏折,便無聲地候立在一旁。


    約莫過了一刻鍾,宣武帝伸手去拿邊上的茶,才看見靜立在一側的戴權。


    宣武帝端起茶碗呷了一口,“什麽事?是賈珝到了?請他進來吧。”


    戴權連忙應了聲,又退了出去。


    殿外,被晾著的賈珝心態平和,他正在思考著這場覲見的深層信息。


    首先,他先複盤了一下朝局,以及這位宣武帝的上位經曆。


    先帝在位時,立義忠親王為太子長達十年,後義忠老親王被廢。


    此時繼位大統的最優人選為忠順親王,但先帝卻將皇位禪讓給了年幼的七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宣武帝。


    太上皇年老力衰,仍不肯放權,扶持大太監魏鼇,常年把持朝政。


    宣武八年,太上皇駕崩,宣武帝奉遺詔,封壞事了的義忠老親王之子為寧靖郡王。


    賈珝把視角轉為宣武帝,頓時感覺四處危機四伏,行差踏錯一步就會落入無盡深淵。


    前有魏閹把持朝政,大權在握;後有老大哥忠順親王、大侄兒寧靖郡王虎視眈眈;


    如果魏閹聯合任意一人,改天換日都不是什麽難事。


    更別說國家內部還有江湖武人作亂,宗派山門盤踞地方;外有蒙古諸國犯邊作亂,對中原大地虎視眈眈。


    “難怪皇帝會去教坊司密謀,如果走漏了消息後果太嚴重了……”


    賈珝難免有些唏噓,他也不難猜出宣武帝召見他的目的了。


    他雖然武藝高強,還得了武狀元,前途一片大好,但僅憑這些也入不了皇帝的眼。


    或者說宣武帝看到的不隻是這些,他還想通過賈珝拉攏開國武勳四王八公一脈……


    “賈公子?”戴權見賈珝對著宮殿侍衛發呆有些疑惑。


    賈珝回過神來,“我見皇城威嚴,帝闕深重,一時走了神,還請內相海涵。”


    戴權一笑,也不在意,即使賈珝再怎麽優秀,也隻是個好奇心重的少年郎而已。


    “狀元郎年少得意,觀得這浩蕩皇城有所感悟實屬正常,隻是進去後當著陛下的麵應當守禮,否則內監嗬斥是小,陛下不悅是大。


    “陛下召見,還請賈公子入殿。”


    簡單的提點了一句,戴權便領著賈珝走進了殿門。


    賈珝一路低著頭跟著戴權進入,還好不是國朝大典,也不用三跪九拜,賈珝隻是躬身俯拜。


    “學生賈珝見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即使對穿著龍袍的皇帝有些好奇,但他也沒抬頭,直視聖顏是一項不小的罪名。


    宣武帝看了眼戴權,戴權立馬意會,帶著殿內所有的宮人內監退出殿外。


    “鮮衣怒馬少年郎,今日狀元郎可是出盡風頭了,令朕好生羨慕啊。”


    賈珝連忙行禮道:“都是承蒙陛下恩典,欽點學生為武狀元,學生牢記陛下大恩。”


    賈珝猜到了宣武帝想要拉攏他。但被拉攏,不如自己主動靠上去。


    現在皇帝勢單力薄,賈珝主動加入他的團夥,那不就是雪中送炭,他還不感恩戴德?


    宣武帝對他的回答很滿意,便沉聲道:“抬起頭來。”


    賈珝心中一動,緩緩抬起頭看向禦案之後,便見那日在教坊司暖香閣所見的“黃公子”,穿著一身龍袍,正坐在禦座上。


    宣武帝也算是儀表堂堂,少年天子更有一番威嚴。


    展現演技的時候到了!


    賈珝先裝作失神片刻,再在一秒鍾內多次變換眼神,低下頭後又忙抬起了頭,眼神躲閃。


    宣武帝似乎很滿意賈珝的反應,臉上浮現一抹笑意,頗有些少年心性。


    “賈公子,聽聞那日妙錦姑娘最後請了你入內……隻可惜被東廠的人壞了你的美事。”


    賈珝心中納悶,現在雖然兩人相認,但正常的反應不應該是心照不宣,略過那事嗎?


    皇帝進教坊司,絕對是可以寫進史書的醜聞,那些朝中清流如果知道了,絕對會用口水淹沒大明宮。


    還有那天東廠的人不是來抓陳近南的嗎?


    在你皇帝眼裏東廠的人比反賊還可恨?


    賈珝估計宣武帝打著圖窮匕見的主意,要挑明此事讓他站隊,不準騎牆。


    賈珝也不去接這忌諱的話茬,躬身道:“學生惶恐。”


    宣武帝沉寂片刻,端著茶杯自飲,忽然他開門見山道:“賈珝,你以為東廠如何?”


    賈珝道:“東廠行事霸道,任意亂為,臭名昭著,民間早有怨言。”


    宣武帝又沉吟道:“你以為魏鼇如何?”


    “魏閹霍亂朝綱,黨同伐異,作惡多端,此乃天下人皆知!”


    不就是噴人嗎?賈珝還挺擅長的。


    “放肆!”宣武帝道,“廠公一心為公,忠於國事,豈是你等可以妄言的?此等言論以後休得再說!”


    伱他媽!


    賈珝心中暗罵,他拱手道:“學生謹記陛下聖言。”


    皇帝的語氣生硬、淡漠,似乎真的動怒,但賈珝自然不會傻乎乎的相信他和魏鼇關係有多好。


    宣武帝話鋒一轉:“如今你高中狀元,不知你有何誌向?”


    “學生是一介武夫,如今九邊不寧,學生的誌向自然是保家衛國,掃滅韃虜……”


    賈珝說了大串的假大空的話,最後添了句皇帝想聽的“唯陛下馬首是瞻……”


    此後繼續問答,賈珝既知宣武帝的心思,在他有意迎合之下,宣武帝對這個少年狀元郎更為欣賞喜愛,以至於不等後日兵部授職,當場封官許願起來。


    宣武帝給賈珝授了個“一等防護內廷紫禁道禦前侍衛龍禁尉”的官兒。


    龍禁尉是實職,領俸銀的五品美差。正五品應該相當於雲騎尉,年俸銀八十五兩、米八十斛。


    若無賈珝幹預,後賈蓉通過戴權花了一千兩白銀就買得了此官。


    而一等龍禁尉是從三品嗎,待遇權位自然更高。


    按照國朝慣例,武狀元授三品參將,一等龍禁尉禦前聽差,矮一級也很正常。


    賈珝還算滿意。


    “那以後多隆就是我頂頭上司了?在他手下應該挺好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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