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寧心中一緊,沒想到馮來會直接這麽問出來。


    能在聖前伺候多年,於宮中屹立不倒的人,果然沒一個是簡單角色。


    馮來看著不顯山不露水的,可他竟是知道阿兄暗中跟皇後母子往來的事。


    蕭厭也有些意外,他跟皇後之間的“交易”做的極為隱秘,為安陸皇後的心,當時朝中力挺四皇子保他與二皇子“平衡”的,也並非是他的人,而是暗中與錢寶坤交好的朝臣。


    連安帝和朝中的人都沒發現,馮來居然知道。


    見蕭厭不說話,馮來臉色沉了些:“雜家在宮中盡力替蕭督主周旋,冒著掉腦袋的風險跟蕭督主做事,難道還換不回蕭督主一句實話?”


    蕭厭安靜道:“你想知道什麽?”


    “你到底是什麽人?”馮來神情冷凝:“你所做的這些,又到底是為什麽。”


    他定定看著蕭厭,沒等他回話就沉聲道:


    “你也不用否認,或是欺瞞雜家,你若隻是圖權,就不該對二皇子、四皇子趕盡殺絕,對世家手段盡出。”


    “你離間陛下和世家,攪亂朝堂,斷皇子前程,你到底想要什麽?”


    馮來心中隱隱有些猜測,可那猜測太過離譜,離譜到讓他難以說服自己。


    一個沒了根的太監,頂天了也就是倚仗皇帝弄權朝堂,可是蕭厭所做的這些,分明是想要更進一步。


    但對於一個太監來說,那無疑是癡人說夢。


    馮來沉著眼看他:“雜家對蕭督主待之以誠,也將身家性命都放在你手上,今日出宮隻想聽一句實話。”


    他不想不明不白的被人當了刀使,最後還莫名其妙的喪了命。


    蕭厭能看的出來馮來神情中的認真,也聽得出來他話裏隱約的要挾。


    如果馮來今天在他這裏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恐怕回宮之後就再也不會替他在聖前遮掩,哪怕他拿捏著馮來的把柄,有他那些“家人”為質,可若馮來豁出去。


    一個聖前的老狐狸,若真拚著自毀,誰都別想好過。


    蕭厭看著馮來決絕,緩了眉眼扭頭朝著裏間:“棠寧,你出來。”


    馮來愣了下,宋棠寧?他心中一驚,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動靜,片刻就有道纖細身影從那邊屏風後繞了出來。


    他吃驚。


    宋棠寧怎麽會在這裏?


    棠寧走到近前,朝著馮來見禮之後,蕭厭便直接朝著她伸手。


    她見狀就知道蕭厭的意思,走過去將手放在蕭厭手心之中,然後便順勢坐在了蕭厭身旁,二人靠的很近,十指交纏的模樣讓得馮來瞳孔震顫。


    “你們……”


    “如馮公公所見。”


    蕭厭將二人握著的手朝著馮來輕晃了晃,然後才在他滿是難以置信的目光下說道:


    “我並非想要欺瞞公公,隻是有些事情你未必想要知道,不過如今你既然這麽問,那告訴你也無妨。”


    “我本家姓賀,家父賀文琢,祖父賀胤,我曾在幼年時與戾太子的長子謝宸安一起受教於宮中,馮公公想必還記得我。”


    “你……你!!”


    馮來神色大變,“唰”地起身朝後退時,差點摔倒在地,抬頭看著蕭厭的目光更是如同見了鬼。


    賀家人。


    他居然是賀家人?!


    蕭厭見他驚懼溫和一笑:“說起來當年我在宮中也曾見過馮公公,隻是那時候你還沒到聖前,是內廷司那邊一個不得人看重的內侍。”


    “你曾因為打翻了當時的貴妃娘娘最喜愛的雪珊瑚要被內廷杖責,是太子姑父替你求了情,當時的太後也開了口,才讓貴妃免了你責罰。”


    “後來你行事機靈,機緣巧合得了先帝身邊的孫公公看重,被調到先帝跟前伺候,隻是沒想到你最後跟了安帝。”


    馮來原本的驚恐瞬間染了懼意,臉上神色也倏然蒼白。


    當年宮中的那些往事知道的人不多,他在去先帝聖前的事更鮮少有人記得,後來跟了安帝之後,更是已經許久無人跟他提起過那些往事。


    他原還猜疑蕭厭身份有假,可連太皇太後還在太後之位上的事情他都知道。


    蕭厭當真是賀家人!


    馮來先前跟蕭厭“對峙”時的冷靜和咄咄逼人全散了個幹淨,隻朝後退了半步抬頭看著蕭厭,眼底滿是忌憚。


    蕭厭鬆開棠寧的手,下顎微揚:“你瞧,本督說了,你可能並不想知道真相。”


    馮來聞言嘴上發抖:“你回來想幹什麽?”


    說完他又驚慌:“我……我雖然跟了陛下,可我未曾害過戾太子和賀家,當年的事情我並不知情。”


    賀家遺孤回朝,蕭厭又行事狠辣不留餘地,想起陸家的結局,陸皇後的死,還有如今朝局詭異。


    馮來隻怕自己也被當成了陷害戾太子和賀家的人,遭蕭厭清繳,他急聲說道:“我的確用了手段得了陛下信任,可跟戾太子和賀家無關。”


    “本督知道。”


    “你知道?”


    馮來怔愣。


    蕭厭神色平靜:“當年東宮大火,陸家和安帝暗中狠下殺手,欲對東宮上下趕盡殺絕,我因給表哥伴讀留在宮中,被姑父的側妃薛氏趁亂帶著逃出,事後東宮清查屍骨時,卻無人發現少了一孩童。”


    “賀氏子進出宮廷必有宮禁記錄,陸崇遠和安帝也不可能沒有察覺,除非是有人動了手腳,尋了別的孩童屍骨悄無聲息送進火場,替我和薛側妃遮掩。”


    他當年跟賀家三房的兒子賀硯年歲相當,身材體型也極為相似,因感情不錯,賀硯又是他伴讀,所以時常進宮陪伴。


    東宮大火那一日,賀硯的確是在他殿中,隻是因為他有事去尋母妃,才沒跟賀硯一起,讓他意外死在了那場大火裏。


    蕭厭當年逃出來後,禁衛一路追殺,卻被薛側妃輕易引走,事後無論是先帝還是安帝,亦或是陸家的人,都未曾察覺東宮少了一具孩童的屍體。


    要知道那場大火將人燒的麵目全非,單看骸骨根本無法分辨死的是他還是賀家子。


    如果當真發現少了一人,宮中勢必不會善罷甘休,掘地三尺也定會將人找出來。


    但是薛側妃被追殺的人發現蹤跡“就法”之後,宮中的追殺就斷了,他被榮大娘子藏在城外足足月餘,都未曾有人前來搜尋過。


    換句話說,所有人都認定,東宮未曾少人。


    無論是謝宸安還是賀家子,都死在了那場大火裏。


    蕭厭問道:“馮公公覺得,當年動了手腳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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