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那邊,曹德江正領著幾個小輩用飯。


    因著宮中變故,曹德江將府裏幾個孩子都叫了過來,連帶著傅來慶也跟著一起,幾人在桌上說著朝中的事情,曹家女眷便都去了別處。


    飯才剛用,外麵就有下人進來,說蕭厭來了。


    傅來慶:“舅公,蕭厭來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


    曹德江沒忍住翻了翻眼皮,他早上叫這小子午後過來,他是真的踩著點兒趕在晌午時過來找他,片刻都不肯耽擱。


    提個親跟催魂兒似的,急什麽?!


    曹德江看似抱怨著,嘴裏卻是說道:“去請他進來。”


    下人出去請人時,曹德江看向傅來慶訓斥:“蕭厭已經受封國公,論品階比老夫和你祖父都要高許多,往後別沒大沒小的直呼其名。”


    “知道了。”


    傅來慶答應了一聲,伸手剛想去挑肉,就冷不丁被敲了一筷子。


    曹德江輕斥:“還吃什麽,沒聽著客人來了,還不去接?”


    傅來慶:“……他又不是第一次來……”


    曹德江瞪眼。


    傅來慶悻悻然地放下筷子,起身出去接人,一旁曹家長子見狀忍不住說道:“父親,那蕭厭雖然受封定國公地位也高,但是他跟咱們曹家又沒什麽關係,何必讓阿慶討好他?”


    “是啊祖父,咱們又不要他什麽,何必這般殷勤,說起來您還幫過蕭厭呢,他上門哪用的著表弟去接?”二房次孫也是開口。


    傅來慶雖然是傅家的血脈,但是因為傅老夫人的關係,加上父母不太著調,他從小就在曹家長大,與曹家幾個舅舅、兄長十分親近,見著曹德江居然讓傅來慶親自去接蕭厭,幾人都有些不解。


    曹德江看了他們一眼:“誰跟你們說曹家跟他沒關係?”


    曹家幾人都是愣了下。


    曹德江道:“朝中要開恩科的消息你們應該知道了,其中蕭厭有多大功勞你們應該清楚,世家若沒被他打壓,寒門那些士子和你們幾個清流出身的人也難以在朝中露頭。”


    “何況蕭厭本性清正,善惡分明,眼界心胸處處都勝於你們,哪怕他不是定國公,衝著他為南地那些百姓做的事情,你們也該對他多一分尊敬。”


    說完曹德江看向剛才說話的曹家四郎:


    “還有宮宴那夜我的確替蕭厭出頭,可為的卻是我們曹家和寒門出身那些朝臣的將來,是誰告訴你蕭厭欠了老夫?”


    “就算退一萬步老夫真幫過他,那也不是你怠慢他的理由,他比你年長,身份比你尊貴,又是朝中權臣,你有幾分能力與他較量?況且挾恩自重非君子所為,你的教養呢?”


    曹家四郎:“祖父……”


    他對上曹德江有些嚴厲的眼神,垂著頭:“我錯了。”


    曹德江平聲道:“待會兒去將君子諫言抄五次,明日給你父親。”


    曹家四郎:“是,祖父。”


    傅來慶領著蕭厭從外間進來時,就發現飯廳之中氣氛有些不對勁,他臉上露出疑惑之色:“舅公,你們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


    曹德江回了一句。


    旁邊曹家幾個晚輩則是朝著蕭厭尊敬:“見過定國公。”


    蕭厭失笑:“我有事來尋曹公,沒想著打擾諸位用飯,曹大人和幾位郎君不必這麽客氣。”


    他說完看向曹德江:“曹公,不如我先去外間等你?”


    “等什麽?”


    曹德江說道:“你這個時辰過來怕是也還沒有用飯,一起留下吃些,等吃完之後帶著阿慶這小子去傅家。”他說完也沒等蕭厭回答就道:“去給定國公添副碗筷。”


    旁邊立刻有人動了起來,曹德江朝著蕭厭招手:“過來坐。”


    蕭厭見他這般熟稔模樣有些失笑,但看曹家幾人都已經讓開位置,他也就走了過去:“那就叨擾了。”


    曹德江睨他一眼:“別裝模作樣,你什麽時候客氣過?”


    蕭厭笑出聲。


    曹德江這才朝著其他人道:“都坐吧。”


    外間丫鬟添了碗筷進來,曹家長子又吩咐人多添了幾樣新菜,等桌上再次開始用飯時,曹家幾人瞧著蕭厭都有些拘謹,讓一旁本還沒覺得什麽的傅來慶也吃的沒那麽香了。


    蕭厭似是看出桌上緊張,他主動開口緩和氣氛:“之前看到戶部調令,曹大郎君想要出京?”


    大房長子曹文雲低聲回道:“京中太過安逸,且我資曆尚淺,一直留在京城也難有調動,聽祖父說地方上任職更為曆練人,就想著去試試,既能攢攢資曆也能增長見聞。”


    蕭厭說道:“有這想法是好的,京中這兩年不太安穩,去了地方上倒更好一些,可選定了地方?”


    曹文雲道:“選定了,去歙州。”


    蕭厭麵露詫異,扭頭看向曹德江。


    曹德江說道:“既然是去曆練的,別的地方終歸太過安逸,他是曹家子嗣,出京之後本就比旁人多一層底氣,尋常地方上根本不能讓他體會到官場上那些事情。”


    “倒是歙州那地方一直亂著,這次清洗之後會有大量空缺出來,那邊富庶不少人都覬覦著想要上去掌權,讓他過去正好能見識一下官場上的那些手段。”


    蕭厭聞言就明白了曹德江的意思。


    有一個管著禦史台的祖父,又有個頗有實權的父親,曹家子嗣就算出京曆練,尋常地方上的官員也不敢輕易為難他們,就算真有什麽,大抵也是敷衍過去免得得罪了京中曹家。


    若隻是出去“鍍金”這樣也沒什麽,隨便去哪裏待上兩年再回京城都能算作資曆。


    可是曹德江是想要磨礪子嗣,讓他們體會官場殘酷,磨煉心性和一些為官的手段,其他地方都不如歙州合適。


    歙州地處江南一帶,哪怕當年水患淒慘,這麽多年休養生息也早就回到從前富庶。


    那裏的官職一直都是肥缺,任上的稍稍伸手就能撈的盆滿缽滿,所以無論是朝中還是地方上的人都不會眼睜睜將這般利益讓給其他人。


    哪怕是曹家大郎去了,也不會有人礙著曹家就對他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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