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世家那邊,安帝知道他們有銀子,可那又如何?


    以世家底蘊,他們隨便鬆鬆手就能緩解眼下難關,讓戶部周轉過來,可關鍵是他早前想要鏟除世家時下手未曾留情。


    前兩日他召見梁廣義時,原是想要與他服軟和世家“修好”,先行聯手對付太子和蕭厭,但是梁廣義卻一臉防備直接拒絕。


    那老東西精明至極,他才不過提了一句讓他朝著尹豹他們下手,他就三言兩語堵了他後麵的話。


    這般情況下讓他和其他幾家出銀子替朝中補窟窿,他們怎麽可能會答應?


    見錢寶坤他們看著他,安帝捏著手有些羞怒:“堂堂戶部,怎能與人借銀子,傳揚出去讓人怎麽看朝廷?”


    錢寶坤皺眉:“那陛下打算如何?”


    “文信侯他們還等著錢糧軍需調兵南下,兵部的嚴侍郎也帶人堵在戶部門前,平叛大軍還有兩日就要出發,若連輜重都湊不齊,那還如何平叛?”


    “你……”


    安帝對著錢寶坤就想罵他一句無能,隻還沒開口錢寶坤就先磕了頭。


    “是微臣無能,未能管好戶部早日提醒陛下節儉,請陛下責罰。”


    安帝:“……”


    所有的罵聲被堵在喉嚨口,安帝臉上五顏六色極為精彩。


    他想怒斥錢寶坤放肆,可他神色恭敬未曾冒犯,想罵他無能,人家自己先行請罪半點都不推諉。


    看著跟在錢寶坤身後一起磕頭請罪的戶部左右侍郎,聽著他們口中一口一句“臣等無能,陛下責罰”,安帝頭上青筋蹦了蹦,總覺得他要是再罵幾句,眼前三人就能直接撂攤子請辭,將戶部那爛攤子甩給他。


    桌上的戶部賬冊被攥的起了褶皺,安帝腦袋疼了起來,他心思轉動扭頭朝著馮來道:“去召太子過來……”


    那位袁侍郎低聲問:“陛下可是要將此事交給太子?”


    安帝皺眉:“怎麽,不可以?”


    袁侍郎遲疑:“不是不可以,隻是太子好像已經命人去了歙州。”


    “之前宮中接連賞賜積雲巷,連帶著京中不少人也都送了賀禮給定國公,但是微臣聽人說定國公將那些賀禮還有宮中賞賜的東西,全部尋了人兌換成了銀錢,加上陛下給的賞銀,以賀家之名送去了歙州。”


    安帝頓時臉色一變:“什麽時候的事?!”


    袁侍郎嚇了一跳,小聲道:“應該有些時日了。”


    “那段時間積雲巷人進人出,好些人都議論定國公以宮變之事行私權,說他借此機會賺的盆滿缽滿,微臣當時也聽信了傳言,可直到前兩日才聽人說,定國公早將那些全部送去了歙州。”


    “說是那些時日但凡有東西進了積雲巷,第二日就會被送出來,從積雲巷裏陸陸續續押送出城的銀錢足有好幾十輛馬車。”


    “太子殿下說皇室愧對歙州百姓,自己也出了一部分銀子,跟定國公的那些銀錢一起送往歙州、饒州三地的善堂和育孤堂,說是他代替陛下對當年之事的彌補……”


    “放肆!!”


    安帝猛地一拍桌子,嚇得袁侍郎嘴裏的話斷掉。


    安帝氣得直哆嗦。


    他之前故意賞賜蕭厭,讓人攪弄外間流言就是想要壞蕭厭名聲,可萬沒想到蕭厭半點沒留那些東西,居然全部都送去了歙州,就連太子那個孽障居然也想踩著他來抬高他自己?!


    要是這個時候突然傳出戶部沒錢,朝中拿不出撫恤銀子,他這個誇下海口無能應諾的皇帝招人嘲諷,太子和蕭厭卻能踩著他盡得人心。


    他們好歹毒的心思!


    錢寶坤低聲道:“陛下,您當日下旨讓文信侯他們五日之後派兵出征,如今已是第三日,若糧草不足……”


    安帝厲聲打斷:“朕知道了,銀子的事情朕會想辦法,你們先回去。”


    袁侍郎他們聞言遲疑,想說什麽,可是見前麵錢寶坤直接就低頭領旨未曾多問,二人隻能跟在後麵應聲。


    “微臣遵旨。”


    ……


    錢寶坤他們走後,安帝抓著桌上的冊子就砸了出去,臉上再沒半點剛才的沉穩,他氣得胸口起伏。


    “蕭厭,又是蕭厭!!”


    太子那逆子雖然有些心思,但他根本就想不出南地這一出,惟有蕭厭那逆賊,隻有他才有那心機又能早早知道國庫虧空難以應付他允諾出去的那些,這才能早早下套讓他朝著裏麵鑽。


    難怪那一日他說撫恤榮江那些人時,蕭厭神色那般奇怪,也難怪這段時間他讓人在外麵散播流言時,蕭厭居然沒有派人阻攔。


    他早就在這裏等著了!


    安帝越想越氣,猛地揮手撞翻桌案上的香爐,那銅製的爐子落在地上哐啷作響。


    馮來連忙上前:“陛下,當心手上的傷……”


    他快速拿著帕子將安帝包紮著傷口的手上沾染灰燼掃掉,又仔細看了一遍,見傷口未曾碰到這才鬆了口氣:


    “您手上的傷勢還沒好,可千萬沾不得穢物,還好沒碰著傷口。”


    說完他才鬆開安帝:


    “陛下何必與定國公生氣,他奸詐狡猾您早就知曉,隻不過奴才沒想到太子居然能夠全然不顧父子之情,竟是與定國公勾結想要這般坑害陛下。”


    “若不是袁侍郎他們意外知曉,又碰上平山王起兵造反,等到南地出事之後才察覺此事,到時陛下……”


    馮來滿是擔憂:“隻是這麽大的事情,怎麽就沒人回稟陛下。”


    安帝臉色陰沉至極,驀地就想起不中用的劉童恩。


    他本就惱怒劉童恩幾次辦事不力,可念在他還算忠心才未曾想要做什麽,可沒想到如今連蕭厭和太子這麽明顯設局的事情他都沒有察覺,還要旁人無意提及才讓他知道。


    他之前問過劉童恩,他明明說過他派人盯著蕭厭和太子的,這就是他所謂的監視?!


    無能的廢物!


    安帝滿臉寒霜:“馮來。”


    “陛下?”


    “去傳劉童恩過來,讓虞延峰也在外候著,朕待會兒要召見他。”頓了頓,安帝又道:“你去將朕私庫的賬冊整理出來,等下一並交給朕。”


    他要給戶部補窟窿,總得要有個由頭。


    不管誰問,那銀子都是私庫出的,沒別的來源!


    馮來目光微閃:“奴才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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