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厭絕不可能隨她認賊作父,叫安帝一聲“父皇”。


    哪怕隻是逢場作戲都不行。


    棠寧沉默良久,才跪下說道:“多謝太後娘娘看重,棠寧喜不自勝。”


    太後笑道:“那你是答應了?”


    棠寧說道:“不是。”


    太後笑容微頓:“那你可是有什麽顧慮,或是別的想法,你可以告訴哀家,若能滿足的哀家都能滿足你。”


    棠寧:“太後娘娘誤會了,棠寧沒那麽不知足,您所說已是天大的尊榮,棠寧怎還敢奢求其他,棠寧本不該拒絕太後娘娘美意,但長公主之位我實在擔當不起,更無以匹配為皇子公主之首。”


    太後臉上笑容隱沒:“你是覺得長公主之位不夠?”


    “棠寧絕無此意。”


    “既無此意,那為何不肯答應哀家?”


    太後定定看著棠寧:“哀家自詡要求不高,隻是讓你名義上叫皇帝一聲父皇而已,這樣就能解決了如今朝中亂局,更能讓蕭厭在朝中更為名正言順,你這般聰慧不會不明白其中好處。”


    棠寧認真道:“棠寧明白,正因為明白才不能領受。”


    “阿兄在朝堂為國盡忠,所行之事或與陛下會有分歧,但他絕無違逆之心,榮、賀兩家效忠皇室多年,就算沒有這長公主之位,他也不會違背尊長之誌,必以忠君為上。”


    太後臉上冷了幾分:“你既提蕭厭,就該明白當了這長公主對你們隻有好處。”


    棠寧垂眼:“請太後娘娘恕罪。”


    “你!”


    太後有那麽一瞬間像是被激怒,眼中徹底冷了下來,看著跪在地上俯首磕頭的棠寧,之前和氣散了個一幹二淨。


    寢殿之中氣氛冷凝下來,站在殿外的月見聽到裏麵突然沒了聲音心瞬間提了起來,她指尖朝內輕觸著袖中,腳尖也是朝著殿內方向,隻等玉鈴落地就衝進去。


    棠寧跪在地上更是警惕著,背脊繃緊,手中摸著腕間之物。


    就當她以為太後會翻臉時,原本滿是冷凝的氣氛突然一消,太後聲音恢複了平靜。


    “罷了,是哀家奢求了,你既然不願意就當哀家沒提過。”


    棠寧連忙道:“多謝太後娘娘。”


    “別謝了,地上涼,起來吧。”


    等棠寧撐著地麵站起來後,太後臉上已不見寒霜。


    “哀家原還想著能多個體貼的孫女兒,沒想著人老了還遭人嫌棄。”


    棠寧惶恐:“太後娘娘……”


    太後道:“與你說笑的,你既然不願意,哀家若是強求了倒顯得哀家強人所難,不過你雖然不願意當這長公主,但往後有時間也多來宮裏走動走動,陪哀家說說話。”


    棠寧這才鬆口氣:“是。”


    太後說道:“你們進宮也有些時日了,哀家身子既然好轉了,也沒必要再留著你們在宮中耽誤著。”


    “冉嬤嬤,你去讓人準備準備,明天夜裏在壽康宮宴請幾位夫人、王妃,到時候將皇帝和太子也請過來,等哀家謝過她們之後,也就讓她們出宮去吧,早日回府準備年節之事。”


    冉嬤嬤在旁說道:“是,太後娘娘。”


    太後召見棠寧目的不成,也失了與她說話的心思,她麵露疲憊:“哀家乏了。”


    棠寧自覺說道:“那棠寧先行告退。”


    “去吧。”


    棠寧朝著太後恭恭敬敬的行了禮,才從殿中退了出去。


    等她出了寢殿之後,那邊殿門重新合上,原本還麵色紅潤的太後就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癱倒在椅子上。


    “太後娘娘!”


    冉嬤嬤神色大驚,連忙上前扶著太後,就發現太後身子透涼。


    屋中明明燃著碳盆,太後手腳卻像是冰塊似的,若是細看還能瞧見她那紅潤的嘴唇上透著隱約青紫之色。


    之前吳太醫開的那藥能夠強行提神,但也隻是能讓太後瞧著像是好轉一些,不被人察覺身子情況,但是想要像是剛才這樣長久與人說話還不人被察覺的,那是下了重藥。


    “您怎麽樣,可要讓吳太醫看看?”


    “不用了,扶哀家去床上。”


    冉嬤嬤連忙將人攙著到了床邊,待太後躺下後就取了厚厚的被褥將她裹在裏麵,又取了熱水過來湊到她嘴邊。


    太後喝了些熱水之後,身子總算暖和了些。


    冉嬤嬤將碳盆放在了床邊,又取了湯婆子塞進被褥裏,太後看著來來回回忙碌的冉嬤嬤,突然出聲。


    “阿冉,她果然拒絕了……”


    冉嬤嬤手中一頓。


    太後低聲道:“哀家原還想著她若是能答應下來,興許是哀家想錯了,她當了這長公主哀家也就不用走那最後一步,可是她拒絕了。”


    她許下那麽多好處,甚至不惜低聲下氣與棠寧求和,她還是拒絕。


    太後忍不住咳了起來,壓著那沙啞聲音,喉間腥甜。


    “阿冉,去準備明日的酒宴,讓皇帝和太子都過來。”


    她頓了頓,說道:


    “待會兒去讓那傅家女娘過來給哀家奉藥,讓綺雯消停些。”


    冉嬤嬤手上抖了抖,替她掖好被角:“好。”


    ……


    棠寧從壽康宮裏出來的時候,外麵的雪下得更大了。


    那呼嘯著的寒風將雪卷的漫天飛舞,砸在臉上時透心冰涼。


    宮道上之前掃幹淨的地方又見了積雪,月見跟在棠寧身邊扶著她朝前走時,見棠寧一直沒說話,她忍不住低聲問:“女郎,太後單獨見您可是有什麽事情?”


    棠寧抿抿唇:“太後想讓我認陛下為義父,封我為永寧長公主。”


    “??”


    月見腳下一停驀地扭頭,臉上全是錯愕:“封您為長公主?!”她壓低了聲音震驚:“太後她瘋了?”


    棠寧眼神莫測,她剛聽到太後說的時候,也有那麽一瞬間覺得太後瘋了。


    蕭厭之前那般折辱皇室,後來又扶持太子與安帝奪權,更因賀家之事鬧的安帝顏麵無存,太後身為皇帝生母不記恨他們就算了,居然還想封她當長公主送她一場滔天富貴。


    但後來隻轉瞬間,她就隱約明白太後的意思。


    太後不是瘋了,她隻是覺得朝中局勢有些不對,想要拿這長公主的位置來換取蕭厭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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