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聽到梁廣義的話後臉色都是格外精彩,有人咬牙切齒地低罵:“那閹人可真會做戲!”


    當初中秋宮宴之上,誰沒親眼看到馮來是如何豁出命去救安帝的。


    他摔得頭破血流,滿身是傷,為了救主恨不得能將自己的命都抵了出去,那時候滿殿之人無一敢替安帝出頭,惟獨馮來這內侍,拚死護在主子身前。


    因此那場宮宴之後,所有人都知道馮來對安帝忠心,就連安帝也將他視為親信處處依賴,恐怕後來所有的事情都會經過馮來之手。


    可誰能想到那般忠心之人,居然早就是蕭厭的人!


    一直坐在人群裏沒有吭聲的王懷魯突然出聲:“太師,下官有件事情十分不解。”


    “宮中出事時,就算蕭厭命人把控京中,也不可能半點消息都不漏,好些人都瞧見蕭厭昨日突然帶人出京,卻沒看到他幾時回來。”


    梁廣義愣了下,隨即臉色變了。


    是啊,蕭厭出城之事人人知道,但他是何時回來的卻無人知曉,京巡營和城門守衛雖說是文信侯的人,但裏麵多少也有他們眼線在,蕭厭是怎麽無聲無息帶著那麽多人回京,又悄無聲息圍了皇城拿下劉童恩的人直入壽康宮的?


    眾人也都聽懂了王懷魯的意思,忍不住倒吸口冷氣。


    馮秋荔神色一頓,掃了按理說應該是蕭厭故意送來梁廣義身邊的王懷魯一眼,神色暗沉了幾分,等移開目光就搶先說道:“這京中除了現有的四門,怕是還有其他地方能夠出入。”


    “密道,定然是密道!”


    “那皇宮難不成有密道?!”


    梁廣義眉心緊皺,他為官這麽多年,從太祖皇帝在時就在朝,出入皇宮更是無數次,梁家先輩更在太祖入主皇城之前就已經在前朝京中紮根,可是無論是當年父親祖父在時,還是後來他當權這麽多年。


    他從未曾聽說過那皇宮之中有什麽密道,也從不知有那等地方能夠讓那麽多兵將出入而悄無聲息的。


    那蕭厭是怎麽知道的,難不成是他後來自己挖鑿的?


    不,不對。


    梁廣義下意識就否定了這個念頭,先不說挖鑿地道之類會有多大的動靜,皇宮之中到處都是巡守,京中更是處處都有人,就算蕭厭權勢滔天這兩年,身邊也時時都有人盯著,他斷然不可能瞞過所有目光弄出那密道。


    更何況能夠容那麽多黑甲衛出入的又怎會尋常密道,隻有可能是早就存在於京中,卻極少有人知曉的,最大的可能便是皇族留給自己最後的退路,而如這般隱秘的地方大多都是口口相傳絕不會外泄。


    可如今蕭厭知道……


    梁廣義很久之前曾經生出過的那個詭異念頭再次浮了出來,而這一次無論怎麽都壓不下去。


    見梁廣義臉色變化不斷,馮秋荔低聲問:“太師,您怎麽了?”


    梁廣義緊握著椅子把手,竭力鎮靜:“沒什麽,我隻是在想宮裏的事情。”


    馮秋荔目光閃了閃:“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蕭厭拿住陛下,宮中盡在他手,我們要不要……”


    他做了個手勢,麵色一狠,雖然沒有明言要不要什麽,但是所有人都清楚他的意思。


    旁邊其他幾家的人也都是紛紛開口。


    “太師,咱們幾家還有底牌,拚死一擊未必會輸給蕭厭。”


    “是啊太師,咱們不能坐以待斃!”


    “我看我們不如先下手為強,蕭厭帶人逼宮形同謀逆,我們可以以勤王為名拿了他,到時候陛下之事宣告天下,那皇位他也坐不得,咱們可以選個年幼聽話的皇子扶持上去……”


    “對,拚一拚,總好過在這裏等死!”


    群情激奮,所有人都認定了蕭厭恐怕是想要篡權,若他得勢他們幾家恐怕再無立錐之地,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拚一拚。


    他們幾家都藏了些家底,多年暗中積攢勢力未必不能合力跟蕭厭一搏。


    隻是梁廣義神情冷靜:“拚一拚?拿什麽拚?你們以為蕭厭當真隻拿下皇宮,對京城放任不理?”


    眾人愣住。


    “太師……”


    梁廣義說道:“你們也不是第一次跟蕭厭打交道了,該知道他是什麽性子的人,他明知謀逆之事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卻絲毫未曾派人看管我們這些人,甚至讓京中各家能夠自由來去,你們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嗎?”


    王懷魯低聲道:“京城恐怕早已落在蕭厭之手。”


    梁廣義朝著王懷魯看了一眼,點點頭道:“若非他有萬全把握,能夠確定我們這些人翻不出他手掌心,甚至也能應付接下來所有事情,他早該命人強行將我等封入府中或是派人擒拿,而不是坐視我們隨意來去各自商議。”


    “你們信不信,眼下皇城恐怕已如牢籠,別說是人,恐怕就連一隻鳥兒都飛不出去,我們所謂的那些底牌有大半都藏在城外,你們覺得他會給你們機會讓你們去帶人拿他?”


    “怕不是你們剛一動手,他就能要了你們的命。”


    蕭厭那廝向來都是心狠手辣的,他看似容情,卻也是在他們“乖巧懂事”的前提之下。


    若有人這個時候敢去撩撥,去試探他的底線,他想來不會介意抓了這人殺雞儆猴,借此讓京中其他人知道如何安靜。


    之前說話的那些人都是被梁廣義的話說的無言以對。


    “那咱們就這麽幹巴巴的等著?”有人憤憤。


    梁廣義輕吸了口氣:“先等明日早朝,蕭厭既然沒直接要陛下性命,還當眾說會讓我等親自問詢陛下今日之事,那他就不會反悔,我觀他之意也不像是會強奪皇位的意思。”


    “他既然還願意給眾臣解釋,就代表他並非全然不顧名聲,一切等明日早朝之後再說。”


    其他人聞言雖然擔憂,卻也隻能安靜下來。


    王懷魯看著心思各異的眾人,垂頭遮掩住緊皺的眉峰,卻沒留意到馮秋荔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


    片刻後,王懷魯抬頭:“那我等先行回府?”


    梁廣義“嗯”了聲:“都回去吧,別做多餘的事情,免得惹火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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