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修雖然沒有領兵打過仗,可也明白北陵攻勢若被阻攔拖延戰事的後果,北陵這次仗著大魏內戰之後兵力軍需“不濟”,幾乎是舉國之力南下,一旦敗了或被大魏反攻……


    那可真的就沒有翻身之力了。


    張濱聽著宋瑾修的話臉上發白,低聲喃喃“怎麽會這麽嚴重”,他像是被嚇著了,遲疑著看向宋瑾修:“那商船的事情你可要告訴國師他們,若不早做準備到時真就麻煩大了。”


    宋瑾修:“說是要說的,但不能是夏侯令。”


    那人根本就不信他,一些隱秘事情也從不告訴他半點。


    他要是突然去說大魏征調商船之事,不僅沒辦法解釋他怎麽知道夏侯令跟南齊聯手,也沒辦法解釋今夜偷聽之事,況且他想要在北陵往上爬,不可能永遠都借著夏侯令的勢,依附國師府。


    那夏侯令心狠手辣,將來十之八九會過河拆橋,他總要有自己的倚仗才行。


    張濱像是不知道他所想,急聲道:“可是你如今在外是國師府的人,這麽天大的事情你若是故意隱瞞,國師一旦知道之後絕不會放過你的。”


    他麵上驚懼:


    “這北陵上下誰不知道國師的手段,瑾修,你當初吃盡了苦頭好不容易才熬出頭,能在國師府占一席之地,萬一被他知曉你背叛,他不會饒了你的。”


    “他不饒了我,那也得要他先將他自己的麻煩解決了才行。”


    宋瑾修聽到那句“吃盡了苦頭”,想起當初剛來北陵被夏侯令折辱的樣子,臉上滿是陰沉。


    “先前他被季容卿他們算計,失了汗王信任,這段時間汗王重視他也是因為大魏那邊清繳北陵細作之後,隻有夏侯令還留有線人在大魏京城。”


    “他頻頻借著那人傳遞消息布置北陵軍事,就連肇州也是因為那細作手下的人傳遞了新的邊防布局圖,又借了季容卿他們早前布下的勢,才讓大魏吃了大虧。”


    “汗王因此對他重新重用,又為了遏製宗聿部和初雲公主他們,才將這次統帥之權給了他,可若是讓汗王知道他留在大魏的線人出了差錯,傳出的消息險些讓北陵萬劫不複,你覺得汗王還會信他?”


    宋瑾修想起之前在國師府時,夏侯令說留著他如同養條狗的話,麵色冷凝諷笑出聲。


    “鳴珂,高位之人座駕先驅,他給他的線人以此為名,還真還將自己當成了北陵第二個王了?”


    嘲諷他是狗,他夏侯令不也是。


    南齊貴族,投奔北陵,不一樣是喪家之犬。


    張濱眉心緊皺:“可是……”


    “沒什麽好可是的。”宋瑾修抬頭對著張濱說道:“張大哥放心吧,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也不會讓自己陷入危局,倒是你,今夜我與你所說之事萬勿再告知旁人,免得惹來禍事。”


    張濱見他有了決定也不好再勸,隻點頭說道:“你知道的我嘴嚴。”


    宋瑾修笑了笑,眼前這人嘴巴的確是嚴,否則當初也不能護著他一路從大魏逃出來。


    宋瑾修拿著公筷替他夾了些菜在碗裏:“說半天話了,快些吃吧,要不然該涼了。”


    見張濱重新動筷,他才又道:


    “張大哥這次回來應該不走了吧?”


    張濱無奈:“我倒是想走,可眼下這情況哪敢走,北陵和大魏指不定哪天就打起來了,往魏朝那邊去肯定是不能去了,不過我回來的路上遇到幾個十三散部的人,倒是能過去那邊走動走動,他們手頭有些東西不錯,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宋瑾修叮囑:“眼下大戰在即,四處都亂著,你走商時要小心些,若實在不行就留在皇城,也不缺那些銀兩。”


    張濱頓時笑起來:“這人哪有不缺銀子的,你就別操心我了,我幹這行不是一年兩年,自然知道輕重,倒是你,我瞧著國師跟南齊聯手這麽大的事情都瞞著你,怕是對你沒什麽好心思。”


    “還有你之前說過的那個季駙馬,我這次走商時去了邊城一趟,什麽線索都沒查出來,那季家根底清清白白沒有半絲不對勁的,那個季容卿跟王後他們相遇也是巧合……”


    宋瑾修抿唇:“這事別查了。”


    “啊?”張濱看他:“可你不是說他是魏朝世家的人?”


    宋瑾修神色冷淡:“他是世家的人,我絕不會認錯,隻是我小看了他的手段。”


    “國師府的人已經去查過他底細,就連汗王和王後他們估計也派過人,他能瞞過這麽多人,又豈會輕易露了痕跡,是我之前太過著急了。”


    他當時狼狽來到北陵,驟然看到“故交”亂了方寸。


    不同於棠寧和蕭厭對他的報複還有緣由,他雖因他們落難狼狽卻不知該不該怨恨,陸執年跟他多年好友突然的背叛讓宋瑾修更加“刻骨銘心”,宋瑾修自年少時便親近陸家,幫襯陸執年,對他從無隱瞞與他引為知己。


    他從未對不起陸執年,所以對於他的背叛才格外厭憎。


    宋瑾修說道:“他如今已經是宗聿部的駙馬,深得王後和初雲公主信任,更是能與夏侯令抗衡之人,我若再死纏著他過去身份的事情不放,又拿不出切實證據,隻會落人口舌,更讓汗王厭了我。”


    他如今最該做的事情是用盡一切辦法往上爬,隻要他站的夠高,權勢夠盛,就算季容卿不是陸執年,他也是。


    宋瑾修對著張濱說道:“季容卿如今權盛,初雲公主更是護短,若叫他們知道你在查他恐會對你不利,這件事情張大哥以後別插手了。”


    張濱點頭:“我聽你的。”


    夜色漸深時,外頭的雪越下越大,等二人用完了飯,又聊了聊各自近況後,張濱就告辭回府。


    宋瑾修親自將人送了出來,剛到府門前就瞧見有人騎馬疾馳而過,馬車踢踏碾過前方路麵時,隱約聽到裏頭鬧騰的很。


    張濱好奇:“這大半夜的鬧什麽呢?”


    宋瑾修笑了聲:“季駙馬頭疾發作,初雲公主滿城找大夫呢。”


    張濱咋舌:“這公主府那邊時不時就要這麽鬧一回,那個季容卿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毛病……”


    他說完搖搖頭嘖了一聲,旁邊有人駕車過來,張濱扭頭對著宋瑾修道:


    “行了,我的車來了,你也快些進去吧,外頭這麽冷,可別著了涼。”


    “那張大哥慢走,有空過來。”


    張濱笑道:“我肯定過來。”


    二人道別之後,張濱就直接進了馬車,隔著簾子揮揮手讓宋瑾修進了府中之後,馬車才朝著遠處走去。


    外間趕車之人突然開口:“你這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跟宋瑾修是異性兄弟。”


    “呸,你能不能盼著我點兒好?”張濱甩了簾子就翻了個白眼:“我不跟他搞好關係,怎麽能糊弄他在夏侯令手下搞事?況且今兒個我可是在他那弄來了不少消息,趕緊回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春棠欲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錦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錦一並收藏春棠欲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