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大勝。


    靈一宗弟子們外出戒嚴後,紅燈籠垂掛著,散發幽幽光澤。


    山齋裏,僅剩下李玄,花曉盈,水誠子等三人。


    李玄道:“季長風沒有來。”


    花曉盈目光溫和地看著他,在她眼裏,李玄真就是個很有本事的後輩,這總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亡夫。亡夫年少時豈不是也如這般年少有為,品德上佳?


    自亡夫死後,她心已枯,而支撐她的兩件事:一便是好好照顧女兒,二則是壯大紫霞峰。


    女大當嫁。


    而於修士的漫長壽元而言,若是錯選了一個道侶,那後果遠比凡人嚴重。


    花曉盈也一直操著老母親的心,在默默幫女兒物色道侶,如今她看這義子的目光著實有幾分看女婿的神色。


    不過風夢柔倒是挺麻煩的。


    她一時間也不敢亂拆,生怕惹了李玄不開心,隻得慢慢再看了。


    作為一個過來人,她知道“熾熱的情感,往往來得快,去的也快”。


    諸多念頭閃過,花曉盈忽地有些暗暗失笑,心中自喃道:‘大難當頭,你怎麽還想這些?’


    她抬頭看定李玄道:“若風雄意說的都是真話,而掌握那傀儡之術的又是黎山六盟盟主家的大公子季長風。那麽,這季長風便當是魔人熊。”


    水誠子思索道:“那麽大一個妖魔,生活在黎山六盟。那些道友怎會沒有半點發現?”


    李玄道:“人皮。”


    水誠子若有所思,旋即恍然道:“也對,裹著人皮,怎生辨得?除非是修行不到家的妖精漏了陷,這才會被發現。


    而如今看來,這位季長風絕對是修行圓滿的大魔,否則不至於太史峰主,燕峰主都變成了他的熊傀啊。”


    青氅修士一聲歎息,然後又道,“那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


    他年歲雖長,但作為一個“基本上吃著自家資源,且十年才外出正常交易一次”的修士,他對於“處理事情”的手段其實還停留在“幼兒期”。


    簡單點說,其實無論他,還是花曉盈,若是剝去這一身力量丟到大胤朝廷裏去,怕是根本活不了多久。


    李玄想了想道:“不如先去通知宗主吧,畢竟門中發生了這麽多變故。”


    花曉盈看著他,柔聲道:“玄兒連番大戰,當是早就累了,不若先休息。這些雜事先讓我們老東西來處理,待明日,或是有了消息,玄兒再來看看。”


    李玄看著年輕的義母,心裏好笑,不過他也知道修士年齡真不能通過外貌判斷,於是轉念想了想,道:“我聽義母的。”


    李玄走出此間門扉時,外麵猶在落雨。


    屋簷下,一具具新死的妖魔之軀,死狀恐怖。


    李玄走了兩步,忽地皺了皺眉。


    他目光盯在那些妖魔之軀上。


    那魔血,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


    他稍稍想了想,有了猜測:‘人魔熊和熊傀的關係,應該與黑山鼉與豬婆龍一樣。’


    久藏的疑惑此時又被喚醒。


    ‘那人魔熊是把自己的精血分給了熊傀嗎?可如此一來,它自己不是弱了麽?每損失一個熊傀,它就會弱小一分。


    這怎麽可能?


    這從邏輯不合。’


    ‘那麽’


    李玄凝視著那些屍體,默默道:‘是在養血麽?以傀儡,或是子妖魔之軀,蓄養精血,然後再由自己吞噬?’


    這個答案更符合邏輯,可卻缺乏證據。


    李玄搖搖頭,把這些雜念先甩掉。


    他有一種隱隱的預感,這一次遇到妖魔,或許會棘手到了極致。


    首先便是這妖魔的性子。


    霸氣,卻不乏隱忍。


    今日若是換個妖魔,十有八九就來了,但季長風卻沒有出現。


    可同時,它卻又大手筆地派來了諸多熊傀。


    其次


    之前與黑山鼉一戰時,他尚且還能感到豬婆龍的魔氣。可這一次,他卻全然沒有能察覺到這些熊傀的魔氣。


    換句話說,這些鬼東西就算站在他麵前,除非他貼近了去感知,否則也完全無法分辨。甚至是那魔人熊本體,說不定也是如此。


    當然,他,以及他的惡鬼其實也是同等效果。


    他自從洞悉了“生命表象”之後,他甚至能將力量完全收斂,同時讓自己外表呈現出徹底的人類特征,便是和娘子行房中之事應也是無礙,隻不過能不能再孕育後代卻是未知,想來應該不行。如此,他的魔氣同樣能夠很好地遮掩起來。


    看來魔氣散發,隻是低等妖魔的特性。


    而他的惡鬼,也是變得越來越隱秘。


    然而,他惡鬼的上限比熊傀卻差多了。


    那些熊傀居然還能完全發揮出生前的力量,哪怕是兵主境居然也能發揮,這就很匪夷所思了。


    李玄又想了想,暗道:‘應該是量的問題。


    我的惡鬼能量產,而熊傀或許需要那熊妖去精心製作。’


    這是一場看不到對方在哪兒的廝殺,是一個可能身邊藏滿了敵人,也可能一個敵人都沒有的廝殺


    這種廝殺,比告訴你敵人在哪,副本有多難,更加艱辛十倍百倍!


    而李玄不得不管,因為魔人熊已經把手插向了大胤。


    大戰,已經開始了。


    除非,他帶著家人落荒而逃,那說不定才能躲過一劫。


    可誰又知道別的地方有沒有什麽詭異的大妖魔在等著呢?


    ‘大胤是我的!!’


    李玄握緊拳頭,神色裏充斥著暴躁和森冷。


    這場戰鬥於他而言,就是魔與魔之間的地盤之爭。


    他需要地盤安身立命,安置家人,提供夥食,以及香火


    荒原,一望無際,風雨瓢潑而下,刮帶著億萬長草烈烈作響。


    一道高大如山的身影沉寂地坐在長草間的林中,背後靠著一個覆蓋厚布的籠子,手裏拎著個散發紅色熒光的小籠子。


    若細細去看,又可見籠中那紅刺目無比,越往中心便越是難以直視,若是久盯去看,甚至雙目都會失明。


    高大如山的身影下方,居然還有不少“小矮人”。


    隻不過這些“小矮人”卻都是正常人類身高。


    其中一個“小矮人”道:“主人,天快亮了,但還沒有消息傳回,我們要不要去支援?”


    那巨影微佝著背脊,背負著重劍,好似熟睡了一般,沒有回答,卻轉手扯開籠子裏的黑布,從中抓出個身披名貴鎧甲、卻早已暈死過去的強壯男子。


    繼而如剝蝦殼一般,用它那巨大的、毛茸茸的手指三下五除二將男子鎧甲剝去。


    在剝的過程中,難免磕磕碰碰。


    那男子眉頭皺了皺,忽地睜開眼。


    可他隻能看到一團兒黑色。


    “吾乃雲州大將軍曲侍虎,你是哪處妖魔?!為何敢擄虐本將軍來此?!”


    那巨影“荷荷”地笑了笑,低沉又恐怖,它已經習慣了食物在死前發表一些感言,這也是它就餐的趣味之一。


    未曾發言,巨影直接把曲侍虎塞入了嘴中。


    它從腿開始吃。


    哢嚓一口,直接咬掉腰腹一下的血肉。


    它開心地咀嚼著。


    這年頭,能吃飽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


    所以,它吃飯的時候從來都很認真,從來都不會用說話。


    可今日,它才咀嚼了一下,卻隻感一股惡臭撲鼻而來。


    唾!!


    口中那嚼爛的碎肉頓時被它吐了出去,落在地上。


    借著燈籠的紅光一看,那哪裏是什麽血肉?那分明是一團腐肉,是一團不知死了多久的死人腐肉!


    它巴掌心裏,那失去了半邊身子的曲侍虎卻忽地開始發出陰惻惻的笑聲。


    “大胤是主人的,你這妖魔,手伸的太長了。”


    巨影有些愕然,旋即咧嘴,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繼而也不發問,隻是手掌一撫,將那惡鬼曲侍虎的人皮給剝了下來,似乎想做些什麽。


    可是,惡鬼的“人皮”哪裏還是人皮?


    那剝落的皮同樣散發著腐臭。


    巨影輕輕一掌。


    惡鬼曲侍虎發出慘叫,周身成了一團青煙,徹底消散。


    巨影則又重新從鐵籠中抓了個昏迷的人出來,三下五除二地剝了“殼”,然後吃了。


    這一次,它運氣不錯,食物並不是惡鬼。


    吃完後,它吐出一張人皮,繼而對著人皮上的破洞開始嘔吐。


    一團團血肉,從它口中吐出,使得人皮越發充實。


    待到厚實了,巨影才停下動作,將人皮紮好放在一旁。


    約莫一個時辰後,那人皮忽地有了反應,哢哢的動了起來,內裏不均勻的肉迅速變得勻稱,紅一塊白一塊的臉頰上也多了正常的血色,好似重新活了過來。


    “主人。”新產生的熊傀拜在那巨影麵前。


    而直到此時,巨影才開始回答及腳下“小矮人”的問題。


    “不用。”


    “小矮人”繼續道:“主人,那外麵的人是否需要撤回?那些人本來是準備圍殺從靈一宗逃出來的弟子的。”


    “不用。”


    巨影的聲音嘶啞、猙獰又帶著幾分戲謔。他起身,拍了拍屁股,道:“你們該去大胤的去大胤,該去大雍的去大雍,我尋個好地方,看看戲。”


    “小矮人”道:“可是,主人的妹妹還在那裏。她說風雄意被人擊敗,奪了位置,如今下落不明。她要去找他。”


    “妹妹?”


    巨影吐了吐猩紅的舌頭,那舌頭上放了不少人皮。


    它從中挑出一件,拎在手裏看了看,道:“確實是他的妹妹。”


    說罷,它擺擺手。


    座下熊傀們會意,一哄而散。


    巨影則是抓著那張人皮,宛如穿衣服一般,從上到下地套了過去。


    一下套完,巨影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個高瘦的男子。


    男子又從一邊取了白袍穿上,仔細束發紮帶,待到完成,則越發英俊不凡。


    若有人在,便赫然能看出這男子正是“黎山六盟”的盟主家大公子————季長風。


    季長風點了點那巨劍,巨劍瞬間縮小。


    他瀟灑地將巨劍負載背後,繼而又從準備好的物件裏取出油紙傘,然後挑著紅燈,慢悠悠地往青銅原的一處高地而去。


    季南風隻是它某一個身份的妹妹,今日既有好戲,那便丟個“血親”助助興吧。


    它腦中閃過剛剛吃到的惡鬼。


    那股子臭味猶在最終未曾散去。


    白袍公子抬首,凝視著黑暗,猙獰地問了句:“你是誰?”


    聲音嘶啞,於冷風散卻。


    公子嘴角勾起獰笑,露出的牙上猶存血肉。


    人肉


    李玄並未熟睡。


    以他的體質,精神,即便是大戰,也隻需要閉眼休息會兒就可以恢複。


    此時,他稍稍抑製著飯量,吃了個半飽後,又讓弟子幫忙尋來了《卯會見聞錄》,正就著明亮的燈光在閱讀著。


    修士果對草藥研究頗多,譬如此時這燈便是由一種奇異的幹草為原料製成,一旦點燃,亮光遠勝人間燭火。


    李玄快速翻著這見聞錄。


    事實上,這並不是一本成體係的書,而是東一錘子、西一榔頭。


    而所謂的祖師爺所寫,也並非如此。


    這根本就是一個大雜燴。


    內裏也許有當初那批去往“卯會古地”的人所書的內容,但卻也有許多未曾去過“卯會之地”之人的口述,更有道聽途說,胡編亂造的成分。


    再加上年代久遠,實是不容參考。


    難怪知道的人不多。


    這次“人魔熊”確是是歪打正著。


    而對“人魔熊”的記載,李玄也是在這書中不知哪個旮旯處翻到的。


    “人皮”、“熊傀”則是這“人魔熊”的兩個展露出來的“妖法”特征。


    ‘再等等,尋個機會去把魔血吸收了看看。


    那麽多人,若是每人一滴魔血,應該也夠了。’


    ‘不過,我九格魔血已經滿了,需得自備瓶子,去裝載魔血,畢竟我此時的這些魔血都是特殊妖魔的,保不準在未來哪一天會起到作用。’


    李玄默默又等了會兒,此時已值黎明。


    然因大雨,天猶未明。


    他吹滅那燈草,躺入塌上,將一個小瓶子放入口中,繼而身形陡然一變,化作了個小飛蟲。


    變化的刹那,此地地下便又迅速升騰起了絲絲無形的冷線,纏繞在他身上,在約束著他的力量,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約束就越發變多這是靈礦之地對於妖魔之身的天然反應。


    飛蟲振翅,從窗隙飛出,悄悄來到了暫時置屍的屋簷。


    屋裏已經無人,屋外雖有巡守弟子,可哪個能發現得了李玄?


    李玄悄悄落地,抬指就往那些魔血點去。


    他手指掠過鬆吟子,以及那死去的十三名兵主層次弟子,然而令他詫異的是並沒有魔血。


    他又把目標轉向那“黎山六盟”本身的太史峰主,燕峰主


    這一次,有了顯示。


    魔血(殘缺,待完善):注入可提供2點體質。


    而太史峰主,燕峰主,則隻是提供了兩滴魔血給李玄。


    若想看到對方的部分信息,知道對方究竟是不是魔人熊,那按照以往經驗,至少需要5點魔血。


    李玄將這些魔血小心地存放在血瓶中,然後化作飛蟲再度離去。


    他的某個猜測得到了證實。


    ‘做了很久熊傀的太史峰主,燕峰主孕育出了魔血,同時也失去了原本禦劍的力量。


    而才變成熊傀未久的風吟子,則是沒有魔血,同時依然掌控著禦劍的力量。


    這些東西或許正是妖魔在“種田”,待到收割,便能以這些魔血強壯己身。’


    待回到屋中,他將那兩瓶魔血放好,然後臥榻休息。


    ‘其實,此番能這麽順利,也是我沒想到的。’


    ‘但目前為止,隻是一對一我並沒有真正挨過飛劍斬擊,也沒有遭遇過劍陣。’


    ‘不能大意。’


    ‘此間事若稍緩,我得趕緊回去了。小進的事,我或能問問義母’


    李玄心中閃過些雜念。


    須臾,他收起念頭,又開始盤算自己昨晚斬殺鬆吟子等人的情景。


    ‘江湖中的通力技巧,居然能用到這種層次的地方,然而也隻是一個大方向上的正確。


    事實上,我還是漏掉了許多的血肉之力。


    若是能將那些力量調集起來,我就可以用出更強的飛劍。


    若是我能一瞬間,連續爆發力量,我就可以駕馭多把飛劍。’


    ‘這種飛劍的力量,既沒有妖魔的血肉之力那麽顯目,力量也很強,我得再想想招式’


    李玄躺在塌上,手指微抬,牆角飛劍陡然飛起,懸在半空。


    他雙指左斬右劈,飛劍也跟著來回而動。


    這算是李玄新的手臂,他得適應。


    一練到黎明。


    李玄收起劍,而就在這時,他忽地頓了頓。


    一個念頭猛然衝入他腦海。


    ‘飛劍既是我軀體的延伸,那麽符合將力量凝聚一點刺擊的法門,豈不是指法?’


    他在大胤其間,修行宗師功法極多,幾乎是看到過的都修煉過。


    很快,他搜出了一門指法——《驚蟄指》。


    這指法是罕見的通過“觀想”而非通過“站樁”去修煉的法門,對於悟性要求極高。


    其所觀想,自是春日萬物萌生,蟲豸蠢動,天有驚雷,喚醒大地。


    這一指,將爆發於一瞬生出的殺人指,其對力量的調動自是不凡。


    李玄頓時就開始思索“如何把《驚蟄指》運用到飛劍”上去。


    他天賦卓絕,一會兒功夫已經小有所悟,由此越發感到自己之前運用飛劍的方法太過粗糙。


    一來是自身損耗力量多,二來則是飛劍在刺出的過程中損耗過大。


    正想著,他忽地感到遠處有飛劍霍霍之聲。


    李玄自然地出屋,卻見遠處,雨初停,地麵濕漉漉的,山宅丈室古樓皆是泛著淡淡的水光


    而風夢柔一襲紫袍正在練劍。


    水光山色之間,紫袍劍修,絳唇珠袖,劍轉人旋,一雙足履踏於清水,輕巧似蜻蜓掠水,漣漪散卻,淩波微步,著實秀色可餐。


    她練的格外認真,甚至連李玄的注視都沒看到。


    ‘風師姐’


    李玄看著那女修,終是走了過去。


    風夢柔看到他,依然未曾停下,而是將一套《靈一禦劍術》徹底練完,這才稍稍停歇,然後看向李玄,神色裏有幾分莫名的複雜。


    驕傲卻又自卑,擔憂而又堅毅


    “師弟!”


    風師姐眨巴著眼,看著他。


    李玄道:“這麽早就練劍?”


    風夢柔道:“我我我想跟上師弟的腳步。”


    她一直以為自己比李玄強,而李玄縱然天賦卓絕,卻也需要時間追上她,然而這幾天卻忽然天翻地轉,一切顛倒。


    道侶兩字現實的很,這恰如人間的門當戶對。


    人間需得門戶相當,而道侶則需要實力般配。


    實力差太大,怎麽做道侶?


    這就算是修士中不成文的規矩了,大家都是這麽遵循的。


    李玄看定師姐。


    他對師姐的利用,其實已經結束了


    師姐完成了所有他所期待的事。


    而師姐對他的感情,其實完全是他的精神影響造成的吧?若是師姐清醒了,想到那諸多不對勁的地方,對他的感情會是什麽呢?


    恐懼?


    仇恨?


    還是愛?


    “看我幹什麽?”風夢柔並不羞澀,隻是嫣然一笑。


    李玄忽道:“我想和師姐做個約定。”


    “什麽約定呀?”風夢柔心裏甜甜的。


    李玄道:“七年之約。”


    風夢柔道:“是什麽呢?”


    李玄鄭重道:“待靈一宗事情解決後,我或將離開。但這一次,我希望師姐能夠留在宗門刻苦修煉。七年之後,我會再來與師姐相見。”


    他沉默了下,笑道:“若那時候,師姐還願意做我道侶,我會牽著師姐的手雙宿雙飛。”


    他笑著說,卻很快沉靜下來,顯得無比認真。


    而風夢柔已經徹底愣住了。


    她在問自己:‘為什麽要七年?’


    可很快,她又給了自己理由:‘師弟這麽說肯定有他的道理,而且七年時間我正好刻苦修煉,趕上師弟的腳步也不錯。’


    想到這裏,她也露出笑,道:“伱說的,可不許後悔!”


    李玄道:“不後悔,到時候,隻要師姐願意接受我,那我願守護師姐一生一世。”


    風夢柔笑的很甜很甜,她道:“那你娶定我了!”


    李玄笑著點點頭,道:“七年。”


    風夢柔道:“一言為定!”


    李玄想了想,道:“如今我為飛光峰主,雖還未尋到飛光峰傳承,然卻也是遲早的事。我會告知所有人,飛光峰的禦劍術傳承,師姐可同享。”


    “這這這不好吧?”風夢柔連連擺手,峰主傳承她固然眼紅,可


    而就在這時,李玄忽地又從懷裏掏出一個拇指大小的錦匣拋了出去。


    風夢柔結果,打開一看,卻見裏麵躺著一粒黃豆。


    李玄道:“飛光峰的傳承靈寶,關鍵時刻可救你。”


    這東西,他其實通過義母已經知道一二,但因或許一次性的,其威力根本無法測試。


    李玄不想把這種不確定的東西當做壓箱底,而若是胡亂用了看看威力又覺浪費,況且不同靈寶威力不同,難作參考。此時給師姐自是再好不過。


    風夢柔道:“師弟,不行,這太貴重,我”


    李玄笑道:“收著,盡快煉化了。”


    風夢柔道:“不行,還是給你吧。”


    李玄道:“不聽我的話了?”


    風夢柔道:“那那好吧。謝謝師弟。”


    兩人說著話,遠處又有飛劍掠來。


    李玄再不看風師姐,起劍而起,迎了上去。


    來人正是花曉盈,洛娥母女。


    三人轉劍往遠,停在一處山巔。


    洛娥無語道:“你居然把靈寶給了風夢柔”


    李玄沒答。


    而花曉盈則笑著問道:“玄兒,休息的如何?”


    李玄道:“回義母話,我休息的很好。”


    花曉盈道:“我與水峰主已派遣諸多弟子外出探查,若是尋到周邊還有黎山六盟弟子,便旋即清剿,擒拿。


    黎山六盟論實力,其實也就比我靈一宗強一點。


    如今最擔心的便是那魔人熊季長風在附近。”


    李玄點點頭。


    這種事其實幾乎是必然的。


    對此,他早有準備。


    花曉盈想了想,忽地從袖中摸出三個繡金囊袋,伸手遞給李玄。


    李玄恭敬接過,問:“義母,這是何物?”


    花曉盈道:“定顏丹,清體丹,長壽丹。


    一瓶十丸。


    定顏丹,可讓凡間女子容顏永駐。


    清體丹,可去除凡間百病,哪怕是腹中先天之疾,也當可治。


    長壽丹,可增人壽,使人活到可能的最大年齡,正常來至少百歲。


    這些丹藥,是我從水峰主那邊討來的。


    丹不難煉,但於修士而言,沒什麽需求,且所需靈草靈花頗為罕見,水峰主也是練手用,才存了這幾個樣品,如今全被我要來了”


    李玄忍不住笑了。


    花曉盈道:“你師姐也是從你那凡間妾室處得知的。”


    “多謝義母。”李玄發自內心的感謝,這三瓶丹藥就是他前來宗門的目的之一,如今卻是輕鬆地完成了。


    想了想,他又問:“義母,我在凡間有一親人,之前曾經誤入過青銅原的集市,買了一粒丹藥,那丹藥說是可保他活八十歲,然後卻會死,不知長壽丹可有用處?”


    花曉盈想了想道:“他吃的應該是丹毒未盡的長壽丹,你且先給他一粒清體丹將毒素祛除,然後再讓他服用一粒長壽丹便可。”


    李玄舒了口氣。


    如此,本還有兩三年命的相爺,應該又能多活些年了。


    三人先聊著。


    其間,花曉盈又帶著李玄去了一次九鎮中的花家。


    李玄中規中矩地遵循著規矩,正式入了一次花家的門。


    之前,隻是花名冊上的登記。


    如今需得走完一套流程,那才是徹底入了花家。


    這意味著李玄真正地多了個“花玄”的身份,而他和花家之間的那最後一絲不和諧也消失殆盡。


    這種“入族”,效果堪比“聯姻”。


    尤其在李玄此人還是個出了名的重情重義、知恩圖報的人後,更是如此。


    花家的幾個德高望重的老太爺都笑嗬嗬地看著這位橫空出世的妖孽,一個個拉著兒女來介紹。


    花曉盈也是笑著看向他,心中更生幾分親密。


    當日,花家擺酒宴,昭告九鎮,飛光峰主李玄入了花家


    當然所有人都明白,這種入花家,不代表李玄在外就必須自稱花玄,這隻是一種更親密的聯係。


    李玄大快朵頤,悄悄吃了個半飽。


    轉眼,又到暮色時分。


    李玄和花曉盈,洛娥一同離開了九鎮的花家。


    如此,他無論是根子還是麵子都和靈一宗勾在了一起。


    “沒想到你這麽能吃。”洛娥發現了盲點。


    李玄道:“霸劍消耗極大,不得不吃。”


    “妖魔也很能吃。”洛娥張嘴就來。


    李玄笑笑。


    這一整年,他其實始終處於“三分飽”的狀態。


    男人嘛,在外忙碌,吃不飽,正常。


    花曉盈道:“娥兒!!怎麽說話呢?”


    洛娥笑道:“能吃才好呢,符合我心目中強大男人的形象。我覺得男人就是得能吃才好,若是隻吃一粒肉丹什麽的,那真是少了味道!”


    說罷,她拍了拍李玄肩膀,道:“師弟,我看好你!”


    李玄很喜歡師姐這種“講話不動腦子”的率真,笑道:“看好什麽?”


    洛娥道:“看好你能成為大腿,然後帶帶我。


    而且吧,娘之前都不怎麽笑,但你來了之後,娘的笑容就變多了。


    你知不知道我爹去世了之後,我娘有多寂寞?


    現在你來啦,我覺得娘就不寂寞了。”


    李玄:???


    他其實早從風雄意那邊知道了“洛娥父親”死亡的真相,可風雄意既死,他卻也不想把這事再翻出來,圖惹義母傷心。


    而另一邊,花曉盈則是無語道:“娥兒你在說什麽?”


    洛娥道:“娘有了師弟,難道還寂寞嗎?”


    李玄:


    花曉盈:


    氣氛,有些不著調的尷尬。


    李玄道:“師姐,你還是別說話了。”


    “哦。”洛娥咧嘴笑了笑,小小的唇如新月勾起,雪白霓裳一塵不染,端的是天上仙子般的模樣。


    而就在這時,花曉盈和洛娥忽地神色都變化了。


    花曉盈摸了摸腰間的玉石,和洛娥對視一眼,然後看向李玄道:“這是訊石,有弟子在求援,說是在靈一宗往北五六十裏處遭遇了敵人。


    這訊石需得宗主統一發放,但我們雖通知了宗主變故,宗主卻還未出鑄造室”


    李玄奇道:“這訊石如何使用?”


    花曉盈道:“以氣渡入,然後在靈氣充沛之地,便可使用。”


    李玄:


    這東西,他用不了。


    於是,他道:“我們先去支援。”


    通過訊石收到求援的修士不在少數。


    三人禦劍飛起時,還看到些兵主同樣在往北邊趕去。


    除了兵主之外,還有不少騎馬的。


    這些騎馬的大多是入門才一兩年的魔形境存在,若是締結劍陣,勉強能對敵。他們負責的也不是正麵戰場,而隻是在外圍轉轉


    天邊雲霞漸暗,消隱


    一到傍晚,山裏雨雲又至。


    靈一宗以北,雨幕遮蔽了天與地,朦朦朧朧的煙霧從夏日草間騰起,好似四竄的幽靈。


    雨水落地成花。


    白花。


    白花卷著血。


    紅血。


    一襲鶴氅,平日裏多有灑脫的水誠子正匪夷所思地看著眼前一幕。


    那是一頭黑熊正抓著一個死去的靈一宗弟子在胡啃亂啃,啃得血肉淋漓,肌肉絲理被一條條扯下。


    “孽畜,爾敢!!”水誠子這個頗為灑脫的老好人幾時見過這般血腥之景,此時暴怒出手,那黑熊卻抓著柄飛劍以巨力“嘭”一下隔開了那飛劍。


    縱如此,黑熊自己也往後退了兩步,他把那弟子屍體往後丟去,那一個個裹著人皮的熊妖接過屍體繼續啃了起來。


    黑熊抓著一旁的人皮忽地穿了起來,穿著穿著,原本粗莽的樣子消失,轉而變成了麵帶沉穩的男子。


    水誠子縱然知情,可眼前這一幕還是讓他震驚。尤其是這個人他還認得。


    他又是憤怒又是歎息道:“靳老兄啊,靳老兄,沒想到你也著了妖魔的道。”


    那披上了靳姓修士人皮的黑熊,道:“交出風雄意,再告訴我是誰把風雄意弄成這樣的,那今日便結束,否則殺得你靈一宗雞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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