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目,視線裝作不經意地落在時嶼身上。時嶼微微喘著氣,纖長的睫顫了顫,一雙濡濕的眼睛剔透的像含了水。他皮膚本身就又薄又白,運動過後整個人濕漉漉的,全身都浮著一層淺粉。鼻端,眼尾,耳廓,暈開迷離誘人的緋色,美的冷豔又妖冶。段京淮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放空兩秒,又微微蹙起眉,又迅速看向時嶼。他直立的姿勢有些奇怪,兩個腿用的力道不一,仔細回想,剛才從場內走到場外時腳步動作也有些顛簸。休息時間結束,第九局。雙方交換場地,時嶼發球。第一球,側切發球,時嶼進攻,直到段京淮被逼退到底線外打高球,時嶼截擊,15:0。第二球,時嶼發到對麵發球區小角度,段京淮滑步撈了一球,時嶼放慢拉拍速度,網球越網,段京淮上網起跳,扣球。15:15第三球,兩人形成多拍對拉,不少球都落到了極其刁鑽的大對角線。雙方的防守都像是一堵牆,即便給再多斜角,都能回擊過去。對拉十五拍,比賽形成了極其焦灼的局麵。汗水順著時嶼的側臉線條滑進頸窩裏,他奮力起跳,揮拍時,棒球帽隨風揚起,掉落在草坪上。短球,t過網後,網球擦著段京淮的耳畔越過。30:15。兩個人喘著粗氣隔網相視。時嶼被汗水浸濕的發梢貼在額角,前額的發擋住了眼底的神色。他有些疑惑。最後一拍明明就在段京淮的回擊範圍內,而且這球無論是速度還是力度都算不上“質量球”,可是他並沒有接。喘息之間,球場緩緩陷入沉寂。段京淮微微抿唇,攥著球拍的指尖微微收緊,眼底藏著壓抑的低沉。時嶼愣了一瞬,他躊躇著動了下唇,還沒開口,就看到段京淮忽的扔掉手裏的網球拍,徑直大步的朝他走來。場邊圍觀的人坐不住了程晟驚呼:“怎麽了?”郝帥瞪圓了眼:“老段不會是要打人吧?”“這,不至於吧,玩場網球而已……”沈知年一頓心驚,他迅速站起身來朝網球場邁步,誰知沒等他腳步剛踏進草坪,人就愣住了。段京淮在時嶼麵前站定,他垂著眼睫,下顎線緊緊繃著,扯掉時嶼手裏的球拍,在他錯愕的神色中,不由分說地半彎下腰,單手攬著時嶼的腿窩將人扛到肩膀上,往別亭這邊走。“………………”“啊?”剛準備上前攔架的眾人都紛紛愣住。就連時嶼整個人也是懵的,他趴在段京淮肩頭,茫然地眨了下眼睫,看到高椅上的裁判驚愕的下巴都快要掉下來。“……”別亭內還有空閑的皮質沙發,段京淮徑直繞過沈知年,躬下腰,把時嶼放在沙發上,又半蹲在旁側,手掌一把握住時嶼的腳踝,拽著襪子的邊緣往下拉時嶼的腳踝雪白瘦削,跟腱細長,看上去精致又脆弱,而內側踝骨處卻腫高了一塊,皮下透出片片青紫。蔣旖旎湊過來“啊”了一聲:“受傷了?”段京淮眉心緊緊蹙起,沉著臉抬眸睨時嶼一眼,把冰飲杯壁貼在他踝骨處。一側是段京淮掌心熾熱的滾燙感,另一側是襲人入骨的寒意。時嶼下意識地抬腳往回掙脫,剛一顫動,便被男人更用力的握在手心裏。謝景廷吩咐一旁的侍者去叫家庭醫生。秦皓盯著他的腳踝判斷說:“接回球的時候扭了吧,看上去還挺嚴重的,你不疼?”段京淮輕嗤著啞笑一聲:“能不疼?就知道逞能。”時嶼不知道段京淮是什麽時候發現的。雖然在平複呼吸的時候有輕微的刺痛感,但並不妨礙正常擊球和跑動,而且在對抗時,緊張神經也全然掠奪了痛感。這種程度的腳傷根本沒必要放在心上。對上段京淮的眼睛,纖長的睫翼輕輕掃過眼瞼,時嶼不以為然道:“不影響打球,完全沒有到醫療暫停的地步。”段京淮稍愣一瞬,記憶穿梭回某個黃昏濃稠的下午。他剛打完一場艱難的校園籃球賽,膝蓋受傷,發梢處還染著濕漉漉的汗,步態蹣跚地往觀眾席走。時嶼筆挺地抱著胸坐在觀眾席內,冷著臉瞪他,眼尾勾了幾分紅。盯著他氤氳著水汽的眼睛,段京淮好笑又心軟地蹲在他麵前,眉梢微揚:“你緊張什麽?又不影響打球,完全沒有到醫療暫停的地步。”念及至此,段京淮瞬間被氣笑了,咬牙道:“時嶼,你故意氣我是吧?”站在旁側的沈知年擰起眉,溫聲道:“受傷了還是要重視的,友誼賽而已,別落下病根。”說完便半蹲下身,示意段京淮說:“我來吧。”段京淮沒動,也沒理人。兩相僵持,沈知年的手尷尬的停在空中。他覺得有些奇怪。第14章 敲門謝景廷側目看到醫生抱著醫療箱從別墅裏跑出來,連忙打圓場道:“交給醫生吧。”傷勢不算特別嚴重,也沒波及到骨頭,醫生給抹了藥,仔細包紮了下,叮囑說:“沾水沒問題,隻是這段時間還是不要劇烈運動了。”沈知年問道:“多久需要換一次藥?”“晚上吧,晚宴過後我去找時嶼先生。”“好,麻煩你了。”醫生走後,沈知年在身邊蹲下身來,撫著時嶼的背溫聲道:“還好沒傷到骨頭,不過也得好好養著。”時嶼輕輕搖頭:“沒事的知年哥。”嘩啦啦一陣亂響,坐在正仰頭一旁喝水的段京淮緩緩捏扁了一個礦泉水瓶。郝帥笑嘻嘻道:“時嶼你網球打得可真好啊,我第一次看見老段被逼到這種境地,剛才他突然衝到你那邊,我還以為要打起來了呢。”蔣旖旎也沒心沒肺地附和:“對啊,老段冷著個臉,嚇了我們一跳。”沈知年壓低嗓音關切地說:“你也別太逞能了,這次要不是京淮及時發現,等你打完腳腕纏的可就不止這兩層紗布了。”說完,沈知年側目看向段京淮,唇角含了笑:“多謝京淮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站在親近時嶼的角度感謝他。段京淮眉心輕攏著,抿緊一線薄唇,慢條斯理地將瓶蓋擰上,擰緊之後他還沒鬆手,塑料瓶身被他握在掌心裏擠壓成了一個扁平的形狀,然後,砰的一聲準確無誤地丟進了垃圾桶內。他隨手拎了外套起身,陰沉著臉進了別墅。“……”謝景廷在一旁輕嗤了聲,覺得好笑:“有事不說,跟個破瓶子較什麽勁。”四處漲潮的黃昏湮滅了殘存的日光。偌大的餐廳燈火通明,天花板嵌著繁複的花紋,最頂懸著一盞暖橘色的水晶吊燈,燈口鑲著蠟燭裝飾。四周的牆麵像砌了金粉般奢華。私人聚會,謝景廷也不是太在乎規矩的人,他坐在主位,其餘人都熟絡,隨便坐在長桌兩側。段京淮下來的晚,等他到的時候,隻剩謝景廷左手邊的位子空餘。郝帥留了餐前甜點給他,他嫌膩,讓服務生端走了。時嶼緊挨著沈知年坐在他斜對角的位置,餐廳內大提琴聲空靈舒緩,兩個人頻頻側目低聲交談著,柔軟的光影落在他的發頂像是籠上了一層薄紗。不知沈知年說了什麽,時嶼彎了彎唇角,那雙如琉璃般漂亮的眼睛逐漸漫上了清淺的笑意。段京淮喉嚨一緊,指尖緩緩蜷縮。人齊了,管家吩咐侍者上菜。郝帥跟程晟是活絡氣氛的高手,時不時的冒出一些新鮮段子,逗的人啼笑皆非,謝景廷邊嫌棄邊縱容,附加毒舌幾句,整頓飯餐桌上都是鬆緩隨意的笑聲。“美國有家叫‘char’的餐飲店最近炒的挺火的,在外網上刷到不少好評。”秦皓抿著紅酒突然說道。沈知年搖頭:“宣傳到位,味道一般。”時嶼正慢條斯理地剝著蟹殼,他的手指白皙修長,指腹輕壓著橘紅色的殼貝,倏一拆開。湯汁將白玉般的指尖浸濕,在燈光下泛著光澤。他將剝完的蟹肉放進餐盤內,剛抬起眸,沈知年就適時地遞了張濕巾給他,他接過,淺淺道了聲謝,沈知年微牽起唇角,眼神清亮。他叉了一塊麵前餐盤裏的金槍魚,湊近了些,遞到時嶼的餐盤裏,溫聲道:“你嚐嚐,這道金槍魚,味道像不像我們大學時常去的那家?”時嶼擦幹沾了油膩的手指,拾起刀叉起切了一小塊魚肉淺嚐,邊咀嚼緩緩點頭:“嗯,這個腥味的確很像。”沈知年眼底的笑意更甚:“是吧,還記得kevin每次都要吐槽,但每次都要點。”眾人將這一幕盡收眼底。段京淮指尖摩挲著紅酒杯,眸色冷冷地凝視著時嶼,他感覺餐廳裏的氣流格外窒悶,心口仿佛堵著一團汙渾的氣。蔣旖旎嗅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氣味,她忽生八卦之心,咬著叉子伸長脖頸:“對了知年哥,你跟時嶼又不同級,是怎麽認識的啊?”“社團,”似是回憶起了什麽,沈知年的眼神變得柔軟,“人文地質,很冷吧,當時還是我們吹得天花亂墜把他忽悠過來的。”“我們原本沒報多大希望,沒想到第二天一進社團,就看見他戴著耳機坐在窗邊看我們畫的宣傳冊。”“我們宣傳冊都是自己畫的,他當時還不好意思說,後來熟了之後,對我們幾個的畫功百般嫌棄。”郝帥興衝衝地插話道:“我猜小美人一定心靈手巧。”“他?確實。”沈知年抬起眼,眼神專注的望著時嶼,眉眼深邃,“他做什麽都很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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