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京淮左手搭在方向盤上,直視著沈知年的後視鏡,輕佻又傲慢地笑了下。果不其然,就在沈知年想要趁機加速的時候,段京淮的車頭已經越過了他的車尾。兩人分明才剛拉開距離沒多久。引擎聲和車聲亂糟糟混雜在一起,山間朦朧的月光被撞碎,輪胎在地麵擦過發出刺耳的聲響。兩道車爭先恐後的在跑道上馳騁。再下一個彎道來臨之前,段京淮的車身已經超越了沈知年,此時,整條賽道才駛過三分之一。第二個彎道是幾道三百六十度的回旋彎,眼看標識越來越近,沈知年已經做好了入彎的準備。然而,就當他想要借著漂移從段京淮車身旁擦過時,段京淮忽然猛打了方向盤,跟他用同樣速度和角度漂移過彎,整輛車完全攔在他車身前,他沒辦法越過。兩輛車在地麵上摩擦出“吱吱”的聲響。“……”沈知年咬了咬牙。去年兩人切磋這個彎道的時候,段京淮被他遠遠甩在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竟然學會了。還是說,他之前都沒認真過?段京淮天生滿身頑性,骨子裏都是驕傲和熱血,但凡他認定的東西和想要的勝利,險少有人能奪過一絲一毫。沈知年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指尖都用力到青白,他放棄減速,快速換擋,直接從s彎的另一側尋找突破口,緊擦著段京淮的車身。兩道車呈同一趨勢在狹隘的彎道上行駛,像粘貼複製一樣。在觀眾席的郝帥都看呆了:“他們倆這是在幹什麽?”蔣旖旎同樣震驚:“不是吧,大晚上來打pk就已經夠神經了,都這麽認真?”程晟:“一會兒下車了不會打起來吧,要不先叫120先?”時嶼感覺自己的手心布滿一層汗漬,濕漉漉的。從剛才起,心口就有一種潮悶的感覺壓著他,肺部的空氣也被擠壓著,有些難受,也有些心神不寧。好在,兩輛車都順利的擠過彎道。段京淮對彎道的掌控力還是低於沈知年,在操作上慢了一步,沈知年先一步加速駛過,兩人又隱約拉開距離。到達第三個彎道,車程已經過了三分之二,第三個彎道是一個簡單的u形彎,但彎道的設計極其狹窄,也就是說,隻有一輛車能夠順利穿梭,沒能順利駛進賽道的車輛,要麽跟在後麵,要麽隻能被擠到另外一遍更長的賽道。沈知年的車頭在前,搶占了先機,他一直踩著油門,集中精神不給段京淮任何能夠超車的機會。距離u形道還有三十米。耳邊的風呼嘯而過。二十米。指示牌近在眼前。十米。段京淮的車身依舊被他甩開半個車頭的距離。郝帥撓撓頭發:“完了老段要輸了啊。”“正常,沈知年本來就是我們之中玩賽車最好的人。”一米。沈知年順利進入u形彎道。左側後視鏡裏,並沒有車輛跟在他的身後。他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稍許,全身的血液也緩緩回暖,然而就在這時,車子側身忽然被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他愣了愣,視線刷的朝右側後視鏡看去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勝局已定時,段京淮在進入u型道前忽然猛打方向盤,車身恍然傾斜那輛車,左側車身緊緊貼著著沈知年的車子,另一側輪胎附著在一旁金屬護欄上,整個車身就這麽斜側著,跟沈知年的賽車一起衝進了u型道。“……”沈知年冷凝的麵色微鬆,眼底露出詫異驚愕的神色。觀眾席所有人都被震驚了。隻見那輛賽車輪胎一直緊緊的抓附著護欄,段京淮也沒有減速的趨勢,車身就這麽一直沿著u型道駛過,然後,在即將脫離u型道之際,衝了出去。擠出u型道,段京淮的車子已然越到了前方,超出沈知年三分之二的距離。段京淮的桃花眼上挑,眉間揚著傲慢,唇角扯出一個囂張恣意的笑來。隔著屏幕看到他擋風玻璃後的神情,時嶼心猛烈的跳了一下。郝帥張大著嘴,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老段這是……玩真的啊。”一向溫潤儒雅的秦皓也沒忍住爆了粗口:“我靠,真他媽精彩。”蔣旖旎緩慢的搖搖頭:“天,你們雄性動物競爭起來真的好可怕……”程晟翻了個白眼:“那你能別掐著我的胳膊嗎大小姐!?”蔣旖旎回懟道:“我掐一下怎麽了,你別晃啊,你晃什麽!?”程晟:“我哪晃了,我臥槽!”頭頂上的吊燈忽然搖搖晃晃,光線在地麵上畫出影影綽綽的弧度。腳底也恍然抖擻,桌麵上的東西發出細微的震動聲響。其餘人也反應了過來。“地震了?”“不是吧,我天。”謝景廷抱著胸冷靜地看了眼頭頂的吊燈:“震感不強,應該不是我們這裏。”蔣旖旎收到消息:“是離我們還挺遠的海域發生地震,4.5級。”“好吧,等一會兒就過去了。”時嶼眯了眯眸,他盯著屏幕,忽然間腦海中閃過一片影像,渾身的血液都涼了。他記得,之前在山腰處看見過施工隊。就在這時,忽然有人拉住一旁的人驚訝地指著屏幕:“等會兒,你們看那是什麽”地麵搖晃的感覺微乎及微,段京淮跟沈知年坐在賽車上甚至都沒有感受到,段京淮仍然領先,沈知年緊追其後。然而,就在這時,半山腰的位置忽然砸下來幾塊細小的碎石,劈裏啪啦如冰雹一般砸在車窗上,車窗被鑿了幾抹泥印。段京淮皺了皺眉,他剛想打開雨刷,側頭時,餘光瞥到旁側有一塊巨石從山腰上掉下來,瞳孔驀的瞪大他在山路外側,能夠看到落石,但天色陰暗,沈知年那邊根本看不到。忽然間,一塊路障摔下來砸到沈知年的擋風玻璃,狂風呼嘯著傾灌進來,他驚愕地皺起眉,凝神望去,這才看到遠處有塊石塊和攔路的標識砸在了前方彎道的護欄上呼吸猛然急促。兩人車速迅猛,根本來不及刹車。段京淮咬著後槽牙,額間滲出幾抹薄汗,心突突直跳著。再這樣下去,沈知年的車必然會撞上前麵的巨石,要麽車身飛起四分五裂,要麽跌落懸崖。暫且不說他跟沈知年是朋友,如果沈知年有什麽三長兩短,時嶼肯定會傷心。時嶼……一想到時嶼難過的眼神,段京淮感覺心都要被撕裂了。他眯起眼睛,迅速在腦海裏尋找著解決方案。千鈞一發之際,段京淮快速換擋,又將方向盤打緊,車身猛地撞向沈知年的車子,“哐當”一聲,他的車頭壓住沈知年的車,沈知年擰著眉頭跟他視線對上,也連忙調轉方向盤,緊急腳踩刹車。幾乎就是在一刹那發生的事情,快到令人難以看清。“刷”的幾聲巨響,兩輛賽車在賽道上摩擦出幾道黝黑的車痕,沈知年的車被迫減速,“砰”的一聲撞到護欄上,段京淮賽車旋了一個圈,車尾撞上巨石。撞擊的聲音在寂靜的山穀裏尤為響亮。第30章 主動“……”一片觸目驚心的狼藉。視線模模糊糊, 但沈知年的意識還是清醒的,他看到對麵車輛的擋風玻璃後,有鮮紅的血順著段京淮的側臉蜿蜒流下。觀眾區內也是一片窒息的慌亂。時嶼本就清冷的臉此刻唇色全無,他手腳僵硬的愣在原地, 直到謝景廷吩咐助理叫救護車才反應過來。他迫切的吞咽著, 喉嚨卻像堵著木屑般怎麽都咽不下去, 整顆心瘋狂跳動,不安到快要衝破胸腔。時嶼艱難地抓住謝景廷的手臂,指尖緊緊陷在掌心內,逼迫自己的神經冷靜下來:“帶我去現場。”謝景廷看著他, 正色道:“好。”稀薄月光透著朦朧的涼意, 殘缺的車燈正忽明忽暗詭異地閃爍著。沈知年抹了一把臉上的塵土,身前的安全氣t囊死死地護著他的前胸,他想要解開安全帶站起來,但賽車座椅被撞擊壓迫到變形, 人被卡在了裏麵。他抬眸,段京淮還沒醒,月色落在他的臉上, 蒼白的臉色看上去有些涼薄。身後傳來幾道光束和轟隆的引擎聲, 他張張嘴,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響, 在起點的老鍾接到消息之後, 開著車第一時間趕到現場。“沈哥,沒事吧?”沈知年半眯著眼仰在座椅裏, 看清眼前人後, 沙啞地說:“我沒事,快去看段京淮。”話落, 一旁傳來輪胎碾壓摩擦過地麵的聲響,謝景廷路虎的燈光閃了閃,夜色裏,時嶼朦朧清絕的臉龐出現在副駕駛,他急迫地跳下車。沈知年眼睛一亮,感覺有充滿生氣的血液正從胸口湧向四肢百骸。可下一秒,他的心又忽然懸到了嗓子眼,一種名為緊張的情緒在心頭蔓延開來。隻見時嶼眉心緊皺著,眼神中充滿凝重和擔憂,人徑直跑到了段京淮的賽車旁,連眼神都沒分給這邊一次。“……”沈知年笑容瞬間一僵,他怔愣著,原本綴了光的眸子也在頃刻黯淡下來。身子有些冷。“沈知年!你沒事吧?”不容他多想,頭頂傳來謝景廷關切的聲音。“……嗯。”他翳了翳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