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轉自 百度貼吧


    侍衛半獸人看起來已經全數消滅,席赫露可能是放下心來了所以哭了出來,夢兒則是緊抱著席赫露說:「好了好了好了,沒事了喔,沒事了。」同時輕撫著她的頭。


    「爬的起來嗎?」


    這時梅莉這樣問我。我本來臨時打算撒謊說:「嗯?不行,爬不起來。」因為感覺這樣一說梅莉就會特別善待我,不過我並沒有這麽做。


    「勉強應該可以。」


    語畢,哈爾希洛坐起身來。


    「對了,比起我……」


    他為什麽呆站在那裏不動?大家不是高興得手舞足蹈,就是在那爭論些什麽,要不然就是請神官夥伴幫自己治療,明明所有人都在做著某些事情,就隻有他佇立在那裏。


    但是,事情好像不太對勁。他手上沒拿著劍,兩條手臂癱軟下垂。光是還能站著,就已經很不可思議了。在那種狀態下,他居然還站著,站的非常穩。頭盔已經不隻是扁掉了,而是整個歪斜。他身上四處都都滲出血來,不斷滴著。


    忽然,他緩緩的倒下了。就像倚靠在某種物體上的重物,在突然失去支撐的瞬間往地麵倒下,他就是想這樣倒下。梅莉大吃一驚。


    「……莫古索?」


    哈爾一喊他的名字,莫古索便緩緩地爬了起來。


    「什、什麽嘛。」


    我按壓著胸口鬆了口氣。嚇我一大跳,剛才那個瞬間我焦慮了,心想該不會發生了絕不可以發生的事情,明明不可能會有那種事。


    「別嚇我啊,莫古索。」


    「抱歉、抱歉。」


    莫古索「啊哈哈」地笑了後搔了搔頭,但他血流如注滿臉是血,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過,看樣子應該是沒事。


    「太好了……」


    我嘀咕著閉起雙眼,用雙手捂住臉,覺得要哭出來了。


    「真的,太好了……」


    方才我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莫古索要是真的一命嗚呼就糟了糟糕透頂。雖然不可能會那樣。不可能,這種事不可能發生。


    「太好了……」


    與其說快哭出來了,其實我正在哭泣。捂住臉的那雙手濕濕的,這代表我心中放下了多麽大塊的石頭。我鬆了好大一口氣,真是太好了。說實在的,我一度認為莫古索真的不行了,畢竟我依稀覺得,我好像夢到過那種情形。至於是什麽時候夢到的,該怎麽說才好,應該說是如預知夢嗎?我昨天做了那樣的夢,莫古索倒下不起的夢。說是奇怪,我居然會做那種夢,真是怪了。總之沒事就好,雖然莫古索渾身是血,但是沒事就好,畢竟他還活著就好。


    「太好了……」


    我聽見了聲音。那是我自己的聲音。我移開雙手,好暗,眼前一片漆黑。這裏是房間,是義勇兵宿舍的房間,我是不是在睡覺?我剛才的確是在睡眠的狀態裏,這麽說來……


    我不敢再往下想,不過我想確認,我必須好好確認,所以我坐起了身子。這間房裏有兩張上下鋪,我對麵那張床的上鋪是藍德,藍德睡在上頭,他正輕輕地打著鼾,然後下鋪——沒人,不見半個人影,床鋪空蕩蕩的。


    他不在那裏。


    莫古索不在那裏。


    他已經不在了。


    1.難以承受其重量的現實


    人死本就是一件十分難受的事。然而哈爾希洛應該想都沒想過,到頭來自己居然要再次體會這種痛苦。他當然想過會有這種可能,應該比任何一位夥伴都要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而且打從心底懼怕這種結果,但哈爾希洛想象的死亡以及失去都太虛無縹緲。


    在他還搞不清楚是什麽情況的時候,莫古索的死就已是定局,這與馬納多離開時,他回過神後隻感到痛徹心扉的情況實在相差甚遠。


    莫古索的遺體運回了歐魯達那,請人在城郊的火葬場火化,埋葬於丘陵上的墳場,那裏還聳立著無出入口也無法開啟的高塔。


    這段記憶對哈爾希洛而言絕非模糊不清,但卻意外地輕描淡寫,大概是因為蓮崎他們也有幫忙,所以一切進行的十分順利。


    不過在這之後,才是真正的難受。哈爾希洛的夥伴,他的朋友走了。遺體火化成骨頭與灰燼,長眠在那座山丘上,不會受到任何人打擾。哈爾希洛一行人失去了莫古索。


    莫古索明明已經不在了,但確確實實地留下了曾經存在過的痕跡。例如,裝備。滿是裂痕的板金鎧甲和已被壓扁的頭盔,還有從死亡斑紋那裏獲得的碎肉劍。這些裝備都無法隨莫古索一同火化,縱使索性想要這麽做,但裝備終究由金屬製成,從物理角度來看也不能火化。即便如此,也不可能丟棄莫古索的裝備,但就算留下來也沒地方存放。


    「…….總之,拿去寄放……好了。」


    無人反對席赫露的提案,但是到了悠羅資保管商會,一行人才知道一件重要的事實。


    「本商會的確也可保管金錢以外的物品。」


    一位少女身穿紅白混金色的華麗服裝,戴著金框單邊眼睛,身為第四代悠羅資的她,用金色菸管敲了敲櫃台。


    「保管項目如果是錢,費用就收保管金額的百分之一;如果是物品,那就收去鑒價後金額的五十分之一。其實不用拿去鑒價也知道,那副頭盔和鎧甲根本不值錢。」


    「咦……為什麽?」


    「一定要我說明嗎?無禮者」


    悠羅資打從第一次見到他們那天起,就叫哈爾希洛為無禮者,真是過分。


    「那副頭盔和甲胄根本派不上用場,即使花錢請人修理也不知能不能用,我看你們就去一趟打鐵鋪,請他們當廢鐵回收好了。」


    「喂,你這家夥,講話方式給本大爺小心一點……!」


    麵對打算翻過櫃台的藍德,哈爾希洛姑且是製止了他。不過他的心情和藍德一樣。廢鐵,說那些是廢鐵,那女的是怎樣?居然說是廢鐵。那可是我們夥伴的東西,是莫古索的鎧甲喔,是他的遺物,怎麽會是什麽廢鐵。明明什麽都不知道她也太超過了吧。不過事情並非如此,悠羅資眯起眼睛,聳了聳她那纖細的肩膀。


    「那是你們夥伴的遺物吧?各式各樣的資訊都會傳到悠羅資這裏來,我雖然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本商會仍有我這個第四代悠羅資也無法更動的成規,無論是什麽原因,我都無法給予超出規定的待遇。本商會無法保管沒有價值的物品,畢竟倉庫空間也是有限的資源呀。如果是毫無價值卻又無法丟棄的重要物品,那就要靠你們自己好好保管。」


    無從反駁指的就是現下的情況,那些物品真那麽重要的話,就該自己想辦法保管。其實本應如此,悠羅資這番話所言甚是,哈爾希洛等人不該責怪悠羅資。


    「那麽……劍呢?」


    席赫露詢問後,悠羅資點了點頭。


    「那把劍當然能夠寄放,隻是那把劍曾是死亡斑紋的吧?保管費可不便宜喔。」


    經曆專業的大掌櫃鑒定後,得出了一個極為驚人的實際金額,那把劍居然值二十五高登。保管費為此金額的五十分之一,也就是需要五十錫巴。雖然不是無法負擔,卻也是個足以讓人縮手的金額。


    「人家覺得,不必著急一定要現在就決定咩……?」


    我認為就像夢兒講的。事實上,把事情往後推遲多久就會困擾,該如何處理多久,而且總覺得最後也隻能選擇寄放一途。不過,不用所有事情都要現在決定。明天、後天都可以,之後再說就好。


    悠羅資告訴我們還有其他必須要做的事。


    「我出於好意順便問你們一下,你們要怎麽處理死者的資產呢?」


    「資產?」


    「本商會有保管


    那名死者的金錢,雖然隻有本人能提領。不過存戶死亡後,其他人隻要依賴規定的手續辦理,也能夠提領喔。」


    「欸……這樣啊。」


    「具體來說,隻要透過義勇兵事務所,取得邊境伯爵開立的死亡證明書與代理人證明書,經本商會確認兩份文件無誤後,就會將死者的資產返還給代理人。」


    「事務所……說明書……」


    「還有,在這個當下本商會無法公開死者的資產內容。」


    莫古索究竟存了多少錢啊?他一有錢就拿去買鎧甲,夥食費也相當可觀,所以他的存款應該沒有很多才是。話雖如此,就這樣丟著不管總覺得很草率。馬納多那時候根本像是無頭蒼蠅一樣,所以沒能好好處理他的後事。這次我想要盡善盡美,我一定要做到。


    會這樣想的人,難道隻有哈爾希洛而已嗎?


    去過悠羅資保管商會的翌日,哈爾希洛獨自一人來到了義勇兵事務所。因為藍德壓根不想從床上爬起來,而他雖也問過夢兒和席赫露,但兩人都未給他一個明確的回複。至於梅莉本來就和他們住在不同的地方,所以他隻好隻身前來。


    就在他想向事務所所長,也就是人稱布蘭甜心的布蘭尼詢問辦理手續時,對方反而先與他搭話。


    「哎呀,是你,來得正是時候。關於資金啊,資金,就是那個什麽?就那個討論賞金怎麽分的協商會你們也沒去吧?感覺蓮崎和卡姬可有些小小的困擾。不過你們應該也沒那個心情去想那些事才對。可是就算在那種情況下,該處理的事情還是要好好處理,要不然你們可是會得不償失喔?」


    「你說的賞金是——咦?」


    兵團指令的報酬在作戰結束回到歐魯達那那時已經領過了,拿到的是一種由薄銅片製成的符契,邊境軍的專用票據——軍票。之後再將這八十錫巴的報酬分成五人份。


    「啊…難道你說的是堡壘鐵衛佐蘭·澤休和咒術師亞波葉爾的……」


    「沒錯,就是那個喔。」


    布藍甜心舔了一下自己全黑的嘴唇,對哈爾希洛眨眼示意。哈爾希洛心想: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啊,這種時候給我正經點啦。


    「佐蘭·澤休是一百高登,亞波葉爾是五十高登,總共是一百五十高登。就人家聽到的,特別是亞波葉爾幾乎是你們那一隊單獨殺掉的吧?」


    「啊……是、是沒……錯,你這樣一說,感覺就是那樣。」


    「不過在那種情況下,基本上都是平分報酬啦,不這樣分的話,應該很容易發生爭執吧?」


    「或許……是吧,我也不太清楚就是了。」


    「怎麽了啊,你們可是立了大功哦?不高興嗎?」


    「高興?」


    我差點笑出來了,當然,想笑不是因為有趣,不是因為那樣。該怎麽說才好,隻能嬉笑以對?也不是這樣,比較像是「你不懂嗎?白癡喔」之類的,「你欠揍喔」之類的——哈爾希洛低下頭,握緊了拳頭。


    「……我一點也……不高興吧。」


    「也是啦。」


    布藍甜心歎了一口氣。由於哈爾希洛低著頭,因此無從得知當下布藍甜心臉上掛著何種表情,其實他也不想看就是了。


    「總之,你們也有領取賞金的權利。你們的那一份現在寄放在我這裏喔。當然,聽卡姬可說蓮崎好像相當堅持,所以你們分到了六十高登。」


    「六十!?」


    這個數字讓哈爾希洛驚訝不已,他此時的心境宛如從夢中醒過來似的。假使先前的事都是惡夢,真不知該有多好。


    「六十高登——就是六十枚金幣?」


    「沒錯,換算成銀幣就是六千枚喔。六個人——不對,五個人平分,一個人可以拿到十二高登喔。」


    「十二……」


    雖然布藍甜心將六個人修成成五個人時,我的心沉了一下,不過這真的是一筆驟然出現感覺很不現實的巨款。


    但是,我高興不起來。


    一點也不高興。


    「……能拿的,總之我就先收下了。」


    「總之?」


    「不……是我會收下,心存感激地,畢竟有錢總比沒錢好,越多越好,有錢好辦事。啊,但是在拿錢之前——」


    「你要拿死亡證明書和代理人證明書對吧?」


    「是的。」


    「要花點時間喔」


    「這樣啊。」


    「因為經辦的是公家機關啊,要有至少等個十天的覺悟,快一點的話應該七天就好了,要六天以內辦好基本是不可能的喔。什麽嘛,你那什麽想要快點弄好這件事的表情啦」


    「……說實在的,我或許真的是想要那樣」


    「事情沒那麽好辦喔,如果是親人,直接去一趟望天樓簽個文件就能辦好,但是義勇兵不算親屬啊,不過結婚的話又另當別論了。」


    「結婚……」


    這又是一個不切實際的詞匯。哈爾希洛心想:莫古索已經不可能結婚了啊。絕對不可能,因為他死了。感覺這一切都是假的。明明我用自己這雙手抬起一動也不動的莫古索搬移至火葬場,還親眼見到他火化後的骨頭與灰燼,但我仍然無法置信也不願相信。


    「他還沒有吧,還沒結婚吧?」


    「……是還沒結沒錯。」


    「由於單身的義勇兵是孤身一人,所以義勇兵事務會出麵幫他擔保,我需要你們全隊的簽名喔。」


    「咦?不是隻要我的而已?」


    「沒錯,隊上所有人的都要,而且要在大家的麵前親自簽給人家看,法令的規定就是那樣喔」


    「所以說……」


    「找時間再來一次吧。」


    哈爾希洛垂頭喪氣地走出事務所,他已別無他法。藍德,夢兒和席赫露還好,但是梅莉呢?仔細想想,至今我們之間也沒有特別約定什麽,但是每天早晨都會說好了似的在北門前集合。莫古索走了之後,我們有討論過明天要做些什麽嗎?話說回來,應該是這樣才對。莫古索離開的那天有談到埋葬等等的內容,梅莉那天是留宿在夢兒和席赫露的房裏。天亮後,記得是中午時分,大夥在宿舍碰麵,談的好像是要怎麽處理莫古索的遺物之類,接著我們就去了悠羅資保管商會——那天在傍晚左右各自解散了。總覺得我們還是沒談論到有關今後的話題。


    梅莉現在的情況如何?夢兒和席赫露或許會知道梅莉的租屋位在何處,隻能問問看她們了。而且讓夢兒和席赫露去找梅莉感覺比較好,這種時候同時女生會比較好說話。無論如何,一定要想辦法聯絡到梅莉,和她見上一麵。要五人分……?軍票是無法分用的,必須先去換錢。的確,悠羅資保管商會應該可以兌換,早知道去悠羅資保管商會前,就先去一趟事務所了。不過辦理手續的事是悠羅資告訴我之後才知道的,看來先去商會還是對的。


    「啊……」


    踩著緩慢步伐踏上返回宿舍的道路時,我突然厭惡所有的大小事。


    「好麻煩……」


    好想停下腳步,好想蹲下去雙手抱頭,好想就這樣永遠蹲在原地不動。


    忽然,腦裏浮現了巧可的事情。我壓根忘了她的事情,哈爾希洛心想:我這個人真糟糕。真的很糟糕,實在太糟糕了,糟糕到可笑的地步。巧可也已經死了,巧可的隊伍恐怕已經全滅,巧可的後事不知道辦的如何?不知道有沒有人好好安葬她。這次作戰本就是以邊境軍為主,我想應該不至於會將陣亡的遺體放任不管,應該會埋葬他們。


    埋葬啊。遺體火化後僅剩骨頭與灰燼,埋葬在那樣的山丘上。這樣究竟代表了什麽?其實這不具任何特別的意義。隻是如果不確實火化遺體,就會受到不死之王


    詛咒變成僵屍。我才不願意看見巧可變成僵屍,千萬別發生那樣的事,絕對不能發生。


    對往生者而言,自己根本無法處理殘存於現世的身軀。所以還活著的人一定要想辦法好好幫忙處理。


    我好好處理了嗎?我做得夠好嗎?你說呢?莫古索,還有沒有要我幫忙的嗎?比如說你想要這樣之類的,或者想要我弄成那樣之類的,抑或是你其實討厭這樣之類的,真不知道我有沒有做錯什麽。


    反正問了也不會有答案,畢竟莫古索已經不在了,巧可也走了,他們都死了。


    感覺是在騙人,但是他們真的離開人世了。


    毫無半點虛假。


    這都是真的。


    「早知道就不接了……」


    當初真不該承接兵團指令,巧可他們也是,負擔實在太沉重了。


    「是誰啦,說要去接的人」


    是藍德,是那家夥。


    「……但是,決定要接的人是我」


    當時哈爾希洛如果不要讚成,或許他們的隊伍就不會承接兵團指令了。不,不是或許,而是十之八九不會承接。再者,如果哈爾希洛沒有聽到巧可他們要接下兵團指令,他應該也不會想要參加那次作戰吧。當時應該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阻止巧可才對,跟她說很危險不要去,說他們太莽撞,要他們不要去。如果隊上的夥伴怎麽樣都無法改變想法,她脫隊離開就好,應該要這麽勸說巧可才對。當初哈爾希洛應該要站到對立麵才對,藍德再怎麽瞎鼓吹,不行的事就是不行,因為太危險了,風險太大了。但是哈爾希洛那時的評估是風險不會太高,所以讚成參戰。我知道一切都是事後諸葛,事已至此,我才會認為全盤皆輸。我想責怪自己或是某些人,明明這麽做於事無補。明明不管做什麽,莫古索也不會死而複生。


    哈爾希洛抬頭仰望天空,現在幾點了啊,下午三點左右嗎?天氣也太晴朗了吧,真的是。天氣很好喔,莫古索。


    「現在隻能往前邁進了吧,其他的,我無能為力……」


    這天空晴朗到有點誇張喔。


    哈爾希洛用右手遮住臉的上半部,因為陽光太過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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