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了一整個夜晚,在黎明時分抵達天龍山脈山麓的一片森林。


    此地雖然同為天龍山脈山麓,但與哈爾希洛他們先前作為野營地的山麓河穀相距超過五十公裏,大概相隔了六十公裏遠。


    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但在完全陌生的環境下隨便露宿野外極為危險,必須先進行一定程度的探勘,掌握周遭地形,確認有無敵人、龍或猛獸,以及是否存在水源後再做決定。而且太陽業已升起,要睡覺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睡得著。總之,先做好該做的準備工作再安心休息比較好。


    結果三兩下就找到河川,同時也在河川旁發現一個開口明顯的洞穴,但內部棲息了眾多蝙蝠,滿是糞便。假如要住到裏麵,就必須先趕走蝙蝠,清理糞便才行。


    附近一帶的林木比先前的山麓河穀處還要蔥鬱茂盛,已達叢林的程度。可能是因為位處噴流大河流域,所以草木都長得鮮嫩,而且總覺得無論是空氣還是地麵,似乎都帶有濕氣。


    期間曾在遠方瞥見一隻以雙腳步行、外觀像是大型蜥蜴的生物。據梅莉所言,那有可能是種名為馬龍的小型野生龍,還聽說人工飼育的馬龍可讓人類騎到背上當坐騎。


    下午,哈爾希洛一行人在最初發現的河川附近小歇。這裏有塊滿覆青苔的大岩石,其背麵形成一處舒適的空地。雖然岩石過於顯眼可能有利有弊,但感覺暫時能將野營地搭在這個岩蔭處。


    即便其他所有人都坐在地上,唯獨哈爾希洛還站著。這是因為他總覺得,現在若是坐下,整個人就會鬆懈。


    錫依在大岩石上戒備著四周。


    所有人都不發一語。庫薩克和梅莉偶爾會想說些什麽,但都在發出聲音前吞了回去。


    不過剛才在探查環境時,大家還有聊聊天,看起來也沒有異狀,但到了現在應該都已虛脫無力。就算沒有虛脫,也可能感到內心飽受折磨,絕望透頂,甚至變得自暴自棄。


    哈爾希洛本就不太樂觀,但現在幾乎可以確定疾風荒野以南都被敵人攻陷了。


    他們孤立無援,縱使有友軍存在,應該也和哈爾希洛他們一樣,銷聲匿跡躲了起來。


    這也就意味著,目前已無半個友軍集團的規模,足以對抗占領歐魯達那、戴德黑監視堡壘、黎笆賽德鋼鐵要塞等重要據點的敵人。即使還有幸存的邊境軍和義勇兵,那些人也隻能像哈爾希洛他們一樣偷偷摸摸地四處逃跑躲藏,過著苟延殘喘的日子。


    不過,情況一直都是這麽糟啊。


    哈爾希洛好幾次都想這麽說,但每一次都在說出口前打消了念頭。這句話是不爭的事實,但說出來對現況根本不太有幫助。


    已經沒有像樣的希望了。


    哈爾希洛甚至覺得附近一帶應該也到處是敵人。不過,他也無法否認自己還抱有一絲微弱的希望。


    老實說,他非常想徹底舍棄這樣的希望。


    哈爾希洛很想下定決心,畢竟情況已經如此糟糕,今後他們這些人就隻能靠自己活下去了。


    所以他完全不覺得自己在逞強,反而心情舒暢。


    不過,痛苦的事情依舊讓人感到痛苦。


    他現在好想大叫:「老天爺在跟我開什麽玩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以前是做了什麽萬惡不赦的事嗎?現在居然要遭受這種報應。但就算是報應,未免也對我太狠了吧?老天爺你怎麽可以對我這麽狠?」


    但就隻有現在會覺得痛苦難耐,現在肯定是最痛苦的時候。


    反正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後,就會慢慢變得不在乎。大概到了明天,痛苦的感覺應該便會淡化許多。


    每個人對痛苦的感受各有落差,但總的來說,所有人都大同小異。


    現在確實很痛苦,但隻要撐過痛苦的現在,就有辦法繼續邁向未來。


    「我們來吃飯吧。」哈爾希洛說。


    梅莉、瑟朵拉和席赫露雙眼無神地看著哈爾希洛。她們反應遲鈍,情緒也沒太大起伏,甚至連庫薩克都垂著頭。


    哈爾希洛有點大力地拍了拍庫薩克的頭。「吃飯了,吃飯了啦。」


    「……好痛。」庫薩克按著頭,抬起臉看向哈爾希洛。「……咦,是要吃飯嗎?」


    「對,來吃吧。」


    「……嗯,吃一下也好。」


    哈爾希洛一邊心想「是要我講幾次」,一邊又再說了一次:「來吃飯吧。」


    從山麓河穀野營地帶來的食物還有一些,所以他們不必去找食物。雖然隻有曬得半乾的肉乾和木果,但嘴裏一咬東西,大腦就會開始運作,當食物被吃進肚子內,就會讓人感到安心。後來一行人也慢慢開始交談聊天了。


    以防萬一,他們決定先不生火,但是有商量到若要建造爐灶,或是要搭屋頂時要選什麽地方才適合,也有討論到睡覺的地方該怎麽處理。


    諸如此類的事,莫過於擬訂計畫的階段最有趣。雖然在大家的熱烈討論下,常常會出現各種天馬行空的想法,但像這樣說出自己的想像就能消除煩悶的話,何樂而不為。


    傍晚,瑟朵拉說她困了,就和錫依一起開始睡起嫌晚的午覺。庫薩克也躺了下來,而且馬上就鼾聲大作。


    哈爾希洛一回神才發現,自己和席赫露、梅莉三人大概都以相同的間隔,麵對麵斜著坐。


    從互相掩護死角的角度來看,這是非常合理的坐法。他們之間呈現恰到好處的距離,不會太近,又不會遠得莫名其妙。


    不過,總覺得有點尷尬。


    然而哈爾希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感到尷尬,難道就隻有自己感到渾身不對勁?


    不過看樣子好像也不是,席赫露和梅莉也明顯不自在。兩人雖不算愛說話,但現在未免也太安靜了。


    「達克……」哈爾希洛斷然開啟話題。


    席赫露點了點頭。「……嗯。」


    「達克……你成功發動了那個魔法耶。」


    「……嗯。」席赫露再次點頭後,麵露喜悅。「我成功了。」


    哈爾希洛也微微地笑了。他覺得自己很難,不,應該是根本無法開懷大笑。「能成功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嗯……真的太好了。」


    「而且你的操控堪稱一絕。我說操控……對不對啊?這樣講會不會很奇怪?」


    「不會奇怪……我覺得很適合。」


    「是喔,太好了。」哈爾希洛摳了摳臉頰。「我好像講太多遍太好了喔。」


    席赫露搖搖頭。「能聽到你跟我說……太好了……我真的……非常開心。」


    「是喔。」哈爾希洛就要脫口說出這兩個字時,又吞了回去,接著在腦裏搜尋起其他更適合的詞匯,但始終沒有找到。


    「對啊……」梅莉輕聲嘀咕。


    仔細一看,發現她已垂下視線。


    「真的是太好了。」梅莉說話時沒對著任何人。她的嘴角雖然微微上揚,卻依舊泄溢出憂鬱。


    她是怎麽了?──哈爾希洛莫名在意梅莉,但又不知道要跟她說些什麽才好。不久後,瑟朵拉、錫依和庫薩克陸續醒來。此時太陽已快沒入山頭。


    大家趁天色還未全部變暗前,再次聚在一起用餐。


    「我可以說件不切實際的事情嗎?」庫薩克啃著曬得半乾的肉乾提出問題。


    「不行。」哈爾希洛冷冷地回絕。


    庫薩克露出一副快哭的模樣。「不行喔──……」


    「如果我可以不用聽,你盡量講沒關係。」瑟朵拉丟出這句話。


    「你不聽我說的話,我講出來就沒意義了吧……?而且我隻是想說,如果大家聚在一起時能吃更好吃的東西就好了。」


    哈爾希洛刻意聳聳肩,歎了一口氣。「你還是講出來了啊。」


    「因為啊,你們這是在玩弄我吧?」庫薩克環顧所有人。「不是嗎?你們是在玩弄我吧?怎麽好像事先都講好了一樣。咦?不是嗎?」


    所有人都將臉撇向一旁,沒人回答他。


    「咦?咦?」庫薩克開始慌了。「我搞錯了?是我誤會你們了嗎?難道你們都覺得我很煩?你們都討厭我了?」


    席赫露可能是忍不住了,噗哧笑了出來。「……我們怎麽可能討厭你啊。」


    「對、對嘛!?」庫薩克誇張地輕拍胸口。「啊啊──嚇死我了!你們默契怎麽可以好成那樣!難不成除了我以外,你們全都恢複記憶了!?」


    其他人當然沒有恢複記憶,不過是默契好到像是長年都在一起行動而已。然而,也不是無時無刻默契都這麽好,隻是有時候會突然覺得心有靈犀一點通。


    「


    或許我們不需要記憶吧。」梅莉拋出這麽一句話。「畢竟比起過去,重要的是現在啊。」


    梅莉不知為什麽會這樣想。


    不同於哈爾希洛等人,梅莉還保有記憶,也因此幫了他們非常多忙。


    哈爾希洛再怎麽努力仍舊想不起從前的事,所以隻能接受事實,但從未覺得自己不需要記憶。


    假如現在能無條件恢複被希幽姆或某某人奪走的記憶,哈爾希洛應該不會回絕,還會說句「請務必讓我恢複記憶」。


    深沉的夜幕籠罩四周後,哈爾希洛等人輪流站哨和睡覺。


    由於庫薩克和瑟朵拉傍晚睡過一陣子,因此兩人和錫依先上哨,半夜再叫醒哈爾希洛來換班。


    此時梅莉也跟著醒了過來,但席赫露還睡得香甜。


    「再讓她睡一下好了。」瑟朵拉朝席赫露抬了抬下巴。「席赫露的魔法對我們很重要,所以得讓她常保最佳狀態,以便在危急時刻隨時能發揮力量。」


    「瑟朵拉小姐,你的講話方式實在是……我說的對吧?」庫薩克向哈爾希洛尋求附和。


    哈爾希洛本身也盡量想讓席赫露好好休息。而且他想,就算不叫醒席赫露,她也會自行醒來。他最後決定,自己先和梅莉去站哨就好。


    庫薩克瞬間入睡,瑟朵拉抱著錫依躺下後,也是立刻睡著,連翻個身都沒有。


    「那個,梅莉……」哈爾希洛打算詢問一直很在意的事。


    「怎麽了?」梅莉以沉穩的聲音回應。


    但是,該怎麽開頭才好?


    「……不……算了,沒事。」


    梅莉噗哧笑了。「沒事喔。」


    「其實也不是沒事……」哈爾希洛說起話來含糊不清。「……但想一想又覺得沒事。」


    「總覺得有種懷念的感覺。」


    「懷念?」


    「你那種說話方式,就跟以前一樣。」


    「以前……啊啊,你是說我失憶之前嗎?」


    「比那還要更早之前。」梅莉「唉」地歎了氣。「……抱歉。我就是因為這個樣子,才會覺得寧願不要擁有記憶……」


    「可是,你就是還清楚記得,所以才會去想之前是那個樣子之類的吧?」


    「而且那些事情隻有我才知道。」


    「嗯──……」哈爾希洛掐住下嘴唇,一直來回拉扯。「但是該怎麽說呢?對你而言,那些應該都是……珍貴的回憶吧?」


    梅莉隔了一小段時間才做出回應。「嗯……沒錯,那些都很珍貴。」


    「既然珍貴,那應該不至於不需要吧。再說了,多虧你還有記憶,我們才能多次死裏逃生。假如,連你都失去記憶的話,真不敢想像我們現在會是什麽樣子。」


    「可是……」


    「嗯。」


    「但是……」梅莉壓低了音量和語調。「也不是所有的記憶都很珍貴。有些事情我也還沒說過。」


    「……這樣啊?」


    「因為我覺得有些事情沒必要說。」


    例如什麽樣的事?


    哈爾希洛很想這麽問,但終究沒能問出口。


    照梅莉那些話的脈絡來看,沒必要說的事,應該就是不重要的事。


    但是,真的是那樣嗎?也有可能是她有什麽難言之隱,所以沒說或沒辦法說,而不隻是單純的不重要。


    又或者梅莉有什麽苦衷,不想提及那些事,刻意把那些事深藏在心底。


    哈爾希洛其實很好奇,而且好奇到在某種程度上想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雖然很想一探究竟,卻也不想硬逼梅莉。


    「提到過去,你說我之前是隊長吧。」哈爾希洛以爽朗的聲音說。至少他試著以自己的方式裝開朗。「真的無法相信我是隊長耶,畢竟我怎麽想都不覺得自己的個性適合當隊長。」


    「你確實可能不是那種會強勢引領大家前進的類型。」梅莉也用有些俏皮的口吻回應。「哈爾你和任何人都不一樣,你是用你獨特的方式團結起了我們。」


    「咦?為什麽你的話聽起來像是在說,我太不可靠了,所以大家自然而然變得很努力?」


    「我一直都覺得你很可靠喔。」梅莉隨即補充說道。「不過,你別誤會喔,我這麽說不是要暗示哈爾你現在該怎麽行動,或是希望你要怎麽行動才對。」


    梅莉十分顧慮哈爾希洛的想法。


    她為什麽會對自己這麽體貼呢?


    當然是因為我們是同伴。


    不過,梅莉喊自己哈爾耶。就隻有她會這樣喊自己。


    因為哈爾希洛這個名字太長,所以大家都喊自己「哈爾」──如果是這種情形,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但是現在情況並非如此,梅莉以外的人都喊自己「哈爾希洛」、「哈爾希洛老弟」之類的。


    她應該隻是方便稱呼,所以才會叫自己「哈爾」。


    畢竟庫薩克、瑟朵拉和席赫露都是三個字,哈爾希洛是四個字,她覺得這樣多了一個字,所以試著縮短叫法──或許就隻是這麽一回事而已。


    「哈爾你還滿我行我素的,雖然看起來不太像,不過你算是擇善固執吧。」


    「固執……算好事嗎……?」


    「做某件事情時,有個不會動搖的信念不是很重要嗎?沒有這樣的信念,做起事都會舉棋不定吧。」


    「喔喔,原來你是這個意思。」


    「我以前有段時間陷在過去的事情裏走不出來,雖然現在也是一樣就是了……」梅莉接著又小聲地補了一句:「可能是我的個性使然。」


    「陷在過去的事情裏。」哈爾希洛重複了這幾個字。


    「我一直沒辦法抬頭麵對現實。最後是哈爾你──還有大家救了我。」


    「可是,我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是那種正麵積極的人啊……」


    哈爾希洛不是謙虛,而是真的這麽認為。畢竟他又不像庫薩克那樣樂觀開朗,也不像瑟朵拉能以清晰的思考邏輯屏除消極的想法。


    「該怎麽說呢……」梅莉稍作思考後開口。「所謂的『正麵積極』跟我想表達的好像有些不同。我指的不是那種隨時都先超前布局,一直不停往前邁進的感覺。比較像是從現在這個瞬間起,正視眼前的東西,不再撇開眼睛。」


    「嗯……你是想講腳踏實地嗎?」


    「轉換成詞匯,應該就像你說的那樣吧。」


    「如果是要說作事踏實,行事謹慎之類的,我算能懂你的意思……」


    「不過,偶爾又會很大膽。」


    「咦?我會那樣嗎?」


    「偶爾就是會。」梅莉露出淘氣的笑容。「我被你嚇到過好幾次了。但是,哈爾你有什麽驚人之舉時,都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同伴。所以我才會對這樣的你……」


    「對……這樣的我?」


    「我對你……」梅莉變換了說法。「感激不盡,應該這輩子都感謝不完。」


    「這……」哈爾希洛隻能給出這種回應。


    畢竟他根本不記得有做過什麽值得梅莉感謝的事。


    「對不起。」梅莉道了歉。「……我也真是的,到頭來還是陷在過去的事情裏。明明過去的事,對哈爾你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哈爾搖搖頭。他覺得發生過的每一件事肯定都有意義。


    隻不過,現在的問題依舊在於,梅莉仍記得往事,哈爾希洛卻失去從前的記憶。


    說不定,他們倆其實擁有共同的回憶。也說不定,那段回憶對兩人來說都是人生中的大事。


    但是,哈爾希洛現在不記得了,而且怎麽想也想不起來。


    簡單來說,梅莉應該隻是想表達,這些事情對她來說縱使存有意義,但以哈爾希洛的角度來看,就是毫無意義,一點實質的意義都沒有。她麵對兩人之間無法填補的記憶鴻溝,感到既焦躁又寂寞。


    哈爾希洛則是對自己遺忘過去的一切感到愧疚,愧疚到想跟梅莉道歉。


    但道歉也隻會徒增梅莉的困擾,所以他當然沒有付諸行動。


    「那個……」耳裏傳來席赫露的聲音。


    「啊。」梅莉頓時慌了。「席、席赫露,你醒了嗎?你、你什麽時候開始在那裏的啊?」


    「……呃……剛剛就在了。」


    「我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我、我聽到一些而已……」


    「是、是喔……原來你有聽到啊……剛剛你隨便出個聲也行啊。」


    哈爾希洛尷尬地笑了,附和說「對啊」,不過也很納悶梅莉剛才為什麽會驚慌失措成那樣。


    席赫露坐起身子,爬到兩人身旁。


    可能是四下漆黑一片,所以她撞到了哈爾希洛。


    「唔……」


    「喂──你、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


    …」席赫露邊說,邊坐到哈爾希洛身旁。


    總覺得她靠得有點太近,應該是因為能見度太低,難以拿捏間距吧。


    「抱歉,我……」縱使看不見也能知道席赫露在低頭道歉。「……睡過頭了……你們雖然有來叫我,但我就是起不來……你們有叫我吧……?」


    「其實,我們沒有叫你喔。」哈爾希洛回答。


    「咦?……你們沒叫我起來喔?為什麽不叫我……?」


    「因為你睡得很熟啊,所以我們就決定讓你繼續睡。」


    「對啊。」梅莉應和。「而且,你肯定累壞了……」


    席赫露一語不發。


    是不是惹她傷心了?她可能覺得自己受到差別待遇,隻有自己跟別人不同,因而很受傷。


    「我們應該叫醒你才對。」哈爾希洛試著補救。「我們沒有惡意……」


    席赫露急忙搖了搖頭。「……我並不覺得你們有惡意……」


    她的語調未免也太誠惶誠恐。


    不過,他其實也不是不懂席赫露的想法,畢竟她十分耿直,現在心裏肯定正在糾結「既然別人給我不好的評價,那我就必須加倍努力才行」。


    實在很想跟席赫露說「放輕鬆,事情沒你想的那麽嚴重」,然而一旦說出口,她肯定更加勤奮不懈。


    如今哈爾希洛能做的就隻有尊重她的想法,替她加油打氣,調適好自己的心理,在她撐不下去時能夠支援她。必須好好關心她,在她內心深受挫折時,不,而是在那之前就向她伸出援手。


    哈爾希洛舉起右手,想要輕撫席赫露的背。


    但又覺得不妥,把手縮了回來。


    他到底在幹嘛,不對,他什麽也沒幹。太好了,隻是未遂,觸摸未遂。


    畢竟她是女生,怎麽可以亂摸。不管是從道德倫理還是禮節的角度來看,都不能這樣。


    然而他不禁就是會想要鼓勵她。


    當然不是別有居心。


    他認為不是。


    不過,真的是這樣嗎?說實在,哈爾希洛的確多多少少也會有想要碰觸女性的欲望、衝動。但他可以保證自己現在的想法、行為並不是源自這類念頭。


    結果,一開始思考這件事,他就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接在席赫露之後,連哈爾希洛都陷入沉默。看在梅莉眼裏,也開始覺得在這樣的氛圍下,自己還是保持安靜比較好。


    哈爾希洛三人警戒四周,等待黎明到來。他們之中想必有人內心波瀾不斷,至少哈爾希洛就是如此。但是,表麵上就隻有時間靜靜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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