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死者不是因為腐化而變成骨架,那又會是什麽原因呢?”蓁蓁搔著腦袋問。


    “這麽近城皇廟,不如先去求支好簽吧!”說罷便帶著一頭霧水的蓁蓁去詢問圍觀的村民。村民對此事的說法大概可以分為四種:一、綁架不成撕票;二、車禍後毀屍滅跡;三、被劫殺後慘遭老鼠吃剩骨架;四、變態狂魔殺人剝皮刮肉。


    第一種說法被周耀安否定了,死者的父母靠賣菜為生,家境並不富裕。而流年亦在死者的衣袋中翻出十塊錢,周說死者平時身上就隻帶這麽多錢。因此,綁架及劫殺等猜測可以排除了。


    第二種說法也很快被否定,死者的衣服比較完整,不可能曾經遭遇車禍。圍觀的村民亦表示,近段日子附近應該也沒有發生過車禍。


    第三種說法,流年認為絕不可能,因為如果老鼠啃屍,死者的衣服不可能這麽完整。就算老鼠們很“客氣”地不咬破衣服,起碼也會在衣服上留下腳印,而現卻連一條老鼠的毛發也沒找到。


    綜合各種因素,最有可能的恐怕就是第四種猜測――變態狂魔殺人剝皮刮肉。


    “你覺得有可能嗎?”我問流年。


    流年沉思片刻:“有這個可能,但比較困難。要把屍體的皮肉完全分離出來,需要很高的外科技巧,不是一般人能做到。而且死者的骨架非常完整,沒有任何受損的地方,老實說,我做了這多年解剖也沒信心能如此完美地把骨架分離出來。”


    “你認為什麽人能做得到?”


    “一般的外科醫生、病理解剖師都不會有把皮肉完全分離的經驗,有這種經驗的恐怕隻有會‘取骨’的忤作。”


    在本地還沒強製實行火葬之前,先人入土三年後,一般會起棺把遺骨取出裝入寶塔中供奉,而忤作就是從這種工作的人。當然,除此之外,忤作的工作還包括收屍、下埋等一切與死人有關的事情,在古代他們還會擔當法醫的職責,譬如《洗冤集錄》的作者宋慈便是忤作中的代表人物。


    “取骨”是忤作的其中一項工作,先人入土三年以上,遺體仍未腐化或未完全腐化,那麽忤作在經後人同意後,便會對先人的遺體去肉取骨,遺骨將放入寶塔中供奉,遺肉則付諸一炬。因此,對人體有剝皮刮肉經驗者,恐怕就隻有忤作。


    “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還那有會取骨的忤作啊!”忤作需終日與屍體為伍,本來就是厭惡性行業,從事這一行的,大多都是中老年人。而且取骨也不是每個忤作也會的,要為完整的屍體去肉取骨已經是很恐怖的事情,為腐爛不堪的屍體取骨就更可怕了。更何況強製火葬已經實行多年,現在的忤作基本上都不會取骨,他們的工作隻是為後人安排去火葬場,並打點送殯儀式,充其量隻不過是另類導遊而已。


    “有,我知道村裏就有一個。”我與流年交談時,圍觀的村民中,突然有個五、六十歲的歐巴桑插話。我走到她身邊,向她詢問詳情,她正欲回答之時,身旁的人卻暗示她別多管閑事。


    “不把這變態佬抓了,誰知道下一個被剝皮刮肉是不是自己的孫兒啊!”歐巴桑這句話讓所有圍觀者沉默不語。


    為了不受別人影響,我請歐巴桑跟我走到一旁聊,她告訴我,村裏有個叫“喃嘸誌”的老忤作,現在已經七十有幾了,年輕時專門做取骨工作,這附近就隻有他才有取骨的經驗。


    我向她要了喃嘸誌的地址,她一再要求我盡快緝拿凶手,免得她終日擔心孫兒受害。現在的爺爺奶奶就是這樣,孫子就好比命根,就算得個小病也比自己掉塊肉更心痛。


    我問悅桂有沒有特別的發現,她的回答略顯無奈:“除了證實自行車和書包是周少龍的物品外,關沒有多少發現,之前的大雨把大部分有價值的證據都衝走了,連一個腳印也沒留下。”


    “這可不好辦了!”什麽證據也沒有,該怎麽調查啊?


    她忽然笑了笑:“逗你玩的,看這個……”她向我揚起拿中的證物袋,裏麵裝著少量不知是什麽東西的殘渣。


    “這是什麽?”這一小撮像鳥屎似的東西,我真的看不出是什麽。


    “是植物的殘渣,在自行車的齒輪上發現的,應該是在事發前掛上去的。隻要檢驗出是什麽植物,就有可能知道死者有遇害前曾經去過那裏。還有這個,從書包裏找到的。”她把證物袋收好,然後又取出另一個證物袋,這個證物袋裏麵裝著的是一張紙。紙上有字跡,但因曾被雨沾濕,所以很模糊,我隻看最上端有六個字體較大的漢字――信xx得水牛。


    “信什麽會得水牛呢?死者該不會與邪教沾上關係吧!”我看著這張應該是手寫宣傳單的紙張,不禁感到疑惑。


    “字跡雖然化了,但寫字的時會在紙麵上造成凹陷的痕跡,帶回去處理一下就能知道上麵寫的是什麽。”她說罷便收拾東西,準備回去處理證物。


    據周耀安說,死者於九天前放學後便失蹤至今,而發現屍體的地點並不是死者從學校回家的必經之路。也就是說,死者很可能在放學後不知道跑到那裏玩去了,因此知道他曾經去過什麽地方對調查大有幫忙。


    然而要知道死者曾經去過那裏遛達,必須等悅桐化驗證物後才能得出線索,現在隻能到喃嘸誌那裏碰碰運氣。雖然我並不覺得一七十多歲的老頭子還有力氣把一名精力旺盛的少年弄得隻剩下骨架。


    喃嘸誌住在周屋村最西麵,是一間位處偏僻又顯得破舊的小平房。在前往他住所的路上,我順便向村民打聽了一下他的情況,得到以下幾條信息:


    一、他是附近一帶唯一會取骨的忤作,但已收山多年。


    二、他是個低保戶,無妻無兒,生活艱苦,靠村裏發放的微薄低保金度日。


    三、他性情孤僻,不願主動與村民接觸。


    四、二十多年前,還沒強製實行火葬的時候,時值壯年的他突然收山,從此不再做任何與死人有關的工作。


    五、他很喜歡喝酒,自從不再做忤作之後,就經常喝得爛醉如泥。


    忤作是一種靠死人發財的行業,容易遭人厭惡,因此不願主動與他人接觸並不稀奇,無妻無兒也能理解。但既然明知自己晚年無人供養,為何不在壯年積穀防饑,而要早早收山讓自己落得一個落魄的晚年呢?這個問題也許隻能從他本人口中才能得到答案。


    和蓁蓁來到喃嘸誌的房子前,我忽然覺得有種陰風陣陣的感覺,雖然是大白天,但這裏地處偏僻,而且雜草叢生,仿佛隨時都會有僵屍之類的怪物跳出來。而恐怖的僵屍或許就在這房子之內,據距離這裏最近的那戶人說,上一次看見喃嘸誌已經是兩三個月前的事了,而且當時還是深夜。


    輕敲那道被白蟻啃千瘡百孔的木門,良久裏麵才傳出一把虛弱,但卻能讓人不寒而栗的蒼老聲音:“死人的事情我不會再管,活人的事情我也不想過問,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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