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表情,應該是表示友好的意思吧?他沒來得及對這條消息多加揣摩,手機叮咚一聲,又響了。聊天界麵還沒關,戚寒洲一低頭,剛好看到。衛山瀾:進組了吧,如果有需要,隨時找我。他沉默著看了這句話良久,刪除。兩個人的聊天界麵再次回歸到一片空白的狀態,就好像隻是兩個不相幹的陌生人。本來就該是這樣。戚寒洲點進對麵人的主頁,盯著紅色的刪除鍵許久,終究沒能按下去。萬一呢,萬一……胃隱隱泛著惡心,他丟了手機,仰頭靠在牆壁上,額頭抵著透明玻璃。窗外是全黑了的天空,沒有雲層遮擋,正是很好的月色。第07章 加七分正式開機那天,奚琢起了個大早。畢竟是正式進組,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他打了車過來,一路上都抱著劇本看,等到快要下車的時候,才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導演是不是還沒告訴他自己演的是個什麽角色?導演沒說,他居然也沒問。但李昀山對待工作一向是很嚴謹的,這都快要開拍了也一直沒告訴他,可能確實如最開始說好的隻有一兩場戲的小角色,用不著幾句台詞和鏡頭。想到這個,奚琢放鬆了點兒。是嘛,照著劇本,第一場戲該是兩個主角見麵的,應該沒有他的事,正好可以看看正經演員演戲,多學習學習。這樣想著,他在門口買了個小馬紮,打算一會兒進去了就找個位置坐著好好觀摩。剛步入七月,是林城最熱的時候。取景地是烏水鎮,雖是個小鎮子,但房屋建築、風景都古色古香,很適合劇本故事線的背景時代。夏日的蟬鳴聲聒噪,這奏鳴曲和溫度一樣太熱烈了些,是純粹的夏日風味。烏水鎮的房屋很有特色,瓦片整齊排列,翹起的簷角也是精雕細琢的,朝裏,有幽深的小巷子,房屋旁邊就是石橋流水,有兩隻舟,一前一後泊在水上。石板路蜿蜒著沿著高高低低房屋間的小河延伸,被兩岸的樹影環繞,遮了陽光,露出青石板的顏色,斑駁的光透過葉子灑下來,風一吹,光影就落在水裏。出租車在石橋旁停下來,奚琢付了錢,下車時沒忘了撈著自己的小馬紮。沒了車窗阻隔,蟬鳴聲愈大,他壓壓帽簷,遮住刺眼的陽光,看向眼前的小鎮。奚琢在林城上的大學,老家倒也不遠,就在鄰城,開車也就兩個小時,在林城待了四五年,這個小鎮還是他頭一次來。李昀山的電影、劇,大部分是實景拍攝,這次取景也是精挑細選,取景時還特意發了照片來問他的意見。關於劇本的背景,奚琢在寫的時候就已經構想過很多次,烏水鎮雖說不是一比一複刻,但和他想象中的景致很接近,可以說是最理想的取景地。鎮子裏人少,見慣了城裏的繁華,這裏僻靜安詳,猶如世外桃源。劇組在一個大飯店訂了包間,算是正式開拍前的慶祝,李昀山在群裏發了地址,奚琢點開看了一眼,確定了方位。正要走,看見路邊一個小作坊,打鐵的聲音當啷當啷一聲聲傳出來。門口擺著張桌子,上麵放著些金屬工藝品,圓滾滾的熊貓、豎耳朵的兔子,個個惟妙惟肖,小巧精致。時間還早,他收了手機走近那小作坊,拿起一隻伸懶腰的小貓在手裏,小貓銀子做的,表麵光滑,模樣也可愛。奚琢點點它翹起的尾巴尖兒,注意到裏頭聲音停了,一抬頭,看見一個光著膀子的老人笑著看他。“年輕人喜歡這個?”老人擦擦汗,笑嗬嗬摸摸自己的花白胡子,“喜歡就買一個!”奚琢本來沒有要買的心思,隻是想路過就來看看,聽他這麽說,再看看手裏可愛的小貓,立刻就做了選擇,“那就要這隻貓吧”,他把小貓遞給老人,禮貌問他,“老人家,能幫我穿個繩子嗎?”“沒問題!”老人爽快地接過去,轉身進了屋裏,手裏拿了個小工具,手上擺弄幾下,就給小貓穿上了繩,中間還串了顆小珠子。老人把穿好繩的小貓拿出來,奚琢從他手裏接過,笑著道了謝,掏出手機付了錢。“哎,帶著這個。”老人給他一個小荷包,“裝裏頭不容易丟。”奚琢就把小貓裝進去,然後仔細著把小荷包放進包裏,“謝謝您。”老人哈哈一笑,朝他擺擺手,“不謝不謝,慢走!”言罷,老人又鑽進了他的作坊,打擊的聲音再次響起。奚琢剛才是被這聲音吸引來的,他拉好背包拉鏈,站在原地一時沒走,站在這地方能清晰看見裏麵老人的動作,他瞧見那老人家拿了一塊銀子,動作麻利地擺弄,不多時那金屬塊就變成一顆鏤空的鈴鐺。奚琢眼睛亮了。離約定的時間還早,他在原地猶豫片刻,走進小房子,問老人,“我能看著您做一個嗎?”錦繡飯莊。周助剛進來,就聽見他家導演對著電話念叨,眉頭緊皺。他走過去,在屏幕上看見一個熟悉的名字,心下了然,開口問了句,“還沒來?”“對呀,電話也沒接,”李昀山嘴裏嘟噥,聞言抬頭看了眼周助,又很快低下來,順手又朝對麵播去一個電話,“這小子不會害怕的臨陣脫逃了吧?”周助看他挪來挪去在凳子上坐不安穩,倒了杯水潤嗓子,“他是不是這種人,你不是最清楚嗎?”李昀山抖動的腿停下來了,“也是哈,誰都有可能不來,就他不可能。”“今天怎麽這麽著急?”周助看一眼手表,“十一點半,離定的時間還有半小時。”李昀山點點頭,“是還早,我這不是擔心……”他有點心虛地輕咳一聲,“我還沒告訴他演什麽角色呢,本來想著今天提前和他說說。”“……敢情您一直沒坦白。”周助看著他家導演難得露出的心虛神色,“你該早點告訴他的。”“咳咳,我這不是沒找著機會嘛。”李昀山眼神飄忽,還要再說點兒什麽,對麵電話忽然通了,他手忙腳亂地拿正手機,清清嗓,“奚琢啊?”“是我,導演。不好意思耽擱了,我馬上就到。”“哦哦哦不著急,你慢慢來。”李昀山一想到一會兒要和奚琢說出真相,心虛的厲害,“那等你到了再說,先掛了啊。”掛了手機,他長出一口氣,看向周助,“小周,你一會兒得幫著我。”周助低頭看手機,“哦,導演,曲遊說迷路了,我出去看看他。”話音剛落,沒給李昀山留一點兒挽留的機會,轉身就走了。“你個兔崽子!”李昀山就知道這小子靠不住,正想著一會兒該怎麽開口,包廂剛剛關上的門重新打開,他以為是周助良心發現,忙站起身,“就知道你小子有點良心……額,奚琢?”奚琢臉熱的發紅,一進門經空調的涼風一吹活了過來,卻看見李昀山一臉沒想到的表情看著他,眼睛瞪得像銅鈴。他擦擦額角細密的汗,不明白導演看見他為什麽這麽驚訝,但還是回答了這一問句,“是我。”“……”倒也不必真的回答。李昀山輕咳兩聲,看見他滿臉通紅,“你這是幹什麽去了?滿臉的汗,”他拉開椅子,開玩笑道,“不會是跑著來的吧?”“來,先坐下,估計其他人也馬上就來了。”奚琢點點頭坐下,低著頭從包裏掏東西,“剛剛去學了點東西,導演,你是有什麽急事嗎?”李昀山大腦正瘋狂運作,都快要冒煙兒了,聞言回過神來,在他旁邊坐下,“也不是什麽急事,就是這不是馬上開機,我和你說說角色的事情。”奚琢來的路上就在想這件事,這會兒聽見他提起,鬆了口氣,心想還好導演沒忘。“之前您沒告訴我,我還擔心現場背詞來不及,”他從包裏掏出劇本放在桌上,“我帶著劇本,您直接說是哪個角色,我一會兒再去看看。”劇本外麵精心包裹了一層牛皮紙,李昀山看了一眼,想起自己小學時候也給書包過皮,他自己包的時候邊邊角角總是對不齊,包好後反而更難看了。這年頭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給劇本也要包上一層保護皮的演員。包的還挺好看。他心裏那塊石頭變得更重了,簡直不敢直視那雙清澈的眼睛。奚琢看他這樣,叫他,“導演?怎麽突然不說話了?”李昀山連忙道,“沒事沒事,那個……”他暫時將視線從那個被精心保護的劇本上移開,轉移了話題,“你前麵說是學了點東西,學什麽去了?”今天的李導太不自然了,奇怪。奚琢困惑地瞧他一眼,但也沒多問,從包裏麵掏出一個小袋子,“來的時候路過一個小作坊,有個爺爺做銀飾,我覺得有意思,就留在那兒看了會兒。”邊說著,他抽開袋子的結,裏麵的幾個小巧銀飾倏然露出來,光滑的表麵熠熠閃光。李昀山看著那些閃閃發光的小物件,抬頭看奚琢,“這都是你買的?怎麽買這麽多?”奚琢的手又伸向包裏,不一會兒掏出一個精致的小錦囊,聞言輕輕搖頭,“這些是我做的,”說完又很快補充,“也算是買的,畢竟是人家的材料,不能白用。”“你做的?!”李昀山大吃一驚,“不是,你……”,他看著奚琢欲言又止,半晌,警惕地看著他道,“你不會打算演完這部戲以後就去開個這樣式的銀鋪子吧?”這可不行,好不容易拐了個好苗子,他還想讓他多拍幾部戲呢。“…這倒不是。”奚琢扶了扶眼鏡,無奈道,“導演你想哪兒去了。”“還有這個,”他把小錦囊遞給李昀山,“剛剛差點兒忘記,做的不太好,很多地方都很粗糙,導演你先看看,以後有時間我再試著做個更好的。”李昀山聽了他的話鬆了一口氣,把錦囊接過來,好奇地解開,從裏麵掏出一個如意,這如意有一指大小,雖有些地方粗糙,但整體卻是漂亮的。“這是?”奚琢擔心做的太差,但這會兒看卻好像是比剛做好的時候好看了不少,他收回視線解釋說,“咱們的劇不是快開拍了,我就做了一個,希望拍攝期間一切順利。”聽他說完,李昀山沉默著把如意收起來,突然一把握住奚琢的手,“奚琢,我對不起你!”話音剛落,包廂門打開了。曲遊站在門口,單手扶起墨鏡露出一雙閃著八卦之光的眼睛,和李昀山麵麵相覷。“…哈哈。”他尬笑兩聲,“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